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急診室——
李照嵐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外甥，待會兒不知道怎么跟弟弟說。
「怎么樣了？」因為醫(yī)院離餐廳只有一小段路，李父跟李母也跟著步行過來。
「醫(yī)生正在檢查�！顾行┮馔飧改傅某霈F(xiàn)，還以為他們會漠不關(guān)心呢！
兩老靠到病床邊，看著司祺虛弱地躺在那兒，臉上和手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不少紅疹，不禁面面相覷，因為他們想起兒子小時候，有好幾次也是同樣的狀況，兩人也是這樣守在一旁。
「病人剛剛吃了什么？」醫(yī)生轉(zhuǎn)頭問著家屬。
李父吶吶地回道：「他……應(yīng)該是對蝦子過敏�！�
「這的確是過敏現(xiàn)象，以后要特別注意，不要再讓病人吃到蝦子做的食物�！沟茸o(hù)士量了血壓、體溫，再吊上點(diǎn)滴，醫(yī)生則在病歷上做著記錄。「讓病人休息一晚，如果都沒問題了再回家�！�
「謝謝醫(yī)生�！估钅傅乐x。
就這樣，夫妻倆看著不想承認(rèn)的孫子，心情相當(dāng)復(fù)雜。
「什么不好遺傳，偏偏遺傳到這種毛病�！估罡缸炖镞赌�，其實口氣里多少也透露出了關(guān)懷。
這番話讓李母不太高興了�！改氵@是在怪我？誰教我在懷照祺的時候，特別喜歡吃蝦子，誰曉得會變成這樣，我也不愿意。」
話才出口，兩老都沉默了。
就算嘴巴再否認(rèn)，也無法改變既成的事實，眼前這個孩子真的是他們的孫子，是兒子的親生骨肉。
一直強(qiáng)忍著不適，從頭到尾都沒有哭的司祺，終于發(fā)出嗚咽。
「媽媽……爸爸……」他想回家。
李父才要伸手安慰，伸到了一半又縮回去�！负昧�，不要再哭了，男孩子要勇敢一點(diǎn)，你爸媽等一下就來了�！�
「照嵐應(yīng)該是去外面打電話了�！估钅赋痹\室門口張望地說。
這時，李照嵐走進(jìn)自動門，來到他們面前�！肝腋侦髡f了，他們正要趕過來……醫(yī)生怎么說？」
「還好狀況不太嚴(yán)重，休息一晚就沒事了�！估罡笟鈵赖氐芍�。「你的年紀(jì)也沒多大，記性就這么差�！�
李照嵐被罵得有點(diǎn)委屈�！肝抑活欀鴵�(dān)心你們會生氣，會硬要趕司祺回去，根本沒有想到其他的事。」
「沒有本事照顧，就不要把他帶出來�！顾麤]好氣地說。
「爸，你這是在關(guān)心司祺？」李照嵐似笑非笑地問。
李父可是死也不承認(rèn)確實有那么一丁點(diǎn)�！刚l關(guān)心了？我可不想讓那個女人以為我們是故意虐待她兒子。」
「好，不是就不是�！顾膊幌敫赣H爭辯下去�！赴謰屢灰然厝�？急診室外面有計程車在排班。」
他低哼一聲�！肝业日侦鱽砹嗽僮�。」
其實李母也有點(diǎn)放心不下，語氣中相當(dāng)不滿�！杆降资窃趺串�(dāng)媽媽的？還真是放心把孩子托給別人照顧�！�
李照嵐在心里偷笑�！傅纫幌滤眷鞯膵寢寔砹�，你們再好好罵她�！�
「哼！」李父一臉悻悻然的踱開，到墻邊的椅子上坐下。
見狀，李母小聲地警告女兒�！覆灰俟室鈿饽惆职至恕！�
