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說清楚!”兩人回到黎家位于新加坡的產(chǎn)業(yè),照天將嫚嫚貫到床上,怒火從緊咬的唇齒間迸出,筆直射向她。
嫚嫚抓緊床單,內(nèi)心為焦慮撕扯絞裂,驚恐得想要奪門逃走。但她知道逃不了,只能鼓起勇氣面對照天的盛怒。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傾倒在床上的模樣是那么驚慌,白玉般的容顏血色盡失,黑長的睫羽顫動不休,一雙小手更是握緊,像是在極力控制體內(nèi)的恐懼。
這加深照天的怒氣。如果她沒有做錯什么,干嘛害怕!分明表示她在心虛。
“你不曉得說什么?”他暴躁地走來走去,尖銳地指責(zé):“有膽子和浦其嘉親親抱抱,沒膽子承認(rèn)!”
“你想要我承認(rèn)什么?”她闔起眼瞼疲累地道。
“承認(rèn)你肯著我做了什么好事!”他陰沉地瞅視她。
“我做了什么?”她發(fā)出破碎、沙啞的笑聲。“我能做什么?如你所見的,我和浦其嘉在一起,不管你相不相信,他都只是在安慰我!
“你為什么和他在一起?他又為什么要安慰你?你又有什么需他安慰的?有委屈不能找我嗎?”他氣憤地站定床前,伸手拉起她瞪視。
他眼中的指責(zé),激起了堆積多年的怒氣。她為什么投入浦其嘉懷尋求安慰?為什么不能找照天?
答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真想知道?”她譏誚地笑了起來。
“當(dāng)然,你快說!”他不耐煩地催促。
“因?yàn)樽屛沂芪娜耸悄!”她憤恨地道,淚水像斷線的珍珠一顆顆掉落。
“我讓你受委屈?”他感到不可思議,澄澈的眼燒著火焰。“嫚嫚,你講點(diǎn)道理。我哪對你不好!就算我有什么地方讓你不滿意,你可以告訴我,而不是投入其嘉懷哭訴!”
“我可以告訴你嗎?”她凄涼地笑了起來,清脆的聲音緊繃如易斷的琴弦。“一個供你泄欲的玩物有資格抱怨什么嗎?她除了忍受外,又能做什么!”
“嫚嫚,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照天著急了起來,心涼了半截。
“我清楚記得你是這么對我說的。”她的語氣不是指控,而是陳述事實(shí)。幽遠(yuǎn)的眼光像是陷進(jìn)了遙遠(yuǎn)的時空中。“你說,我不過是你買來暖床的女人。你還要我認(rèn)清楚自己的身分,我不過是你花錢買來泄欲的玩物,沒資格管你的事。我只需伺候好你的命根子,其他事都不關(guān)我。所以羅,我的悲傷不該去煩你,我的不快樂由我自己負(fù)責(zé),我只需……”
“夠了,!”愧疚、憤怒及懊悔混雜的情緒,灼燒著他的良心。萬萬沒想到許多年前信口說出的殘忍言語,會在此刻反噬向他。
“你不想聽了嗎?”一抹殘酷的笑意浮現(xiàn)她唇角,淡漠的眼眸凝駐在他臉上!安皇且艺f說委屈的嗎?”
“嫚嫚,我不知道那些無心的話會傷你那么深……”
“無心的話?你說那是無心的話!”她的眼光凄厲起來。“像一把把小刀凌遲我的話,只是無心?”
“嫚嫚,我的意思是……該死!我不是有意那么說。難道我這些年來對你的好,都無法弭補(bǔ)嗎?我掏心掏肺的對待你,你都沒有感覺?”
“我知道你對我好……”凄楚的淚水涌出眼眶,握緊拳頭,抵抗一波波幾乎要淹沒她的痛苦回憶!翱墒恰歉淖儾涣宋沂悄愕耐嫖锏氖聦(shí)!”
“嫚嫚,你這么說不公平!你曉得我有多珍愛你……”
“像對待寵物般,高興時便拍拍我,不高興時便棄我如敝屣……”
“我何時這樣對你!”遭人誤解令照天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叉上升!拔掖闳缰槿鐚,哪一點(diǎn)委屈你叫”
“我怎敢指責(zé)你委屈我?”她冷笑。“你不過當(dāng)我是嬌貴的寵物豢養(yǎng),只需陪你上床,其他便不關(guān)我的事了。無論你要跟幾個女人結(jié)婚,我都只能乖乖守在一旁,等著你召喚。我沒有反對或離開的權(quán)利,只能任你擺弄!”
