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他將她扶起來,面對面相坐,右掌平貼在她胸前,專心運功輸入真氣,正好給了她充足的時間緩緩打量他。
這人好壯呀,手臂是她的兩倍粗呢!看他身上穿著盔甲,應該是個軍人,而且他的護盔上刻有虎紋,是虎軍的標志,應該是駐守在邊境的虎軍一員。
傳聞虎軍訓練有素,個個能以一擋十,如今親眼所見,果然名不虛傳,光看此人的氣勢,便不敢小覷了。
看習慣了以后,她發現這男人其實長得一點也不可怕,只不過太嚴肅了點,加上眉心的那道疤,容易給人兇神惡煞的錯覺,其實他英挺又雄偉,有一股王者氣勢,不必刻意彰顯,也足以讓人對他產生敬畏之心。
這人必然是屬于統帥級的將領,她真是太幸運了,竟被這么一個好心腸的大將軍所救!
不知不覺地,看著他越久,越移不開目光,也不知是他運功傳來的真氣所致,還是被他的行為感動所致,每次偷偷看他,臉蛋竟微微發熱,心兒暖烘烘的。
段御石緩緩收回掌,運氣做了個深深的吐納后,深邃的眸子緩緩睜開,對上她的目光,她嚇了一跳,頓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若非戴著假面具,她的臉肯定是紅的,小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個兒害羞的臉蛋。
咦?
她摸摸臉,有些不確定,隨即又掐掐臉皮,先是一呆,然后整個人震了下。
「。
她突然驚叫一聲,段御石狐疑地盯著她看。
「不見了……不見了……」她口中喃喃地念著。
「什么不見了?」他蹙起眉頭。
兔子面具不見了!
驚訝的美眸倏然抬起,直直地盯著他,她現在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這男人見著了她從不示人的真面目!
天呀……那不表示,她得跟他……他……
「怎么了?」
「沒事!顾埏椞降亻]上嘴,心虛地垂下臉,心湖泛起從未有過的狂濤巨浪。
師父規定,她不能隨便以真面目示人,因為第一位見著她臉的男人,將是她的夫婿,她必須嫁給對方。
他瞧見她的臉了,所以她得嫁給他!這……實在太突然了,而嫁他這種話,她哪說得出口。
段御石沉默地望了她一會兒,沒有多問什么,順手便將一件毛氅遞給她。
「穿上。」
他轉開臉,明白自己相貌兇惡,加上眉心這道疤,很容易驚嚇到別人,因此特意避開不看她。
「待在這里!箒G下這句命令后,他便走出洞口,騎馬離去。
「喂!你去哪?」她不解地喊,但他人影兒已不見了。
唉,算了!她坐在石頭上,這時才有機會好好整理紛亂的心緒。
記得自己十五歲及笄之后,精通命理的師父,算出她十七歲這年將遇到三次危及生命的大劫難,不過倘若她嫁給第一位瞧見自己長相的男子,她就會安然度過大劫,為此,師父還要她發誓呢!
是巧合嗎?
她落崖被救,難道不是自己命大,而是真如師父所言,命中注定的這位男子,可以為她消災解厄?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段御石回來了,還另外帶了戰利品--溪里的魚。
她眨眨一雙大眼睛,視線始終好奇地跟隨著他,看著他拿出小刀刮掉魚鱗、剖開魚腹、挖出內臟,把魚串在竹子上,放在火上烤,她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出去找吃的。
看不出來,這男人不但好心,還挺細心的呢!
真是個難得的好人,行為與他無情的外表完全不同,沒有一絲邪念,甚至還隱隱散發一股正氣,讓她得以全心信賴。
她緩緩來到火堆旁坐下,輕問。
「這是哪里?」
「距虎城一里外的嶇峽谷!苟斡溃酒鹕碜叩蕉纯,用水袋里的水洗去手上的魚腥味。
她恍然大悟,原來溪流把她送到了虎城附近,離她所住的仙山嶺,大約隔了三座山的距離。
她也起身,走到洞口!肝医刑K容兒,你呢?」
對方沒有回答她,卻反過來問她!笂呑∧睦?」
「虎城!顾S便編了一個謊話,猜想這人若是虎軍的士兵,必然會往虎城去。
他走回火堆前,盤腿坐下,沉聲道:「等吃飽后,我送妳到城里去。」
不告訴她名字,是因為為善不欲人知嗎?那她更想知道了。
「你盔甲上刻有虎紋,是駐守在虎城的軍人,對吧?」她刻意移動位子,朝他坐近一點。
段御石默不作聲,神情依舊冰冷,發現她坐到身邊,他更往右邊移,與她保持距離。
「你怎么不回答我?」她移近一點,莫名其妙地問。
「沒必要!顾酒鹕恚肿呦蚨纯。
她呆呆地瞪著那徹底漠視她的男人。
這人是哪里有問題?不但不看她,態度還這么不耐煩。
不死心,她再朝洞口走去。
「為什么沒必要,我都說了自己的名字,你干么不說?」不知怎地,她不喜歡他忽略她,難道他不覺得她美嗎?
