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思院——冉家莊主、夫人居住的院落,此刻一點兒也不靜思,焦急的關切私語此起彼落,奴仆們匆匆忙忙穿梭其間,沉凝的氣氛壓得人心口沉甸甸,大伙兒笑容全失,一片愁云慘霧。
此番凝重景象,讓才踏進院落的冉楓亭不由得心下一沉……
“少莊主,您可終于來了!”幾名下人一見他出現,立即飛快迎上前去,急聲稟報:“莊主他不好了……”
“我知道!”急行的步伐未曾稍停,他邊走邊問:“我爹娘呢?”
“在內房,夫人正在照顧莊主……”
聞言,冉楓亭焦躁的加快步伐,隨即想到易無晴不知有無跟上,當下連忙回頭察看,就見她纖細身影緊隨在后,當那神色沉靜的臉龐映入眼簾時,不知為何,憂急不安的心緒竟莫名沉淀安穩了下來。
仿佛看出他心底的不安,易無晴唇畔揚起淡淡淺笑,輕聲安撫,“別擔心,我會盡力的!”
聞言,冉楓亭泛開笑,眼底凈是信任之色!拔抑。”直至此刻,他才終于隱隱約約察覺到,她——對他竟有如此大的安定作用。
不知自己沉靜安然的笑對他的影響,易無晴輕聲催促,“發什么呆?還不快走?”
“嗯。”連忙點頭應聲,冉楓亭再次領著她迅速往內走去。
不一會兒,兩人步入內室,就見一中年美婦憂心忡忡的坐在床邊,溫潤如玉的纖手緊緊握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大掌;一旁,顏香芙則早已聞訊而來,陪伴在旁。
“娘!”叫喚一聲,冉楓亭飛快來到床邊,當瞧清床上那向來以玉樹臨風、瀟灑不拘自豪的爹親,此刻卻臉泛黑氣,死氣沉沉的躺在床榻上時,他急怒追問:“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和爹不是好端端的云游去了,怎么回到家卻是這般景象?是誰下的手?”
“楓亭!”聽聞兒子熟悉的嗓音響起,冉夫人飛快起身回頭,憂急多日的心像似終于有了依靠,緊緊抓著愛子就紅了眼眶哽咽起來。
“你爹他……你爹他……”
“娘,您別慌、別急,慢慢說!”連忙拍著娘親柔聲安撫,冉楓亭很清楚他這親娘的毛病,縱然平日個性利落果斷,可只要遇上爹親的事,再怎么精明的腦袋瓜子都會變成一團漿糊。
“說來說去,都是那張招蜂引蝶的臉皮惹的禍!”紅著眼,冉夫人氣急敗壞惱怒罵道。
又關爹那張臉皮什么事了?
心下狐疑暗忖,冉楓亭正想問個清楚,卻聽娘親的嗔惱聲又起——
“一個月前,我同你爹云游至苗疆一帶,你也知道苗女多情,你爹雖有年紀了,可那張臉皮長得俊,又保養得當,竟就這么被個苗族公主給看上眼,欲招你爹當駙馬,你爹自然不可能答應,那苗族公主因愛生恨,竟對你爹下了苗疆奇毒,說什么人留命也留,人去命嗚呼!
果然是臉皮惹的禍!
本以為是哪來的仇家下的手,沒料到竟是苗女搶男人來著的,冉楓亭獲悉真相后頗為無言,卻又清楚這種狗屁倒灶的事兒還真的很有可能發生,畢竟自小到大,還真見過不少被爹親那張臉皮給勾去心魂的女人找上門想橫刀奪愛,欲搶冉夫人這稱呼的寶座呢!
“娘,您干脆把爹丟在苗疆當苗族公主的駙馬算了!”忍不住不孝嘀咕。
“要把你爹讓給別的女人,我寧愿他一命嗚呼哀哉算了,頂多我辦完他后事再去找他相聚!奔t著眼嗔罵,對冉夫人而言,要把夫婿讓人,只有三個字——不可能!