“嫚嫚,那是因?yàn)椤以诤跄,不想失去你!?br />
“我不認(rèn)為你在乎我……”透過迷茫的規(guī)線,照天的臉像水中的倒影破碎搖晃。“如果你在乎我,不會抬得傷害我;如果你在乎我,不會限制我、控制我,只為了滿足你的私欲:如果你在乎我,怎會跟廖心肜差點(diǎn)結(jié)成婚;如果你在乎我,你爺爺就不會替你擇定楊智媛,要我來……”
“我爺爺去找你?”照天顯得震驚無比,一抹恍然令他的眼睛倏地瞇起,陰沉下來。“他要你做什么?勾引浦其嘉,讓智媛投入我懷?這就是你做的?”
“我沒有!”別開臉,“我本來答應(yīng)了,可是面對其嘉,我做不出這種事!
“其嘉?現(xiàn)在你喊得可親熱了!如果你沒有勾引他,我和智媛看到的那幕該怎么解釋?他不但抱你、親你,還把我視為會傷害你的洪水猛獸。你到底對他說了什么?”
“我只是說真話而已!”氣憤他惡人告狀,把一切都怪到她身上,氣惱地反駁。
“該不會是把我“迫害你的事”一古腦說給英俊瀟灑卓爾不群善良體貼的彬彬君子浦其嘉聽吧?”他句句帶刺地逼問她!霸趺,你把他當(dāng)成是解救女性的唐吉柯德?以為他可以保護(hù)你免受我欺負(fù)?,你太天真了吧!認(rèn)為浦其嘉會為了你放棄一切,放棄楊智媛嗎?”
“我根本沒這么想過!”她憤慨地大叫,捏緊小拳頭!拔抑皇菃渭兊匕l(fā)泄委屈,他則單純地安慰我,不像你想的那樣!”
“哼,不像我想的那樣……”其實(shí)照天也知道兩人不可能在短短的時間發(fā)展出曖昧情感,只是一時嫉妒,才這么說。最令他氣憤的是,居然答應(yīng)他爺爺去勾引浦其嘉,不管她有沒有實(shí)行,都惹火了他。
“隨便你相不相信,我踉他之間是清白的!彼救坏氐。
“我實(shí)在不明白,我到底哪讓你不滿意。難道我給你的不夠多?還是我爺爺開出的條件勝過我百倍?你做這種事,不覺得糟蹋自己嗎?”
“我有選擇的權(quán)利嗎?不管我介不介入,總有一天你都會娶個像楊智媛這種家世的名門千金。到時候我算什么?你穿壤的爛鞋嗎?我只是想保護(hù)自己,在我還有能力追求新生活時離開你!
“這么說,爺爺提供你一筆天文數(shù)字?”
“有必要嗎?”豐潤柔軟的櫻唇抿成一抹嘲弄。“錢只要夠用就行,我名下的財產(chǎn)還不夠多嗎?”
“你倒是很知足。我真的很好奇,爺爺?shù)降滋岢鍪裁礃拥臈l件打動你!
“他提的條件一點(diǎn)都不誘人,只能騙騙無知少女吧。他不但要借刀殺人,還想一箭雙雕,同時除去其嘉與我。想想看,如果我真的跟浦其嘉有什么事,你還會要我嗎?所以他說不反對你婚后繼續(xù)跟我在一起,根本是騙人的。我當(dāng)然沒有上當(dāng)。我對他說,我要奧斯卡,這是你不能給我的,他則一口承諾。”
“我不見得不能給你……”
“但他還附帶給我自由。這是你所不能給我的!彼@鄣匮谧∧槨!罢仗,我其的好累。繼續(xù)這樣下去,我很快就會枯萎。我不想再受傷,不想毫無希望地等待下去。放了我吧。你可以跟楊智媛或是任何你爺爺看中的女人結(jié)婚,不要再讓我承受一次新娘不是我的痛苦。我不會做你婚姻的第三者,不愿再等待下去,求求你放了我……”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幾近悲鳴,每一字每一句都讓照天的心滴血。
“跟我在一起就這么痛苦?難道我一點(diǎn)都不值得你眷戀?”