對方依然冷漠,轉身走回洞里,明顯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蘇容兒這次沒跟上去,她看看上頭,再瞧瞧下頭,鬼靈精的眼珠子轉了三百六十度,腦袋瓜里的心思也轉了一圈,忽地雙腿一軟,跪了下去,昏倒在地上。
段御石飛快地回身來到她身旁抱起她,并伸手查探她的脈象,照道理說她應該已經復原了才對,不該再暈倒的。
豈料,懷里的人兒忽地睜開一雙俏皮的明媚大眼,對他咧開頑皮的笑容,令他怔住。
這女人居然裝昏!發現受騙后,他想抽身,但她可不許,雪白柔荑乘機緊抓住他,展現出她的堅持和固執。
「你叫什么名字?」她不死心地問。
段御石神情嚴肅,眉頭緊蹙,這里只有他們兩人,孤男寡女的,這舉止實在很不適宜。
「放開!」
「不要!」
初生之犢不畏虎,她直視他的眼。
「這樣纏著男人,妳難道不覺得羞恥嗎?」他語氣不耐,有預感自己似乎惹上了一個難纏的麻煩精。
「嘿,是你先抱我的耶,怎么可以反過來指責我,而且你為何一直回避我,我有這么丑嗎?」她不服氣地反駁。
她才不怕他呢,雖然他瞪人的目光比黑狼還可怕,看起來像要吃人似的,但她直覺認為他不會傷害她。
他臉色更加緊繃。丑?不,她不但不丑,還美得令人屏息。
就因為如此,所以他刻意避開,除了救她時不得已碰觸了她的胸口,不過在確定她生命安全無虞后,他便刻意保持距離,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他不想污了人家閨女的名節。
但現在,這小女人竟反過來緊抓住他不放,還質問他為何避開她?
兩道激瞪的視線仿佛要擦出火來,在對峙了好一會兒后,段御石無奈地放棄僵持。
「段御石!
意外的,她笑了,還笑得很得意。
「我記住了!
他緊皺眉頭,望著她絕俗嬌美的笑靨,眼神復雜。
「可以放開了吧?」
「你好嚴肅喔!」蘇容兒奇怪地問,不明白這人為何一直板著臉?
她直覺認為,他笑起來一定很好看,因為他心腸好!雖然表面上看似脾氣壞,但除了兇巴巴的表情和態度外,根本就沒有對她怎么樣,還是她的救命恩人;何況他只消輕輕使勁,她就會像顆球般滾到洞外去躺平,但他沒這么做。所以她才會越來越大膽,他越嚴肅,她就越愛逗他。
而且啊,被他抱著挺舒服的,一時之間不怎么想離開耶!
她彎著頭,好奇的目光改落在他眉心的那道疤上。
「你的疤,是打仗時受傷的嗎?」說著,伸手就要摸摸看,但尚未觸及,對方猛地離開,害她往前撲倒,粉臉就這么直接往泥地栽下去。
「哎喲!好痛喔!」她摀著吃痛的鼻子,狼狽地爬起。
段御石坐回火堆前,對這慘狀視若無睹。
她爬起來,大步走向他,氣呼呼地抗議!改愀擅赐蝗蛔唛_呀!」
「再啰嗦,就別吃魚。」他沉下臉,威脅警告。
一聞到烤魚的香味,她當下乖乖閉上嘴,識「食物」者為俊杰,好女不跟男斗,這時候肚子最大,她才不會跟自己過不去呢!雖然明知這男人絕不會狠心不給她食物,不過看在他救了她的分上,她還是給他點面子好了。
配合那張嚴厲的面孔,用著孤苦無依的眼神、花容失色的表情,一副受惡勢力威脅的模樣,可憐兮兮地瞅著他手上的食物。
「……」段御石一時無言,她那受虐的樣子讓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最好的方法就是什么都不說,直接把魚給她,好封住她的嘴。
拿到魚,她立即化悲為喜,開心地吃將起來。
「好燙喔!水、給我水!」因為吃得太急,她露出小粉舌,忙用手搧涼。
他沉默地將水袋遞給她,食物沒封住她的嘴,反而更吵了。
蘇容兒灌了一大口,才松了口氣,笑嘻嘻地對他道謝。
她一邊吃,一邊偷偷打量他,沒有忘記剛才想觸碰他的疤時他瞬間鐵青的臉色,直覺地猜測,那道疤藏著什么不愉快的過去。
不自覺地,心中升起一抹同情,他當時受傷時,一定很疼吧?
一道銳利的視線瞪來,她連忙低頭,假裝好忙好忙地吃著,心下嘀咕,這人臉受傷時,大概也傷到了肌肉脈絡,所以才會一張閻王面孔,連出殯的死人都沒有他冷。
她對他起了濃濃的興趣,心下偷偷作了一個決定。
在搞清楚這人姓啥兒名誰,住哪里、做什么之前,她不會離開他。
因為,她得弄清楚這個即將成為她「夫婿」的人,是什么樣的男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