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倫敦。
莫名地,黎君侑一整天都感到煩躁,心神不寧。
好吧,或許不是一整天,而是離開臺灣的這半年來,他的個性越來越暴躁,耐性也一點一滴的消逝中。
連他都厭惡起這般喜怒無常的自己,更別提這段時間跟他合作的攝影師和工作人員。
可能再過不久,他就會榮登最難搞的男模榜首。黎君侑自我解嘲的想。“Leon,你還在線上嗎?”手機彼端傳來堂妹輕快的嗓音。
“我還在。”黎君侑傭懶地端起酒杯,一邊啜飲著。
“聽說你專程飛到倫敦,跟未來的結(jié)婚對象見面?別告訴我這是真的,這一點也不像你。”
“怎樣才像我?”他嘲弄的挑唇。
“你不會把自己埋進婚姻的墳?zāi),而且還是你最討厭的商業(yè)聯(lián)姻!崩枵籽┒勥@個消息時震驚不已,隨即致電當(dāng)事者。
“當(dāng)一個男人已經(jīng)心死,他每天都已是活在墳?zāi)估,再多一個婚姻的墳?zāi)梗瑢λ麃碚f又有什么差別?”
“噢,Leon,原來你是失戀了,才會這樣想不開!崩枵籽┗腥淮笪。
“不是失戀,而是死戀!
已經(jīng)半年了,他的小紅帽一點也不眷戀他,只有愚蠢又窩囊的他,一個人糾結(jié)著,痛苦著,像個可笑的傻瓜。
他不想再繼續(xù)這樣下去,也許做點改變,讓自己徹底忘了她,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治愈良方。
“別這么絕望,你可是超級萬人迷,我不相信有哪個女人能逃過你的獵捕。”
事實上,黎兆雪也深覺不可思議,竟然真有女人抵抗得了黎君侑的魅力,也難怪這個向來主張隨心所欲過日子的堂哥,會栽在這個女人手上。
“也許就在你絕望想放手的這一刻,下一秒奇跡就會發(fā)生!
奇跡?
是啊,要讓那個死腦筋的女人,放棄嫁給姚易辰的蠢念頭,確實需要一點奇跡。
話又說回來,就算她真放棄那個蠹念頭,她會轉(zhuǎn)而投向他的懷抱嗎?
她……從來沒說過喜歡他。
可悲又可笑的,他必須承認,從頭到尾都是他這頭狼,一相情愿的覬覦著她這個害羞的小紅帽。
黎君侑,你為了一個不把你當(dāng)回事的女人,變得這么窩囊可悲,值得嗎?惡劣的情緒越發(fā)烈地涌上心頭,黎君侑仰喉,將杯中的威士忌全數(shù)吞下肚。
“不說了,我等會兒還有事,先這樣吧!
“祝你好運!崩枵籽┤崧晣@道。
將手機扔回桌上,黎君侑放下空酒杯,隨意整理一下身上微皺的西裝,才想離開飯店房間,室內(nèi)電話卻忽然響起。
“哈羅,先生,很抱歉打擾您休息!贝髲d的服務(wù)人員先是親切有禮地致歉,才小心翼翼地詢問:“您有一位女性訪客在一樓服務(wù)臺等候,她自稱是您的朋友,請問……”
“我很確定沒有什么女訪客會過來,應(yīng)該只是趁機混進來的粉絲。”黎君侑不耐煩地打斷服務(wù)人員。
“是的,我明白了,很抱歉打擾您!狈⻊(wù)人員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再三致歉。黎君侑沒好氣的甩上話筒,離開頂級套房,搭上電梯來到飯店的接待大廳。
才剛步出電梯,服務(wù)人員一臉尷尬地匆匆迎上前,擋住他的去路。
“黎先生,剛才那位訪客一直不肯離開,她很堅持自己認識您,我們不敢隨便驅(qū)趕,能否麻煩您……”
黎君侑挑高雷朋墨鏡下的長眉,十分不悅地說:“我說過了,我沒有什么預(yù)定的訪客。”
“可是……”服務(wù)人員頗是困擾地轉(zhuǎn)過頭,望向服務(wù)臺那一端。
黎君侑冷著臉,繞過服務(wù)人員,英朗挺拔的身影在一片高頭大馬的白種人之中依然醒目吸睛,沿途走來不乏聽見旁人竊竊私語,指認出他超模的特殊身分。
服務(wù)臺前有一小團混亂,兩個人高馬大的警衛(wèi),圍住一道矮小的女人身影,依稀還能聽見女人用著生硬的英語,試著解釋些什么。
“我真的沒說謊,我是Leon的朋友,我真的認識他!”
