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圓圓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因為她此刻的內心正糾結著。
她一個黃花大閨女,怎么可以上他的車?眼前的馬車,不是那種掛著簾子的,而是有門的。
要是她一爬上去,門一關,外人看不到里頭發什么事,孤男寡女的,肯定是自己吃虧呀。
見她猶豫不前,龐玉堂傭懶的聲音自馬車里傳來。
“嫌這兒人太少是嗎?不如去大街上,人多一些,再讓你光明正大上車——”
“我上。”她趕忙打斷他的話,識相地爬進車廂里,心中叫苦。
這車廂其實不算小,可是只要龐玉堂在,再大的地方也會讓人覺得窒息哪。
她坐在龐玉堂對面的坐榻上,低眉斂目,視線看著鞋面,就是不看他那一張俊容。
“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你親事退了?”
她奇怪地看著他。這才幾日,哪有那么容易?
“回公子,沒有!
“既然尚未退親,怎么又跟其它男人勾搭上了?”
花圓圓心中驚訝!肮,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哪里勾搭男人了?”
是你勾搭我還差不多!
“本公子知道你沒有,但別人可沒這么想,今日策馬騎在你身邊的那位是誰?”
她抬起頭,狐疑地望了龐玉堂一眼,又趕忙低下頭。
“他是我堂哥。”
在她低著臉時,感受到他欺近的氣息。
“我問的,是另一個!蹦菬釟,撩著她的耳。
“他是堂哥的好兄弟,跟我無關。”這番話,明白撇清了自己和高紹飛的關系。
她能不識時務嗎?在龐玉堂逼問她的時候,她感受到他的隱怒,立刻明白,自己若不撇清,不但自己倒霉,還會害了高大哥。
自從得了這種靈識后,讓她能快速分析情勢,選擇最好的處理方法——不惹怒眼前人,禍不殃及高大哥,才是上策。
聽到她這話后,龐玉堂唇角勾起了笑。
“過來!彼斐鍪。
“公子,我有婚約的!彼滩蛔√嵝阉m然這人根本不需要她提醒。
“你不過來,那本公子只好把你帶回府里,直接收了做妾。”
她倒抽了口氣,趕忙將手伸出,放在他的掌心上。
柔荑一碰觸到掌心,大掌順勢一收,將她拉入懷里,她人一輕,坐到他的大腿上,收攏的雙臂,一手圈住她的纖腰,另一手輕托她的下巴,好讓他方便細細審視這張臉蛋。
說美,美不過皇族貴女;說俏,又俏不過江南胭脂,可是在分開后,這張臉卻又教他想念,真是奇怪。
花圓圓全身僵硬,不敢亂動,環在腰間的手臂,熱度隔著衣料燙著她肌膚,屬于他的氣息正圍繞著她,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清淡的竹香。
因為被困在他懷中,所以他說話的氣息,也淡淡撲在她臉上,牽動了耳鬢發絲,帶了一股麻癢,讓她的臊紅紅到了耳根子。
龐玉堂審視的目光,瞧見那彷佛要滴出血似的耳垂,嘴角抿出笑痕,再看看她交握的十指不停捏著,還有那僵直的背,以及緊咬的唇瓣,在在都透露出她的排斥和不愿意。
坐在他懷中,就這么委屈?
“分開的這段日子,有沒有想我?”他故意這么問,果然瞧見她力持鎮定的神情開始扭曲了。
“小女子不敢忘記公子的救命之恩!币馑季褪怯辛,但想的是“恩義”,無關情愛。
“我可想你哩!彼麥厝岬卣f道。
她的臉色更加僵硬,緊閉的唇,不對此作任何評論,因為她根本無以回應。
原本托住她下巴的大掌,改而摟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則來到她身后,輕輕撫順僵硬的背。
“我說哪,早提醒你在退婚前要低調點,不要強出頭,結果今日就見你與人打棋戰,贏了不打緊,要是輸了,你就屬于他人了,你就這么想踐踏自己,給別人做小?”
這話說得輕柔,但其中的冷意卻令她心頭一悚,把臉壓得更低了,連脖子都縮了。
他是真怒了。
“公子息怒,我……我知錯了!
“真知錯?”
“真知錯。”
龐玉堂見她嚇得不輕,那縮頭烏龜的可憐樣,沒來由地讓他的氣消了大半去。
算她識相,不過——她也太識相了,他都還沒好好馴化她,毛就被她摸順不少,他又覺得不過癮。
“你違背我的命令,你說,本公子該如何懲治你?”
她聽了暗叫不好,忙道:“公子的關心,小女子不是不聽,而是那石武的妹子太可憐,同樣是女人,實在見不得弱女子被人糟蹋。若知道公子也在,我就直接向公子求救了!