“那是兩回事!彼龗暝氐!拔抑皇怯X得自己像籠中鳥,盡管主人疼惜我、逗弄我,但我還是只籠中鳥。我會羨慕能自由飛翔的同類,幻想那是種什么滋味。我會希望在主人沒空陪我時,也能有自己的生活。如果我是從未嘗過自由滋味的籠中鳥,或許不會覺得這種生活有什么不好,問題是,我有過自由有尊嚴(yán)的人生,這種生活只讓我覺得自己好卑微,感到不快樂。照天,如果你對我有一點(diǎn)的疼惜,請你放了我,不然我真的會……”
看清她眼中漸冷漸暗的生命活力,照天像是被人在肚子上揍了一拳,臉色蒼白起來。剎那間,領(lǐng)悟到自己做錯了什么。
彷佛還記得初次見到時,那雙澄澈有情的黑白分明眸子熱力十足的生命力,還有那等著征服全世界的驕傲,以及屬于少女的純真。如今這些都折損在他手。
像曝曬過度的花朵般逐漸枯萎,他只記得給她陽光,卻沒有提供充足的水分。
“放了你,你真的會快樂?”他幽悒地問。
轉(zhuǎn)身離去的身影顯得那么落寞,最后的一瞥有著地?zé)o法理解的情感,彷佛訴說著痛心的凄楚,伴隨他留下來的話一次又一次地回旋在腦中,形成一道痛苦的浪潮淹沒她。一旦自由,她會快樂嗎?無言地問著自己,始終找不著答案。
※※※
照天自那晚離去,沒再出現(xiàn),也在隔天飛回臺灣,投入唱片灌錄工作。半個月了,沒有他的只字片語,不禁要問兩人就這么結(jié)束了嗎?為何重新獲得的自由沒帶給她任何快樂,反而心情糾結(jié),不時觸景傷情?
被火焚燒過的房間,在專業(yè)人員的修復(fù)之下煥然一新,那夜的記憶卻從此鎖進(jìn)她凄冷的心底。
淑儀說是照天叫醒大家,還冒著生命危險親自沖進(jìn)房救她。為什么這么做?沒理由為了玩物如此冒險,即使這玩物有多珍愛昂貴。
她忽然發(fā)現(xiàn)她一點(diǎn)都不了解他。那雙深邃的眼眸,藏著深刻難懂的情緒。他從來不說,除了蠻橫地伸展手臂擄獲她,施展男性魅力令她在昏眩中喘息外,得到的也僅是“你屬于我”這樣霸道曖昧的言語。
他愛她嗎?
幾次鼓起勇氣冒著被焚毀的危險想要問他,無奈話到嘴邊卻梗在喉頭無法動彈,只為過去的火傷記憶太痛,痛得在他面前連尊嚴(yán)都沒了,不認(rèn)為自己有資格詢問。
而她還愛著他嗎?
答案是肯定的。
以為可以把這份感情埋藏在深、冷的心底,以為絕口不提便會淡忘,結(jié)果卻沉釀成烈酒,燒著她絕望的心。
想在古往今來的詩歌尋找答案,反讓自己更加迷惑。義大利詩人彼特拉克曾問過愛情是什么滋味,如果是甜蜜善良的,為什么總是折磨著人?愛情是痛苦與歡樂同時駐扎心頭:愛情是在暴風(fēng)雨失了舵,無計可施;愛情是盛暑中冷得發(fā)抖,嚴(yán)寒心中如焚:愛情是明曉得是怎么回事,局內(nèi)人卻坐困愁城。
愛教人迷惘,不知所措。便是被困在這樣的情緒中,日復(fù)一日,像牢籠的困獸越來越煩躁。
直到那日從錄音問出來,看到報上刊載著照天與楊智媛相偕叁加一場慈善晚會的親密照片,還提到兩人好事將近,立刻像被丟進(jìn)冰窖般,全身冰冷。
那天她開自己的車子出來,淑儀坐她的車回淡水的別墅時,不自覺地越開越快。夜的風(fēng)帶著海面而來的寒意從頭頂?shù)奶齑肮噙M(jìn)來,她像是毫無所覺。
連續(xù)幾個轉(zhuǎn)彎,迎面一輛大卡車駛過來,手一滑,差些沒抓住方向盤。車輪與地面的摩擦聲夾雜著淑儀驚慌的尖叫。好不容易握好方向盤,車上配備的彎道煞車控制系統(tǒng)及時發(fā)揮作用,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臉色嚇得蒼白。
“對不起,淑儀!眮聿患捌綋嶙约旱那榫w,她先安慰好友。
淑儀搖著頭,表示不要緊。
小心翼翼的將車開回家,的體力像用光似的身虛體乏。昏昏沉沉睡了一夜,隔天淑儀叫她時,她輕微發(fā)著燒無法起床。
“一定是昨天吹風(fēng)的關(guān)系!本瓦B淑儀自己都有點(diǎn)頭疼呢!皨爧,我?guī)闳タ瘁t(yī)生!
“不用了,淑儀,你曉得我討厭進(jìn)醫(yī)院。若是被那些好事的記者知道,準(zhǔn)寫出一堆有的沒的。上次家失火,他們說我引火自焚,若是為了感冒看醫(yī)生,不曉得又會被人怎么說了。我沒什么事,睡一下就好。”艱難她從發(fā)疼的喉頭擠出話來,疲累地闔起眼。
“我先替你取消今天的通告。”淑儀猶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