“就是嘛!表哥,你怎么可以說要把姨父丟在苗疆呢?”一旁,顏香芙開口幫腔責怪。
“無論如何,我是千里迢迢把你爹給拖回來了,你爹身上的劇毒,可得趕快聘請名醫來瞧瞧,否則若真有個不測,我也會隨他一塊去的!睖I眼汪汪瞅凝著病榻上的夫婿,冉夫人急得直催促!皸魍,你快些兒去聘請名醫,別再拖延時間,我怕你爹撐不了多久了……”
“娘,您別急,名醫這不就來了!”冉楓亭將身后的易無晴拉到娘親面前。
“名醫?”冉夫人愣了下,不知眼前這位氣質沉靜的面生姑娘是何人。“楓亭,這位是?”
“娘,她是我好友,名叫易無晴,醫術很精湛的;無晴,這是我娘。”忙不迭替兩人介紹。
“冉夫人好!”禮貌招呼致意,易無晴這才正色詢問:“可以讓我瞧瞧冉莊主的情況嗎?”這對娘兒倆一聊起來沒完沒了,竟然把最重要的病人給晾在一旁,真讓人懷疑他們的擔憂究竟是真還是做戲?
“當然!當然!”一聽說她醫術精湛,冉夫人也沒多想兒子何時認識這么個姑娘,當下連忙讓開身,好讓她上前診視夫婿。
來到床邊,易無晴仔細察看冉莊主泛著黑氣的臉色,隨即又診脈診了許久……
“到底行不行呢?我瞧還是去請城內名醫,別讓姨父病情給耽誤了……”一旁,顏香芙又捺不住性子了,心中依然對易無晴的本事有著強烈質疑。
“芙妹,你就先讓無晴瞧瞧,別這般心急!”微皺起眉勸哄,接連著兩次經驗,讓冉楓亭在這短短幾日內意識到以前只是認為性情較為任性驕縱、并無傷大雅的表妹,其實是極為無禮的。
“我只是關心姨父,表哥你又何必對我兇?”何時曾被他這般凝著臉說話過,就算言語間并非責怪教訓,顏香關也感到委屈了,當下滾著淚,嗔惱地奔了出去。
“芙妹!”冉楓亭急叫,卻喚不回她步伐,不禁懊惱不已。
唉……他哪有對她兇呢?只不過臉色稍沉了些而已啊!
“由她去吧!”一旁,冉夫人倒是挺了解外甥女嬌滴滴的性子,當下習以為常的揮了揮手,沒心神去理會她耍姑娘家脾氣。
明白此時此刻身中劇毒的爹親,比起亂使姑娘家嬌氣的表妹是重要多了,冉楓亭只能任由她去,視線,心神皆轉回易無晴的診治上。
就見易無晴專注診視良久,甚至還取出金針往病患身上穴道扎去又抽出,屏氣凝神瞇眼細瞧金針上的血跡變化,最后才輕“咦”了一聲。
“怎么了?”聞聲,冉夫人心驚,以為情況不妙,一顆心惶然不安。
“無晴,到底是什么毒?可有法子能解?”冉楓亭也急聲詢問,雖然方才玩笑說干脆讓爹親留在苗疆當駙馬,但心底還是很擔心的。
沉默拭去金針上的血漬并收好后,易無晴這才緩緩開口道:“冉莊主中的是一種叫‘君歸來’的苗疆奇毒,苗女專用在負心男子身上,真要解也不難……”
“這么說就是有解了?”聞言,冉家娘兒倆興奮得齊聲打斷她的話。
搖了搖頭,隨即又點點頭,看得兩人一頭霧水之際,她才沉靜解釋,“真正解藥只有苗人才有,不過我還有另一方法可解!
