一個月后,已是初秋時節。
宋僑向世人宣稱,他妙手回春,治好了花圓圓的病癥,不單如此,也因為世人知道龐玉堂對她的看重,不但爹和兄長不再受他人嘲諷,還反過來被巴結,以往的不順,全因為龐侯爺而得以化解。
還有送來的請帖也變多了,娘親受邀參與宴會,不但受到熱情的招待,就連嫂子們出門,也不必再擔憂外頭的閑言閑語,受一肚子閑氣。
花圓圓這次終于體認到,爹說得沒錯,龐玉堂若真要出手,便是勢在必得,而他根本還沒真正出手,就已經成了這種局面。
果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她深深感覺自身的渺小,龐玉堂等于是撒了一張網,她想逃也逃不開了。
難怪爹和娘都說,要她想想如何抓住這男人的心,而不是再想著另找良婿嫁人。
宋大夫每隔三日便會上府來為她診治,也會順道為龐玉堂送情詩來。
看著龐玉堂寫的詩句,句句都在向她傳達愛慕之情,什么“繁華皆似夢,唯愿一心人”,又或者“月影獨高掛,夜幕不見日,相思無人寄,汝心可有明?”
宋大夫來看她幾次,他就寫幾首情詩予她訴衷情。
花圓圓一個人在閨房中,當四下無人時,會偷偷地拿出詩箋,細細品味上頭的字句,他寫的情詩上,還作了畫,沒想到他不但情詩寫得好,丹青也是一流。
他寄予相思愛慕的詩句,會讓她臉紅心跳;而他繪的丹青,還會讓她發笑。
例如她現在手上詩箋畫的,是一名神似他的男子拿著紙鳶,紙鳶飛得高高的,飄在云端上,而云端上坐著一名清秀佳人,不是她又是誰?
這個地上男子藉由紙鳶向女子傳遞情意,臉上居然還有淚,女子卻雙臂橫胸,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狀似刁鉆。
她每回看、每回笑,這會兒又在格格偷笑,顯然這幅逗趣的畫,讓她很是歡喜滿意。
碧兒悄悄走過來,嘿嘿說道:“小姐又在一個人偷笑了!
花圓圓嚇了一跳,回頭見是碧兒,睨了她一眼!皦谋虄焊彝悼,膽子不小!”
“小姐冤枉哪,今兒個是碧兒守夜。小姐放心,碧兒絕對不會告訴別人小姐都在夜深人靜時,一個人偷偷欣賞龐侯爺的情詩。”
花圓圓忙搗住她嘴,低斥道:“小聲點,千萬別讓人聽到。”
碧兒眨眨眼,點點頭,花圓圓這才放開撝住她的手。碧兒得了說話的自由,仍不死心地就著小姐的肩膀,壓低聲音:“小姐,你既喜歡龐侯爺,為什么還怕他知道呀?”
花圓圓羞嗔道:“誰說我喜歡他。”
碧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靶〗悴幌矚g,怎么還每天都要看他寫的情詩好幾回?”
花圓圓紅了臉,低聲道:“就算喜歡也不能讓他知道,他知道了會得意,他得意了,我會有受人牽制的感覺!
“小姐不愿意受他牽制?可是那龐侯爺說了,不會逼小姐呀!
“他表面上不逼,卻在暗里逼,你瞧,他把情勢做出來,現在外頭的人都認定我遲早是他的,就算病治好了,也根本沒人敢要我!
碧兒點點頭,覺得小姐說得也是,想了想又問道:“其實小姐,龐侯爺對你這么好,你嫁給他,他應該不會虧待你的!
“可是我不想做妾,他若想得到我,除非娶我做妻,否則我就能拖一天是一天!
碧兒嚇了一跳,忙道:“這怎么行,小姐就這樣虛度年華,老爺夫人會傷心的!
“你以為我愿意嗎?我就是不想命運被別人掌控在手,只能照別人的想法走,所以一定要想辦法為自己找一條出路!闭f到這里,她神情堅定,心中早打定主意,龐玉堂若想要她,就只能用八人大轎,從正門把她迎娶回家。
當發現自己愛上這個男人后,她便下定決心要為自己爭取,不再像先前那般逃避退縮了,她可以從龐玉堂身上感應到,這男人是不會放手的,只是她一直不肯正視自己的情感罷了。
其實她的心,早就一點一滴被他侵入,既然逃不過,就正面迎戰吧。
至于要怎么做,她需要好好想想,老天給了她超凡的靈識,一定是要她把握住機會,不能浪費上天的好意。
當她陷入沉思時,碧兒可惜地說了一句:“其實燕安將軍也很不錯呀,小姐和他那么好,怎么你們兩個就沒往那兒發展呢?”
原本在尋思辦法的花圓圓,聽了碧兒的一句無心之語,猛然一個靈光閃入腦中。
“有了!”
“小姐?”
“我怎么就忘了燕安呢?你說得對,若是燕安,他肯定愿意幫我。碧兒,幫我磨墨!
花圓圓說完,也不管碧兒一臉胡涂,立即來到桌案前,吩咐她準備筆紙,打算寫一封信給燕安。
碧兒趕忙照小姐命令,在一旁為她磨墨,忍不住好奇地問:“小姐要寫信給燕安將軍?”
“沒錯,我要賭一局!
“賭什么?”
花圓圓沉默半晌,抬起頭,目光望向窗外不知名的遠方,輕輕說道:“我要賭他的決定,倘若他真愛我,就會想辦法娶我,否則,我就離他遠去!
