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忽然傳來一道鏗鏘聲。
“喔!哪個王八蛋打我?”其中一名隨從捂著疼痛的后腦勺大聲咒罵。
見狀,喻磷直覺地將喻福曦拉到身后,幾個人、幾雙眼睛定定地盯著在地上翻跳了幾圈才停止的空啤酒罐。
“放開她!”
英勇的騎士從黑暗處緩緩現(xiàn)身,月光和燈光交織,照映出一張俊逸性格的臉孔。雖然這位準備英雄救美的騎士身穿家居服,腳踩夾腳拖鞋,但這身裝扮在喻福曦眼中卻格外耀眼,仿佛他身上穿的是堅硬的盔甲。
喔,真是帥氣無法擋、她英勇的王子──言后軍!
竟然會在這里遇見他,這是不是代表他們倆很有緣分?喻福曦內心狂喜,一顆心瞬間跳得厲害。
“你們這么多男人欺負一個女人,不覺得可恥嗎?”喝了不少啤酒,言后軍已有些醉意,身子微晃,但說話的語氣仍然非常鎮(zhèn)定。
除了喻福曦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這位好管閑事的醉漢是什么人,因此有人不客氣地警告道:“沒你的事!快滾開!”
喻福曦還來不及開口,只見言后軍一臉陰郁,握緊拳頭朝他們大步而來,憤怒地吼道:“你們這些敗類!”
眼見他掄高拳頭即將動手,生怕他會受傷,喻福曦著急地大喊:“都住手!”
然而喻磷已率先出手,砰一聲,言后軍頎長的身軀應聲倒地,就這么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言后軍終于幽幽轉醒。
他覺得頭痛得要命,腦袋像要爆炸似的。不是才喝了幾罐啤酒嗎?他怎么會宿醉得如此厲害?不僅脖子疼痛,還全身無力,感覺真不像過去的宿醉。
真糟糕,現(xiàn)在幾點了?
言后軍一手扶著后頸坐起身,轉動脖子,伸展筋骨,另一手往床頭柜摸索,企圖尋找鬧鐘,不料長臂一伸,手心立刻觸碰到溫熱的肌膚,頓時,他僵住所有動作,倏地睜開雙眼,神智一下子全然清醒。
脖子一轉,他看見自己的手掌正貼在一張巧笑倩兮的小臉上,他的手迅速一縮,身子往后一退,這才看清楚,有張似曾相識、被一頭像炸彈轟炸過的長發(fā)覆蓋下的臉龐正望著他。
“你是誰?”言后軍略顯慌張地環(huán)顧周遭。這里是他的房間沒錯,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一點也想不起來!
“你不記得我啦?前幾天我們才見過呀!庇鞲j匚⑿χf,無敵的笑容可以輕易擄獲人心。
偏偏言后軍不是這么容易應付的人,他板起臉,嚴厲地說:“我記得你,但我不認識你!你為什么在我房里?”
她拿高手中的濕毛巾,解釋道:“你喝醉了,我在照顧你。”
“我們非親非故,就算我喝醉也不應該是你來照顧……不對!我不是喝醉,我是被人打昏的!”
他想起來了!昏過去之前的記憶一下子統(tǒng)統(tǒng)回到言后軍的腦海中。那時他獨自在公園里喝酒解悶,忽然聽見有人大喊不要跑,他循著爭執(zhí)聲前去一探究竟,看見一群男人圍著一個女人,和她拉扯,非常不像話,于是他見義勇為,然后……
“那些人呢?”言后軍趕緊問她,“纏著你的那些不良分子呢?我是被他們打昏的吧?你呢?不要緊吧?有沒有怎么樣?”
喻福曦抿著唇,覺得好感動。他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不顧自己的安危,只關心她有沒有事,這十幾年來她真的沒有白愛他。
“我沒事,反而是你應該要好好休息。我擔心你有輕微腦震蕩,你還是繼續(xù)躺著吧,如果覺得不舒服,立刻告訴我!彼酒鹕砜拷,伸手欲扶他躺下。
“不用!毖院筌娮柚顾。雖然記起了昏迷前的事,但是醒來后突然變成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的氣氛太詭異了,何況他們素不相識。“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會在我房間里?”
“我……”
喻福曦正要開口,砰一聲,房門倏地被人撞開,嚇了言后軍一跳,接著,他看見一位威風凜凜、年紀約莫六十歲左右的男人出現(xiàn),更夸張的是,他爸媽手中拿著DV和數位相機跟在對方后頭走進來,一副忙著搜證似的,鏡頭朝著他猛拍。
“你們在干嘛?!”言后軍吃驚地喊道,下意識抓起被子擋在身前。
咦,他遮什么呀?真的當自己見不得人嗎?