「好�！共贿^李照嵐卻很慶幸今天帶了司祺一塊出來吃飯，至少父母對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開始軟化，畢竟血緣和親情的呼喚，誰也無法抵抗，也算是因禍得福。
由于外面正好大塞車，足足過了二十分鐘，童海霏才心急如焚地沖進(jìn)急診室，她拚命地要自己冷靜，不過手心全是冷汗。
「司祺在這里！」李照嵐馬上朝她招手。
童海霏快步地奔到病床前，朝她頷了下首，才看兒子的狀況，見他手臂上插著點(diǎn)滴，除了紅疹之外，意識還很清醒，才稍稍安心了些�！杆眷鳌�
「媽媽！」司祺癟著小嘴喚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把司祺不能吃蝦子的事給忘了，才會害他這么不舒服�！估钫諐惯�是要親自跟她道歉。
「這不能怪你�！顾钗藥卓跉�，穩(wěn)定了下情緒。
「司祺怎么樣了？」停好車的李照祺也走了進(jìn)來。
「醫(yī)生說還好不嚴(yán)重，休息個一晚就好了。」說完，李照嵐朝弟弟身后努了努嘴巴�！赴謰屢苍�！」
李照祺轉(zhuǎn)頭看著原本坐在椅子上休息的父母，也一塊走過來。「爸、媽。」
「我看到你就有氣！」李父口是心非地罵道。
他沒有為自己做任何辯護(hù)，只是把目光望向病床。
「……媽媽教過你幾次？只要到外面吃飯，一定要先告訴大人，你不可以吃到蝦子，為什么剛剛不說？」童海霏雖然心很痛很痛，可是該教該罵的還是要說�！缚禳c(diǎn)回答媽媽！」
司祺委屈地抿緊嘴角，沒有說話。
「海霏，這件事等他好了再說。」李照祺擁住她的肩頭說。
「怎么不說話？」童海霏嗓音輕柔，但是有著母親的威嚴(yán)，依舊瞪著兒子。
「夠了沒有？你是在罵給我們兩個老的聽是不是？」站在一旁的李父實在聽不下去了�！负⒆佣疾〕蛇@樣了，要罵也等以后再罵�！�
大顆大顆的淚珠又從司祺的眼角滾下來，怯怯地看了下爺爺奶奶，小嘴一癟�！敢驗椤遗抡f了他們會生氣……會……討厭我了……」
李父一聽，張嘴想說什么，不過又閉上了。
回想剛剛在餐廳里，自己對他的態(tài)度確實是很兇，難怪他會嚇得什么話都不敢說了，早知道會這樣，就不該把氣出在一個孩子身上。
「都是你口氣不好！」李母念了丈夫一句。
「我……」李父有口難言。
李照祺也觀察到父母的態(tài)度有了些許改變，不解地瞥向大姊，見她眨了眨眼，彷佛在暗示有希望了。
「真是對不起，讓你們擔(dān)心�！雇ｖ瘍衫暇狭藗�躬�！竿砩衔覀儠粝聛碚疹櫵眷�。」
「我們回去吧！」李父還在故作姿態(tài)，就是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擔(dān)憂，于是對身旁的妻子低喝。
李母也只好跟著走了。
「我送爸媽回去……」李照嵐又用手捂著唇�！肝以俅螂娫捊o你�！�
「嗯。」聽懂大姊的暗示，李照祺真的要好好謝謝她。
病床上的司祺抬起沒有打點(diǎn)滴的那只手�！赴职�！」
「以后要記住，一定要說自己不能吃蝦子，知不知道？」李照祺握住兒子的小手，坐在另一邊�！缚茨氵@個樣子，你媽媽會很難過�！�
小臉又撇向母親那一邊�！笅寢�，對不起�！�
童海霏匆匆地用手背抹去淚痕�！复饝�(yīng)媽媽，下次不可以再這樣，就算會挨罵，也一定要說出來，自己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嗯�！顾怨源饝�(yīng)了。