“什么?”再次異口同聲。
似乎為冉家母子倆默契之佳感到有趣,易無晴眸底閃過一抹興味光芒,沒有馬上回答,反而向冉楓亭討了一把刀。
“你要刀做什么?”雖感奇怪,冉楓亭還是把自己的隨身寶刀交給她。
抽出閃著湛亮光芒的寶刀,她勾起淡淡淺笑,隨即抓住還一臉納悶的男人的手腕,迅速利落一劃,當腥紅鮮血自不算深的傷口緩緩沁出時,冉家母子倆登時看得傻眼。
“咦?為何要弄傷楓亭?”愛子心切,冉夫人驚叫了起來。
“娘,你別擔心,我想無晴一定有她的用意。”明白她不會無緣無故傷害自己,冉楓亭雖感疑惑,可對她卻充滿信任。
他如此無條件信任自己的一番言詞,讓易無晴聽了不禁心口一暖,可臉上還是平靜無波,只是靜靜的取來杯子來銜接那緩緩滴落的鮮紅血液,直至半杯滿后,才拿藥替他抹上止血。
“行了!”放開健壯手腕,她請冉夫人幫忙扶起昏迷中的冉莊主,在雙眼四目的呆愕瞪視下,將那半杯鮮血喂冉莊主緩緩服下。
“呃……”看得一頭霧水,冉楓亭遲疑了老半天,終于忍不住一臉古怪玩笑道;“喝我的血就能解毒嗎?”
“是能解毒!”淡淡的,她輕描淡寫拋出一句讓冉家母子倆再次面面相覦、傻眼良久的話兒來。
“我的血何時成了靈丹妙藥了?”呆了老半天,終于回神驚駭鬼叫起來。
“就是!就是!”連連附和點頭,冉夫人如墜五里迷霧中!拔叶疾粫缘迷瓉砦揖股祟w珍貴的大靈丹,該不會連他打個呵欠讓人聞了都能延年益壽吧?”
此話一出,縱然是性情清冷的易無晴,也禁不住被冉夫人如此逗趣的說法給逗得輕笑出來。
“無晴,你別凈是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說說!”已經完全糊涂了,冉楓亭急欲得到解答。
“還記得我要你吃的那些花嗎?”淡聲提醒。
“當然!”每回只要兩人見面,她就要他吃那種白花,吃得他滿嘴的苦,哪可能不記得?
“那就是原因了!”微微一笑,知他不懂,好心的補充解釋,“那白花名叫‘銀鈴’,雖不能做配藥之用,但經年累月服食的話,服食之人不僅能轉化體質,百毒不侵,其血還具有解天下百毒之效。”
不會吧?原來這三年來被他嫌棄至極的白花竟如此神奇,難怪她要罵他“牛嚼牡丹,不知好壞”了。
傻愣愣瞪著她平和神色,冉楓亭吶吶又問:“那、那我現在百毒不侵,連血也可解毒了?”
“可以這么說!秉c頭給予肯定答案。
聞言,他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了。
天哪!江湖人處心積慮,盼求不得一顆能解百毒的靈丹妙藥,而他卻是全身上下都是,這、這、這……這也太震撼了吧!
“那叫啥‘銀鈴’的花……好養嗎?”搔搔大胡子,忍不住好奇詢問,心想這么古里古怪的奇花,應該不怎么好伺候。
“至今只種活了一株,開的花兒全進你肚子了!睕]有多想,易無晴實話實說。
果然不好伺候!
心中猜測獲得證實,冉楓亭怔怔地瞅著她,心底有些茫然……如此珍貴奇花,為何她不留著自己吃,卻不求回報的用在他身上,而且還長達三年有余?這種用心,不是尋常朋友做得到的。
“為何……對我這般好?”有些感動,他啞聲詢問。
聞言,易無晴心下不由得一震,眸底迅速閃過一絲局促之色,可臉上還是不泄漏絲毫情感,神色不波淡聲道;“我們是知己,不是嗎?再說,若沒把你弄成百毒不侵的體質,哪天你讓人給下了毒而一命嗚呼,那我豈不是沒‘萬金家書’可批閱了。”
愣了愣,意識到最后一句是在調侃自己,冉楓亭心中雖感動著從她口中聽到“知己”兩宇,可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肮脗萬金家書!無晴,你真是我的紅顏知己!哈哈哈……”
由得他逕自樂笑去,易無晴懶得理會,倒是一旁的冉夫人雖不太清楚兩人之間的情誼,但卻看出了些許興味。
這姑娘……對兒子真的只是知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