大踏步行走的長腿赫然一頓,黎君侑高碩的身影突兀地停下,他撇過俊臉,循著耳熟的嬌甜嗓音望去。
大掌飛快地摘下墨鏡,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半年來不斷在夢中折磨著他,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兒,此時此刻,手中拉著一個快到她半身高的大行李箱,身上穿著初次相見時的那件紅色斗篷外套,蓬松的娃娃頭長發(fā)圈著白皙秀氣的小臉……
真的是她!
一確認那抹嬌小身影是自己晝夜渴望的人兒,黎君侑胸腔一窒,琥珀色眼瞳瞬也不瞬地瞪著她。
“小姐,黎先生是飯店的特別貴賓,我不可能隨便透露他的房間號碼……黎先生?”警衛(wèi)愕然地望著忽然筆直走來的黎君侑。
姚語瞳心口發(fā)緊,連忙回身,忐忑不安地揚陣,覷著已有大半年未見的黎君侑。
一對上那雙宛若水晶般的美麗眼瞳,她的心臟險些跳出喉嚨口,臉蛋開始發(fā)燙,小手抓緊了行李,呼吸困難地用力換氣。
她真的來了。
努力克服種種恐懼,帶著易辰給她的機票和旅費,什么都沒計畫就搭上飛機,只帶著一股沖動的傻勁便直奔飯店,沒想到卻被服務(wù)員擋下。
啊,對了!她可以向易辰詢問黎君侑的房間號碼啊,她好笨,居然都忘記了。
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需要了……黎君侑此刻就站在她面前,而且很不幸地,他眼露兇光的瞪著她,顯然一點也不樂于見到她出現(xiàn)在這里。
果然……還是來不及挽回了嗎?姚語瞳不安地咬緊下唇,目光怯怯地凝覷著那張引來許多討論聲浪的俊臉。
“黎……黎君侑。”她吶吶地揚聲打招呼,被他古怪的眸光瞪著,忍不住又垂下腦袋瓜,有股想將自己藏起來的沖動。
“姚易辰人不在倫敦,你來這里做什么?”壓下想擁她入懷的渴望,藏起對她的濃濃思念,他漠然地問。
他對待陌生人一般的生疏態(tài)度,狠狠刺疼她的心,她只覺得狼狽和難堪,腦中又回想起那天他冷酷無情的言語羞辱,不禁瑟縮了下身子。
可是,就如同易辰所說的,不管結(jié)果如何,她都應(yīng)該鼓起勇氣,努力替自己爭取一回。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氣,直視著他緊迫盯人的雙眸,堅定地說:“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黎君侑嘲弄的挑唇冷笑!澳銜胝椅遥磕怯质菫榱四侵槐控?放心吧,我不會跟你要回那只貓。”這是他唯一想得到的最好解釋。
“不是為了奇諾……”她被他冷漠的態(tài)度刺傷了,好不容易才匯聚的勇氣,又在他冰冷的睨視下,一點一滴流逝中。
“如果不是那只笨貓的事,我實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讓你大老遠地跑到倫敦找我!
他受夠了!才不會蠢到再自作多情,以為她專程飛來倫敦,會是單純?yōu)榱怂鴣怼?br />
這個令他不知如何是好的女人,究竟還想擺布他的情緒到何種地步才甘愿?