李照祺撫著兒子冒著紅疹的臉蛋�！赶人挥X，要是不舒服的話就告訴爸爸，等到明天早上，醫(yī)生說可以回家了，我們再回去�！�
因為有爸爸媽媽在身邊，司祺安心地閉上眼皮，一下子就睡著了。
唰地一聲，李照祺將病床周圍的布簾拉上，阻絕其他病人和家屬的眼光，能夠安靜地休息。
「司祺已經(jīng)沒事了�！顾麑㈦p手按在童海霏的肩上說。
「我剛才是不是不該那樣罵他？」童海霏盯著兒子那張熟睡的小臉。
「沒有人有權(quán)利責(zé)備你，包括我在內(nèi)，你只是做一個媽媽該做的事�！估钫侦鳒芈暤卣f。
「謝謝。」她仰起螓首，綻出淚光閃爍的笑靨。
「這句話應(yīng)該我來說才對，謝謝你把他教得這么好，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顾麖暮箢^抱住童海霏�！钢x謝你。」
「那是因為……他是我們的兒子�！雇ｖ嵝Φ卣f道。
于是，在夜深人靜的急診室內(nèi)，兩人一起守護(hù)著孩子，不再缺少另一半，相信以后也會是這樣。
就這樣，在幾天之后，真的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jī)。
下班之后，童海霏在梁家的客廳里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是第幾次看向墻上的時鐘，發(fā)現(xiàn)時間過得好慢，才快九點(diǎn)而已。
「你不要這么緊張，吃點(diǎn)水果……」梁漪切了一盤鳳梨出來�！杆眷鞯臓敔斈棠讨鲃娱_口要他去家里吃飯，表示開始接受這個孫子了，你應(yīng)該高興才對�！�
她微笑道：「是啊�！�
或許就是因為那天司祺過敏發(fā)作，讓李照祺的父母真切地感受到他確實是李家的骨肉，是他們的孫子，有了那股血濃于水的感情，即便還無法接受自己，但至少不再那么排斥司祺，這也是童海霏的希望。
梁漪一面吃著鳳梨，一面回想�！赶挛缢退眷鬟^去的時候，是李先生的母親下樓來接他，我看她還主動牽司祺的手，不像討厭的樣子�！�
「真的嗎？那就好�！挂驗檫�要上班，實在是走不開，才不得不拜托梁漪，童海霏聽她這么說也就放心了�！肝以詾樗眷鲿豢先ィ瑳]想到一口就答應(yīng)了。」
「司祺很貼心的，他不想讓你這個媽媽覺得為難，所以才會愿意去。」梁漪橫她一眼�！改氵�不夠了解自己的兒子�！�
童海霏欣慰地笑了笑�！钢灰眷鞯臓敔斈棠棠芙邮芩乙矝]什么好奢求的，原不原諒是另外一回事�！�
「那等一下誰去接他回來？」她問。
「照祺說他忙完之后，會繞過去接司祺。」童海霏忍不住又看了下時鐘。「應(yīng)該快回來了。」
她心不在焉的看了半個小時的新聞，就聽到梁家的門鈴響了。
「媽媽！」司祺在外頭叫道。
聽見兒子在叫自己，童海霏馬上穿上鞋子去開門，就見父子倆站在門外�！改銈兓貋砹�！」
司祺回過頭去，很得意地對父親說：「爸爸，我猜得沒錯吧，就說媽媽會在乾媽家里等我回來，你就不信�！�
「好，算你猜對了�！估钫侦魅嗔巳鄡鹤拥念^說。
童海霏跟客廳里的梁漪說了一聲，便跟著他們父子上樓了。
「今天……爺爺奶奶會很兇嗎？」她不免擔(dān)憂地問。
「不會�！顾眷魈鹦∧�，很認(rèn)真的回道。「爺爺奶奶還一直挾菜給我吃，要我多吃一點(diǎn)，身體才會健康�！�
她望向李照祺，似乎想再確定一下。
「我才進(jìn)門，就看到我爸抱著他，不過看到我來，馬上心虛地放開司祺，好像怕被人發(fā)現(xiàn)。」李照祺失笑地說。