下一秒,言后軍扔開被子,跳下床,撲到父母面前,雙手一伸,大掌分別擋住DV和相機的鏡頭。
“別拍了!到底在拍什么?”
言彰義將難得拍到的畫面儲存好,笑嘻嘻地說:“婚禮上需要播放一些新郎、新娘的生活花絮吧?你剛才的表情很不錯喔。”
“對呀,你的表情好經典,好像你小時候半夜被雷聲嚇到時的樣子喔,真可愛!”曲佳嬿也笑咪咪地回顧剛才拍到的照片。“不過,看見你們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真讓人害羞,呵呵!”
“你們到底在說什么。俊毖院筌娬啥饎偯恢^腦,又急又氣地解釋,“什么孤男寡女,我根本不認識她!我比你們更疑惑她為什么會在我房里!”
“年輕人別這么暴躁!蹦敲L凜凜的男子語氣嚴厲地開口。
言后軍看清楚對方的臉孔后不禁微愣。那竟也是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容。半晌后,他露出驚詫的神情,指著對方,驚訝得說不出半句話。
曲佳嬿睨了眼兒子吃驚的表情,伸手輕推他一下,笑道:“這么久沒見,不認得喻伯伯啦?”
真的是……喻春承!
言后軍再望向房門外,看見外頭有幾道黑色的身影,不祥的預感驟升。
他緩緩回過頭,看向坐在床沿的陌生女子。
看見她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記憶里,一張驚慌受怕、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倏地躍入他腦海中。
那是很久遠的記憶了……
“你好,我是喻福曦,雖然不是初次見面,但還是請你多多指教。”輕柔悅耳的聲音如銀鈴般響起。
言后軍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頭發(fā)、衣服凌亂,臉色欠佳,整個人好不狼狽,最慘的是,他心里受到莫大的驚嚇。
不,冷靜一點!她是喻福曦又怎樣?雖然出乎意料,但也不是生得三頭六臂,他有必要這么震驚嗎?
言后軍在深呼吸一口氣后斂起神色,終于開口:“呃……你好。”
咦,聽聽他說了什么?居然跟敵人說好!這是懦夫的表現(xiàn)呀!天,他昏過去時摔壞了腦袋不成?
他猛然拍案站起身,大吼道:“見鬼了!我在這里跟你招呼什么……”
“沒禮貌。”曲佳嬿壓著兒子的肩膀逼他坐下。“對女孩子這樣大呼小叫,會嚇到人家!
“呵呵呵,不要緊的,言媽媽,我沒那么膽小!庇鞲j赝耆辉谝馑樕喑簦熥哉f著,“我反而覺得后軍很有男子氣概呢。”
任何缺點在有情人眼中都可以美化成優(yōu)點,所謂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這么回事。
“你住口……”言后軍兇她,接著痛呼一聲,“喔!”
“你才給我閉嘴!”言彰義狠狠的一拳毫不留情地朝兒子的后腦勺揮去,連打帶罵,順便給他一記警告的眼神。
“都要結婚的人了,說話還這么失禮。”接著,曲佳嬿笑著向喻春承道歉,“請您別見怪,這孩子就是這么沉不住氣,老是讓人擔心。”
“這倒不要緊,只希望結婚后他能對福曦好一點!睘榱藢氊惻畠海词箍催@小子再不順眼也要忍耐!喻春承只能隱忍脾氣,捺住性子。
“這是當然。”言氏夫婦客氣地點頭稱是。
“為什么一定要我娶你女兒?我們根本不認識,更沒有交集,你認為勉強來的婚姻有可能幸福嗎?”言后軍大聲抗議,不顧眾人臉色難看,父親的拳頭甚至又蠢蠢欲動,繼續(xù)道:“你女兒呢?你問過她的意思嗎?也許她根本不想嫁給一個陌生……”
“是我拜托爸爸提這門婚事的!庇鞲j刂鲃映姓J!笆俏易约合爰藿o你!
“你?”言后軍看著她,一臉難以置信。
“嗯。”她認真的點點頭,說話的語調軟軟的,像一團棉花!八阅銊e對長輩們生氣,是我拜托他們讓我們倆結婚的!
始作俑者是她?多日來的煩惱全是她造成的?
言后軍為之氣結,沖到喻福曦面前,很想將她從沙發(fā)上拎起,然而看見她白皙的臉龐上那好看的笑容,他下不了手,只好在身側緊握成拳,一再壓抑忍耐。
“你才幾歲?這么早就想結婚?”這個女孩子到底想些什么?
