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悶!
嫵仙一直以為夜半的開門、關(guān)門聲必定會響起,夜的孤獨(dú)終究會像往日一般襲擊著她。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身旁的人是睡得二僅香甜,而她卻是輾轉(zhuǎn)一夜,難以入眠。
他那入睡前的呢喃還有眼神,讓她的心情始終煩躁不安。
不能再騙自己了,“佯裝失憶”其實(shí)只是一時的沖動與奢求,可如今卻已是騎虎難下。
愈是與他相處,她便愈來愈難說服自己他只是虛情假意。
雖然他與公孫草介的那番對話依然言猶在耳,但是……
唉,他與她究竟是什么樣的糾纏?
現(xiàn)在的她就像是站在懸崖般的人兒,只消踏錯了一步,隨時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啊!
愈快離開愈好吧!
她仰首望天,暗嘆:明明就是個最正確的決定,但為什么心竟然隱隱地抽痛了起來……
咦,那是什么?
一條黑抹抹的人影怎會在大清晨,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就在莫家的宅子里東橫西竄的?
那是誰?對莫家有什么企圖?
他就是那個三番兩次加害子她的人嗎?
嫵仙毫不猶豫地舉步朝著那人消失的方向步去,愈走她的心便愈驚。這個方向不是柳麗娘的院落嗎?為什么會有人在大清晨打她的院落飛天遁地而去?是有闖門賊,還是另有隱情?
望著深鎖的大門,她猶豫著自己該不該去打擾。
她與她,名譽(yù)上雖是姐妹,可是卻連朋友都稱不上。
她是莫尚天的妻,而她則是莫尚天的妾,她搶了人家的夫婿,雖說她沒有一點(diǎn)想要搶奪的心意,但身為一個女人,怎么可能對另一個女人不在意?
心中千回百轉(zhuǎn)之后,嫵仙決定還是不要再多沾惹事情了。這一切原本就與她無關(guān)。
突然間,一陣細(xì)細(xì)的啜泣聲穿透了她的耳膜,她回頭望著闔著的門扉,心中幾番猶豫。
終究還是伸手推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景象卻教她大吃了一驚。
眼前這個衣衫不整,面頰上、手臂上甚至還布滿著紅腫的女人,真的是她平日所見那個雍容溫婉的女人嗎?
在這莫家大院里,柳麗娘的身份地位僅僅只低于莫尚天,幾時看過她這般狼狽的模樣。
而這些殘忍又是出自于誰之手呢?
雖然心頭滿是不解,但同樣身為女人,嫵仙還是不忍見著這一切,顧不得自己滿心的疑惑,她緩步上前將披肩攏上了柳麗娘那單薄輕顫的身軀。
“你!”愕然地抬頭,卻看到了她,那心中的難堪其實(shí)是可想而知的,她蒼白著一張臉,用嚴(yán)厲的語氣企圖維持住最后一絲的自尊。“誰讓你來這里的?這里是我的地方,你別以為爺疼你、寵你,你就可以目中無人了……”
在她長串的質(zhì)問中、在她凌厲的神情里,嫵仙卻輕而易舉的看見了她的脆弱,這種神情她下只一次曾經(jīng)在她娘的臉上看過。
面對這一切,她向來淡然的心也忍不住地軟了,一向不喜與人親近的她下管柳麗娘的拒絕,將披肩按在了她的肩頭。
“這……是誰做的?”
望著她身上的青紫,嫵仙很肯定那力道絕對是出自于男人,而這府里唯一有可能對她動手動腳的男人如今卻在她的院落安睡,所以犯行的人絕對不是莫尚天,而是旁人。
會是盜賊嗎?
“你管得著嗎?”盡管淚痕未干,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讓柳麗娘還是端起了主母的驕傲,睥視著嫵仙。
她的心里甚至在思索著先下手為強(qiáng)的可能性,如今被撞見了一切,要是這事被掀了出來,她被趕出了莫府不打緊,卻不敢想象古天悅會是怎樣的震怒。
“我不會說的!鼻瞥鏊械囊荒▍柟,嫵仙就像能讀心似的說出了她的想法。
或許早在瞧見這一切的時候,她就知道一直以來發(fā)生在莫府中的悲劇即將水落石出了。
“我知道你必有苦衷!贝蛞婚_始,嫵仙就不覺得她是個壞人,在她的眸中甚至瞧不出一絲絲的惡意。
所以,她不曾懷疑扭騰娘會是主導(dǎo)莫府一切悲劇的幕后黑手。
但……只怕終究是脫離不了關(guān)系!
“你……”不該是嚷著讓天下人皆知她的狠心嗎?
除去了她,她才可以穩(wěn)坐莫家夫人的位子!
為什么嫵仙的眼光中只有憐憫,卻沒有任何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兇狠神色?
如果連一個甚至算是陌生的女人都可以感受到她的悲苦,那為什么她一直深深愛著的男人做不到?
他甚至在她拒絕再度幫助他時,毫不在乎地毆打著她,威逼著要她順服。
這是什么樣天大的笑話?
柳麗娘悲愴的笑了。
在這一刻,她終于看清了自己深愛著的男人,其實(shí)對她沒有一丁點(diǎn)的情愛。
如果有,今兒個嫵仙看到的就不會是她這般狼狽的模樣,她甚至不會坐上莫家大夫人這個位置。
她只不過是一顆任古天悅擺布的棋子。
她明白,莫尚天待她不薄,而她竟像瞎了眼似的見不著。
但有些事,過了就是過了,是沒有機(jī)會后悔的。
她決定不再奢求一切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包括古天悅,也包括莫家大夫人這個位置。
“你想知道一切嗎?”