為了她,他搞丟了平日的率性灑脫,弄丟了優(yōu)雅從容,成了一頭暴躁的野獸,善妒易怒,占有欲強烈得連自己都控制不住。
不過是一個這么柔弱又平凡的女人,卻像一條柔軟卻堅韌的繩,緊緊將他困縛,而他卻還甘愿受困其中,不愿也不想脫身。
“我……聽說你要結(jié)婚了!彼o張得頻頻啃咬下唇,這個習(xí)慣性的小動作讓他直皺眉頭。
“你是專程來恭喜我?”他發(fā)誓,如果她敢點頭,他一定要……不,他還能對她怎么樣?都已經(jīng)形同陌路,連朋友的邊都沾不上,還能怎么樣?
黎君侑在心中自我解嘲的苦笑。
“不是。”她難過地垂下眼睫,沮喪地否認。他希望她可以祝福他?所以,他的心底當(dāng)真不再有她?
既然如此,她還有必要將自己的感情告訴他嗎?
還是應(yīng)該就此打住,讓一切就這樣平和落幕,她應(yīng)該送上一聲祝福,然后轉(zhuǎn)身離開,讓彼此回到各自應(yīng)該待的位置?
“你到底想跟我說什么?”凝睇著那張欲言又止的小臉,黎君侑整顆心都擰扯成一團,口氣不由得流露出幾分暴躁。
“沒、沒什么。”姚語瞳苦澀地牽動粉唇,拉起行李,下意識想逃離這個令她深覺難堪的場面。“我只是想來這里祝福你……希望你可以過得快樂。”
“就這樣?”他惡狠狠地瞪著她,一副想吞了她似的怒容。
“對……就這樣。抱歉,打擾你了。再見!毖劭舴浩鹱茻岣校龎旱托∧,倉皇地轉(zhuǎn)身開,甚至慌得有些語無倫次。
黎君侑眼睜睜看著思念已久的人兒,就這樣再一次從眼前逃離。
心火一熾,他氣急敗壞地追出飯店門口,一把扯住她拖在身后的笨重行李。
姚語瞳一怔,紅著眼眶撇過小臉,以為是自己的行李不慎撞到人,才想開口道歉,一看見那張盛滿怒氣的俊顏,整個人都傻了。
“不準走!”他蠻橫地抓過她的小手,連人帶行李一同往飯店里拉著走。
“黎君侑……你做什么?快點放開我。”她有些鬧脾氣的掙扎著。
“要走可以,把話說清楚再走。”將行李丟給服務(wù)員,他將她半摟半抱地弄進貴賓專用的電梯。
“我已經(jīng)說了……”一發(fā)現(xiàn)兩人被關(guān)在四下無人的狹小空間內(nèi),她委屈地哽咽著。
“姚語瞳,給我一句話,我立刻放你走!彼矃捑肓诉@樣糾纏不清的自己。不,不只是厭倦,而是厭惡透頂!爸灰惝(dāng)著我的面告訴我,你對我沒感覺,你討厭我,再也不想看見我,我們之間就真的徹底沒有關(guān)系。”
她抽抽噎噎地,不吭聲,只是兀自啜泣著。
他被她的哭聲弄得心肝腸肺都痛了,正心灰意冷地想松開她的手,她的另一只小手驟然扯住他的風(fēng)衣下擺,柔軟如棉絮的身子緊緊偎進他的胸膛。
黎君侑震愣不已,背脊一僵,高大的身軀宛若瞬間石化。
“君侑……我……我喜歡你……”她將臉埋在他心口上,眼淚染濕他的衣,深深流入他心底!皢鑶琛瓕Σ黄稹鋵,我很喜歡你……可是我很害怕……嗚嗚……也不敢相信你真的喜歡我……”
啊,好混亂!連她都聽不懂自己在說些什么,他怎么可能聽得懂?
他一定覺得她很煩吧?連句話都說不好,就只會哭,哭就算了,還死皮賴臉地抱著他不放。
他一定討厭死她了吧?
姚語瞳哭得快不能呼吸,快窒息似的,用力換氣,她抬起小臉,絕望地想看清楚他的臉。
可終究沒有如愿。
一雙大掌捧住她濕透的頰,俊臉俯下,他狠狠地封住她啜泣的唇。
世界好似在這一秒鐘完全靜止。
除了他熾熱的吻,她什么也感受不到。她閉上眼,顫抖的雙手將他環(huán)得好緊、好緊。
再也不想放開了……她想就這樣霸占著這個萬人迷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