“我今年二十二歲,這個年紀結婚剛剛好呀!彼Φ,一點也不怕他生氣的模樣,在她眼中,這樣叫作真性情。
言后軍痛苦的撫額,咬牙切齒地說:“你想結婚,那是你的事,為什么要把我扯進來?還有!嚴格說來我們根本不認識,一點也不了解對方,難道你這么隨便的挑選結婚對像?”
“你是隨便的對象嗎?”她反問。
言后軍愣了愣,立即改口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根本沒有相處過,你怎么會想和我結婚呢?”
“那我們從現(xiàn)在開始好好相處吧。”她笑道。
“不,我也不是這意思!欸,你……老天,我快被逼瘋了!你不要一直扭曲我的意思!”言后軍愈來愈覺得氣弱,明明很生氣,卻無法和她好好爭辯,本來怒氣騰騰的心緒就這么逐漸被她化解。
老天,他竟然會答應和這么年輕的女孩結婚,這真是個錯誤的決定!
“我知道勉強他人是不對的,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嫁給你是我從小的愿望呢,要我放棄實在做不到呀。”喻福曦忽然告白,云淡風清的語氣卻有著十足十的威力,徹底震撼了所有人,最后,她更甜甜地說:“在我心底,再也沒有比你更好的男人了!
言后軍的俊臉登時通紅,難為情地說:“在這么多人面前,你說這些實在是……”
“我好感動喔。”曲佳嬿捧著心口,偎進丈夫懷里,感嘆道:“老公,你說,福曦如此勇敢追求所愛的精神是不是很令人動容?”
“是呀,我都想哭了。”
哭個頭啦!言后軍瞪向他那對非常愛唱雙簧的爸媽,一臉受不了的表情。
他正想開口反駁,忽然一雙白皙的玉手伸來,將他通紅的俊臉扳正,與她面對面。
這過分靠近的距離、臉頰上異常柔軟的觸感,不止令他滿臉通紅,甚至全身發(fā)熱。
“有些事不能勉強,但是我也不想放棄。”喻福曦抬頭仰視頎長的他,和他有商有量,“我們的婚姻關系只要維持一年,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和你簽約,并且先寫好離婚協(xié)議書,條件任你開,絕無異議,我只要這一年的夫妻生活,好嗎?”
和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美眸對上,言后軍不禁沉默,一時無法拿定主意。她的態(tài)度真誠無害,大方迎視他的目光讓他心頭不由得一緊,覺得口干舌燥。
覺得氣氛實在怪異,他伸手拉下她熨貼在他臉上的手,也拉開兩人的距離,迅速別開臉。他竟然有點不好意思直視她,尤其那對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像會穿透人心似的,被她盯久了,他居然渾身不自在。
“小子,你可知道現(xiàn)在要和你結婚的對象,正是我喻春承最寶貝的女兒?”喻春承嚴肅的表情始終沒有改變,見寶貝女兒像是苦苦索求這門婚事,他感到心疼,于是老大不高興地道:“我女兒客氣,愿意和你商量,你要知道,你根本沒有拒絕的資格!
言后軍轉過身來面對喻春承,態(tài)度不卑不亢地說:“沒錯,正因為你對我們言家恩重如山,所以我才答應,否則我根本不可能娶她。”
聽見他這么說,喻福曦的心跟著揪緊。她微微握緊拳頭,又立刻松開手。她知道他很委屈,但是情非得已,她的時間真的所剩無幾,只能勉強他了。
他堅持原則,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她心里十分激賞,但是瞥見父親隱怒的神情后,她怕事情會愈鬧愈大,最后一發(fā)不可收拾,壞了她的計劃,于是她趕緊出聲打圓場。
“就算只有一年的婚姻關系,也是一家人啊,他是我的丈夫,你的女婿耶,有話好說嘛!庇鞲j嘏首「赣H的手臂撒嬌,有效地緩和了他臉上僵硬的線條。
“是呀!鼻褘魃锨案胶,對兒子指責道:“你還要跟著福曦喊春哥一聲爸爸呢,說話別這么沒大沒小!
“哈哈哈,真好,我們就要成為一家人了!”言彰義拍手叫好,對這門親事求之不得。
言后軍忽然定定地凝視喻福曦,開口問:“真的這么想嫁給我?”
喻福曦的雙頰微微泛起嫣紅,微笑著肯定地點頭說:“再也沒有比這個更想要的!
他揚唇冷笑,雙手橫在胸前,面無表情地說:“就一年,請你準備好合約和離婚協(xié)議書!
在眾人眼中,他們即將結婚,是大喜之事,但在言后軍的心態(tài)上,僅是完成報恩的任務,喻福曦當然明白,所以她不會天真的以為他們之間會有日久生情這回事,何況她也沒那些多余的時間。
想要和他結婚,是為了一圓心愿,所以她并不需要他的愛,只要她愛他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