她眼中閃著決絕。這是一個大膽的計策,她將以一生為賭注。如果賭贏了,她得償所愛;若是輸了,她便認命。
下定決心后,她用筆蘸了蘸墨汁,很快寫了一封信,吹干墨汁后,她招來阿武,讓他把信送給燕安,相約密會,有事商談。
若燕安能答應她的話,一切就好辦了,而之后阿武回來,帶來了燕安的口信,答應與她見面。
這些事必須瞞著爹娘,尤其不能讓龐玉堂知道。
當夜,燕安準時夜探花府尋她,還帶了酒要與她共飲。
燕安以輕功將她帶上屋頂,借著月色,把酒話家常,當她說出自己打的主意時,燕安先是一愣,繼而露出一抹快意的笑。
“你當真要這么做?”
花圓圓忙點頭,接著又有些不安地看著燕安!爸徊贿^……這么做倒委屈了將軍……”
燕安盯著她,笑得燦爛!昂,我幫你!
花圓圚驚喜地問:“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小事一樁,我倒要看看,那龐玉堂聽到這消息時,是什么臉色?”燕安露出壞壞的表情!澳軌蛘,本將軍也覺得大快人心,那家伙跟皇上一個德性,我看了就想揍他!
花圓圓眨眨眼,沒想到燕安比她還積極,而且似乎更興奮,甚至有一種快意恩仇的味道。
“將軍跟龐侯爺有仇?”她一臉好奇。
燕安擺擺手!皼]仇,只是看另外一個人不順眼。”
另外一個人?
她有些胡涂,此刻感應到燕安心中,似乎有另一個人的身影,可是那身影太模糊,她不曉得那人是誰,只知道燕安對這人很在意,還有些心結。
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可探知的秘密,花圓圓感覺燕安并不想說,她也聰明地選擇不問,只要確定燕安愿意幫她就行了,思及此,她感激地向他說道:“燕安,謝謝你!
燕安哈哈一笑,把手一橫,豪爽地搭上她的肩。“來來來,酒逢知己千杯少,為你的計策干一杯!”
花圓圓被他這么一摟,并不覺得有什么,因為她知道,燕安對她絲毫沒有輕薄之意,完全把她當好友看待,因此她也不客氣,拿起酒杯與他相碰,咕嚕咕嚕的喝了。
酒入喉頭,一路熱到肚子里,她也生出豪情壯志。
“燕安,我雖是一名弱女子,但是我有聰明智慧,日后若有需要,盡管找我出主意,別客氣!”
“哈哈,沒問題,哪一天我若有需要,一定找你幫忙!”
“一言為定!”
燕安對她笑一笑,目光望向星空,突然悠悠地說道:“圓圓!
“嗯?”
“如果那龐玉堂不給你妻位,而我也無法與喜歡的人共結連理,那時候我們兩個干脆相伴一生,你覺得如何?”
花圓圓知道他只是隨意說說,不當真的,便點頭答應。“好啊!
燕安轉過頭來。“當真?”
花圓圓把酒杯放下,同樣仰望著星空說道:“這世上的煩惱已經夠多了,若無法與相愛的人在一起,不如找個相熟的知己作伴也不錯,喝酒下棋都不寂寞,而且跟著你去塞外,策馬馳騁在大草原上,也是人生一大樂事哪!
燕安笑著拍她的肩!肮,爽快!那就說定啦。”
兩人又開始喝酒,東西南北地聊著,直到夜深了,燕安送她回房,施展輕功而去。而花圓圓目送他遠走后,安心地躺在床榻上,打了個哈欠,趁著酒意入眠,沉沉睡去。
在花圓圓得到燕安的承諾幫忙后,他這人做事向來不拖泥帶水,隔日便大肆張揚地派了一名媒婆和一群手下抬著三大箱子,上花家提親。
威遠將軍向花家老爺求娶花圓圓的事,很快傳了出去。
城中上自達官世家,下至黎民百姓,沒有人想得到,繼龐侯爺為花圓圓重金禮聘神醫,一表心意后,那豐神俊朗的威遠將軍,竟直接派媒送聘地來提親了!
一時之間,花圓圓成了最搶手的閨女,居然同時受到兩位權貴的青睞,令一干千金貴女大為震驚。
當龐玉堂聽到這個消息后,坐在書房內,許久沒有出聲,房內安靜無聲,眾護衛屏息以待。
龐玉堂神情依然儒雅淡定,不見一絲怒氣,可是跟隨他多年的四大護衛,見主公越是淡定,就越是繃緊神經。
“那燕安真上門提親了?”龐玉堂淡淡地問。
“是!痹x低頭回答,不敢看向主公,連其它貼身護衛元忠、元孝和元仁,也都低著頭。
“花家怎么說?”
“花家兩老很高興,那花家千金……也同意了!
書房內又是一陣安靜,沒人敢出聲,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只感到這氣氛愈加窒悶難受了。
龐玉堂笑了,那笑卻沒到眼底,精銳的目光迸發出殺氣。
“她同意了?你確定?”
元義硬著頭皮回答。“是!
龐玉堂輕笑出聲!昂、好,很好!
隨著他連說出幾好字,那神情已經轉成了鐵青,嘴角卻還掛著笑意,直看得人心驚肉跳。
龐玉堂站起身,在書房里來回走著,那雙魅若幽火的眸子,已添上寒霜和硝煙。
好啊,他寫情詩、親手為她作畫,就只是想討好她、博她一笑,極盡所能地把她的心安好,期望她能對他多一些信任。
他付出了心意和耐性,給她時間思考,答應不逼她,可到頭來她卻違背與他的約定,處心積慮地找另一條后路,打算嫁給燕安。
看來,這不安分的小家伙,給她太多的選擇還是不行的,她真的把他給惹怒了。
“元忠!
“在!
“準備馬車,本侯要進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