說到這里,她抬頭怯怯地望了龐玉堂一眼。
“公子,今日我當眾削了那位柴爺的面子,事后想想,心中好不安,聽說他在豎城的勢力挺大的呢!
她一臉忐忑地望著他,顯得有些后怕,眼神帶著求助,話語中有著明顯的依賴。
龐玉堂冷哼一聲!安贿^是有幾個銅臭錢的莽夫,不足為懼!
“如果不足為懼,為何他在豎城如此囂張,都無人治他呢?”
“他專挑軟的欺負,懂得向強者示弱,并非有多厲害,沒有勢力的才會怕他,在權貴面前,他孬種得很!痹捴校錆M對此人的鄙視和不屑。
花圓圓恍然大悟地點頭!霸瓉砣绱,他如此懂得恃強凌弱,難怪可以橫著走!彼拖履,狀似憂愁,哪里還有棋戰時的滿滿自信。
瞧她憂心的,他哼道:“現在知道怕了?”
她怯怯地點頭!芭铝!
“知道怕,以后就收斂點。”
她嗯了一聲。
“現在明白我說的話了?”
她又嗯了一聲。
接下來,不管他說什么、教訓什么,花圓圓都乖乖點頭,一副“你說什么都對”的表情。
龐玉堂沒發現,心中的怒氣在一來一往中,連一丁點兒都不剩了,也忘了被她轉移話題,把原本想罰她的事給忘了。
并非他容易被糊弄,而是花圓圓占了靈識超凡的便宜,能準確掌控他的喜怒哀樂,在他起了不利于自己的心思前,便巧妙地化解它。
要具備這種察言觀色的程度,至少要在侯門內宅或是皇宮內苑里打滾十幾年,一個眼神或是一句話,便能猜度人心。但通常這樣的人,總給人過于圓滑的印象,就像泥鰍一般滑不溜丟的,讓人抓不住。
花圓圓就不同了,她身上沒有這種狡猾之氣,只有十六歲姑娘的生澀,而且她怕的時候是真怕,所以她給人的感覺聰慧卻不狡詐,遠慮卻無城府,在她身上,嗅不到算計人心的假情假意。
這也是為什么龐玉堂與她在一起時,就算再多疑,也漸漸因她純真樸實的一面收起利爪。因為在她身上,他只感覺到她的閃躲和逃避,沒有其它女子特意討好的心機。
想到這里,他的眼神更加溫柔了,伸手將她一絲鬢發繞到耳后,注意到她光潔的耳朵上,沒有耳環綴飾。
一時禁不住,移近唇,想要含住她的耳,一親芳澤。
“哈——啾!”
花圓圓突然打了個噴嚏,阻斷了龐玉堂想做的事。
“對不住,小女子失禮了——哈啾!”才說完又打了第二個噴嚏,這次還對著他的襟口,讓龐玉堂皺起眉頭。
他向來愛潔,花圓圓一瞥見他的表情,立刻再打個噴嚏,一邊打還一邊擦擦他的衣裳。
“對不住對不住,弄臟公子的衣裳了,我幫你擦擦!边@么做,等于更把自己的唾沫往衣里滲。
“行了。”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越弄越糟。
趁這個時候,花圓圓脫離他的懷抱,跪到了車廂地毯上。
“公子別惱我,熏香弄得我鼻子癢!彼蓱z兮兮地揉著鼻子,聲音還帶了點鼻音。
龐玉堂被她弄得連一親芳澤的興致也沒了,加上一名手下前來說有事稟報,便決定暫時放過她。
“下去吧,記住,安分點。”
“是!
如同得了特赦令一般,花圓圓欣喜不已,不過表面上不能太迫不及待,她爬下車廂,元忠在她堂哥的人中用力按了下,花子濤便蘇醒過來,接著她拉著堂哥趕緊離去。
直到來到大街上,她才松了一口氣。幸虧適才她機智,一連打了三個假噴嚏,總算躲過龐玉堂的“輕薄”。
別的男子輕薄她,她還可以打回去;但廳玉堂的輕薄,卻會讓自己賠上一生的。
她摸著自己的耳朵,好險啊,差點被吃了去。
當時一察覺到龐玉堂的企圖,她想也不想就打個假噴嚏。
雖然保住了自己的耳垂,但是一想到他對自己已經到了“動手動口”的地步,心兒顫顫,那臉蛋也燙燙的。
她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她就不明白,為什么龐玉堂對她不放手?她不知道,女人對男人而言,就像獵物一樣,獵物越是逃,獵人越想追。
可惜她不擅男女之情,不懂男人對于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味的想法,所以她的機智只能做到暫且逃避。問題是能逃得了多久?
她感覺得出,龐玉堂對她的興趣,比上回更濃了。
這下好了,她才剛剛對高紹飛興起的那一點小希望,在龐玉堂放話后,就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