嫵仙頷首,伸手扶她落座,甚至親手替她斟了一杯茶。
“我說過,我什么都不會說,你愿意講,那么我就聽!比魞A吐能讓柳麗娘好過一點(diǎn),她倒也不介意聆聽。
“其實(shí)莫家會發(fā)生這一切的悲劇,都是古天悅要我這么做的……”
柳麗娘開始娓娓道來。
原來古天悅是她還沒嫁進(jìn)莫家前,青梅竹馬的心上人,本來兩人都已打算要成親了。
可是偏偏在那個節(jié)骨眼上,古家的生意被莫家給并吞,古家老爺受不了這個打擊,生重病死了,莫家更是順理成章地接收了古家的一切。
古天悅原來就是一個公子哥兒,哪里能忍得下這口氣,剛巧這時莫家四處找媒婆替莫尚天說親。
本來不關(guān)柳麗娘的事,可偏偏古天悅卻軟硬兼施的要求她想方設(shè)法嫁進(jìn)莫家。
而他的打算就是要她想盡辦法和他里應(yīng)外合,好拿回原屬于古家的財富。
后來她如他所愿嫁進(jìn)了莫家,可是卻因?yàn)樾闹性缇鸵呀?jīng)有了人,所以對莫尚天總是疏離,莫尚天其實(shí)對她很好,也不勉強(qiáng),在察覺出她的疏離之后,也就由著她一個人深居莫家大宅,沒有多來打擾,只是納進(jìn)了小妾。
而古天悅千方百計(jì)的要她嫁進(jìn)莫家,圖的就是想要看著莫尚天失去一切的痛苦,可是偏偏無論她怎么幫忙,莫尚天在生意場上卻依然無往不利。
所以古天悅才會將腦筋動到了小妾身上,三番兩次的制造各種意外,拚了命的要莫尚天也嘗嘗失去的滋味。
可惜的是,莫尚天雖然為那些死去的女人難過,但因?yàn)闆]有感情,所以頂多也只是予以厚葬了事,并不如古天悅所期望的心神俱裂。
誰知越是這樣,古天悅卻越像走火入魔了一般,想方設(shè)法的要讓莫尚天痛苦,有時甚至?xí)䦟⑴瓪獍l(fā)泄在她的身上。
“你完全都不愛爺嗎?”
“一個人這輩子會愛上誰其實(shí)都是注定好的,爺雖然是個精于算計(jì)的商人,但卻也是光明磊落的男人,我期望我能愛上他,但是……”
愛上他,她的一生或許就不會那么不幸吧!
可惜的是……她愛的男人始終都不是他。
“難道你反而愛著那個只會打你、利用你的男人?”
嫵仙再問,語氣之間已經(jīng)帶著濃濃的不可思議了。
莫尚天對她這么好,她都未必能全心全意地愛上他了,怎么柳麗娘恁般的傻,竟然愛上那樣的男子?
看著嫵仙面露驚訝的神情,語氣帶著些許憤慨,讓柳麗娘忍不住地懷疑自己若膽敢說個“是”字,那么她絕對會給她一拳,好讓她清醒清醒。
但即使是這樣,她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
愛呵!
怎么會不愛呢?
他幾乎是她已經(jīng)愛了一輩子的男人了,只是……她終于開始明白自己的愛只是盲目,沒有對等。
“你……笨!”
出乎柳麗娘意料之外的,嫵仙沒有給她一拳,反而張開了手,給了她一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擁抱。
像柳麗娘這樣的女人,很難不教人心疼,即使是向來不怎么熱情的她,也為她不值呵!
同為女人,她怎會不了解她那種心思纏繞的苦楚,光是自己最近為了莫尚天就煩透了,更何況是愛上那樣一個惡劣的男人呢!
這些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除了利用女人就沒別的事好做了嗎?
一個是利用女人來捉兇手,一個則是利用女人來行兇,通通一樣該死,通通該捉去打上五十大板!
嫵仙愈想愈氣,氣到她忍不住遷怒起莫尚天來了。
既感動又無措,柳麗娘傻愣愣地任由著她抱著。
當(dāng)那很久不曾有過的溫暖逐漸在她身軀蔓延開來,她的眼光再次泛起了淚光。
如果連一個應(yīng)該視她為敵的女人都可以給她這樣子的溫暖,那么天悅為什么做不到?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壓根就不愛她了吧!
利用是她唯一的價值……
“像這樣的男人,咱不要理他,掀了他的底以后,我們一起一走了之吧!”
“啊!”活像是聽見了什么驚世駭俗的話,柳麗娘張口結(jié)舌的看著嫵仙義憤填膺的模樣,好半晌不知該怎么反應(yīng)。
這些話好像不該出自向來看起來慵慵懶懶、沒啥雄心壯志的嫵仙的嘴里吧?
而且,奇怪了!
不是聽說嫵仙失去了記憶,以前的事都忘了嗎?可是她怎么瞧,都不像是有這回事的樣子。
這……
一切都亂了套兒,可是一直被禁錮的心,卻忍不住為了嫵仙的提議而悄然地飛揚(yáng)著。
離開這一切的紊亂,離開這寂寞深鎖的大宅院子,多么誘人的想法?
不再有秘密,不再有傷害,這樣真的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