司祺又加了一句�！笭敔斈棠踢�要我再去陪他們吃飯�！�
「那你想去嗎？」童海霏還是先問兒子的意見。
「好哇，我現(xiàn)在不怕了�！顾昧c(diǎn)頭�！笅寢專铱梢匀幔俊顾胫灰獱敔斈棠滔矚g自己，說不定以后也會喜歡母親。
童海霏慈愛地笑著說：「當(dāng)然可以了。」
「至少跨出第一步，我們要有信心�！估钫侦鲗λ@么保證。
聽了，童海霏也衷心地期望。
★★★
這天因為是星期六，不用上班，可以睡晚一點(diǎn)。
司祺用力敲著房門，發(fā)出砰砰砰的聲響�！赴职�、媽媽，開門……為什么要鎖起來？你們在干么？」以前都沒有鎖過。
「嗯……」童海霏先被敲門聲吵醒，意識到兒子的話，馬上彈起來穿衣服�！傅葖寢屢幌�，馬上就好……」
她七手八腳的套上睡衣，用手指順了順長發(fā)，這才打開房門�！改憬裉爝@么早就起來了？」
「媽媽不是說再過半過月就要開學(xué)了，要我練習(xí)早起？」司祺斜睨了下母親�！缸约赫f的都忘了，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十點(diǎn)，不早了�！�
童海霏干笑一聲�！敢呀�(jīng)十點(diǎn)了？媽媽馬上弄早餐給你吃�！�
「還有這個……」他舉高自己的手機(jī)�！竸倓偁敔敶螂娫捊o我，要我明天中午去陪他們吃飯，爸爸和媽媽也要一起去�！�
「我和你爸爸也要去？」童海霏愣愣地問。
司祺很肯定地點(diǎn)頭�！笭敔斒沁@么說的�！�
「媽媽知道了。」雖然不確定李照祺的父親找他們有什么事，但是童海霏知道無論如何都得走這一趟。
「爸爸還在睡覺嗎？」司祺看著半掩的房門問�！副緛硐虢兴麕胰仲I文具用品，開學(xué)以后要用�！�
童海霏輕輕捏了下兒子的臉頰。「不要嘟著嘴……等中午吃完飯，一樣可以叫你爸爸帶你去買，冰箱有牛奶，你先去喝，媽媽換個衣服�！�
當(dāng)她又回到房間內(nèi)，就見李照祺已經(jīng)醒來了。
李照祺也聽到母子倆剛剛的談話。「我爸要我們明天回家一趟？」
「嗯，不管是為了什么事，都要去不是嗎？」童海霏在床緣坐下來�！妇退銜侔ちR，我也不怕�！�
他把眼鏡戴上，笑睇著所愛的女人�！改阏娴挠鷣碛赂伊��！�
「哼！你可不要小看我。」童海霏嬌嗔地說。
將童海霏拖進(jìn)懷中，抱個滿懷，李照祺不禁由衷地說：「我已經(jīng)不敢再小看你了……只有欣賞還有愛你……」
童海霏也回?fù)硭�，仰頭承接著俯下來的親吻，眼看李照祺的手掌也伸向自己的胸口，連忙喊卡�！覆恍小眷鬟�在等我弄吃的給他，你也快點(diǎn)起來……」
「那我再睡一下好了�！顾痔苫厝�。
她好氣又好笑�！改銉鹤涌刹幌衲氵@么會賴床�！�
「偶爾賴一下床也不錯�！估钫侦饕蚕氘�(dāng)一下小孩子。
看他真的不起來，童海霏換好衣服，就出去跟兒子說，要他叫爸爸起床。
「爸爸，起床！」小小的身子整個撲向父親。
李照祺慘叫一聲�！赴职值墓穷^要斷了……」
「爸爸為什么沒穿褲子？」司祺的話讓躲在門縫里偷看的童海霏噴笑出來。
聽兒子這么說，李照祺不禁一臉困窘，假裝在找東西�！高�？爸爸的褲子怎么會不見了？」
「我來幫爸爸找……」
童海霏悄悄地關(guān)上房門，笑意晏晏去為家人準(zhǔn)備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