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心蓮恨恨地咬牙,一顆心仿佛被憤怒護恨的烈火焚燒著。
如今想來,當時他們纏綿之際,半昏半醒的他嘴里曾含糊地咕噥著什么,莫非意識不清的他將她錯認為他的妻子,嘴里嚷著的是他妻子的名?
敢情他當時等不及傷勢痊愈就堅持動身趕回江南,并不是真的如他所說的“有要事在身”,而是一心掛念著家中的妻兒?!
該死!在他的眼中、在他的心里,難道她宛如敝屣般不值一顧?可恨!太可恨了!這個負心漢,她豈能饒了他?
段心蓮滿心的憤恨不甘,忽然聽見外頭隱約傳來一陣陣嬰孩的哭聲,而那哭聲對剛產下死胎的她無疑是殘酷的刺激。
她尖聲嚷道:“怎么回事?是故意不給我安寧嗎?”
外頭的奴婢聽見了,趕緊進來回話,
“小姐,剛才倩蕓不慎跌了一跤,腹中的胎兒提早出世,但是……但是倩蕓她卻大量失血……已經……回夭乏術了……”
“什么?”段心蓮一怔,忽然又歇斯底里地笑了起來。
那個叫柳倩蕓的女人,是個年輕貌美的奴婢,那張嬌俏甜美的花容月貌始終讓她看不順眼。
去年夏末的一個清晨,柳倩蕓一大早外出,想不到卻在路上被一名酒醉的陌生男子給玷辱,還不幸懷了身孕,而那男人早已不知去向,甚至連他的姓名和身份都不知道。
“呵!呵呵!今晚還真是個不祥之夜呀!哈哈、哈哈哈……”段心蓮的笑聲凄厲而尖銳。
這么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屋內兩個臨盆的女人,一個死了胎兒,一個死了產婦,這是老天爺開的殘酷玩笑嗎?
歇斯底里地笑了一會兒后,段心蓮突然命道:“把那個女嬰抱來。”
“是!迸緜儾恢浪胱鍪裁矗是趕緊照她的吩咐去做。
段心蓮盯著那個已被小心包裹起來的女嬰,就見這女娃兒的臉蛋白白嫩嫩的,小巧精致的五官看起來有些柳倩蕓的影子,將來長大之后應該會是個甜美討喜的美人胚子吧!
“從今天起,她就是我生下的孩子!倍涡纳徴f著,神情已不復剛才的狂亂,但眼神卻透著一絲陰狠。
“呃?”一旁的奴婢們都愣住了。
“你們全聾了嗎?我說她從今天起就是我生下的孩子,而那個死胎是倩蕓生的!聽見沒有?”段心蓮厲聲叱喝。
“聽……聽見了!北娙穗m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這么做,但絲毫不敢違抗。
段心蓮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懷中的嬰孩,她的眼中沒有憐愛、沒有同情,只有滿滿的恨意。
“別怪我,孩子,反正你其實也不該來到這世上的。”濃烈的恨意宛如層層的藤蔓,將她的心緊緊捆縛起來。
她要報復!她要讓端木岳后悔莫及!而這孩子將成為她報復的最佳棋子,她要在端木岳的心中留下永遠也無法抹滅的傷口!
回憶往事,如同在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上撒鹽,讓段心蓮充滿了憎恨。
當年,她易容喬裝并化名為柳倩蕓,找了個借口帶著仍在襁褓中的夏紫衣前來“傲刀山莊”。原本想要當著端木岳的面殺了這個娃兒,宣稱她殺死的是端木岳的親生女兒,讓他終生活在痛苦自責之中,永遠無法解脫。
然而,那時她看見端木岳對妻子杜亞芝自重病轉醒而欣喜若狂的模樣,又看見了他和兒子端木焰融洽相處的情景后,她心想,就算她真的殺了這個女嬰,端木岳說不定也只會有短暫的痛苦,不久之后就會將她們母女倆忘得一干二凈,繼續過著他們一家三口幸福愉快的日子。
不行!她怎能如此便宜了這個負心漢?
于是她立刻改變主意,不殺這孩子了。倘若要殺,她就要殺杜亞芝,讓端木岳嘗嘗喪妻之痛!
無奈的是,即使她順利地住進了“傲刀山莊”,但深愛妻子的端木岳,派了許多奴婢伴在杜亞芝的身邊,不管杜亞芝走到哪兒,身邊都有好幾名貼身婢女簇擁著,讓她根本就無從下手。
她也曾想過在飯菜里下毒,無奈“傲刀山莊”的灶房始終有好幾名認真的奴仆們在干活著,她苦無下手的機會。
就這樣,她白白浪費了將近整整一年的時間,竟一直找不到下手殺杜亞芝的機會,而她對端木岳愛恨交織的情緒也一天比一天還深。
每次看見端木岳那挺拔俊朗的身影,她就想要撲進他的懷里,訴說相思之苦。
她多么渴望能夠取代杜亞芝,成為他身旁的女人、他寵愛的妻子!
甚至,她暗暗期待杜亞芝再重病一場,最好這回病得送命了,那么或許她就無須再隱姓埋名地躲在角落,或許她就能大大方方地取代杜亞芝的地位……
可惜的是,這些“或許”終究沒有發生,杜亞芝依舊活得好好的,而她竟又在等待中,白白耗費了許多時日。
其實段心蓮的心里明白,自己渴望能夠待在隨時看得見端木岳的地方,要不然她怎么可能在“傲刀山莊”虛擲了這些年的光陰?只是驕傲的她一直不愿意承認自己在愛情中竟是這般不爭氣、這般卑微懦弱的人……
她愛得好苦、好矛盾,而她不要自己一個人受苦!
眼看他的兒子端木焰從小就喜歡逗著夏紫衣玩,“兄妹倆”親昵互動的模樣,讓她又有了另一個更加陰狠的計劃。
既然這么長的時間她都等了,那么她可以繼續等待下去,并且想盡辦法將端木岳的兒子和“女兒”湊成一對!
此刻終于“真相大白”了,他們一家人終于可以好好地體會親人亂倫相戀的絕望與心碎的痛苦了!
這對端木岳和杜亞芝來說,肯定是晴天霹靂的打擊,這也是她對端木岳最成功、也最徹底的報復!哈哈哈哈……
經過十七年,段心蓮的容顏已不復當年艷麗,而長年戴著假面皮,使她的肌膚顯得異常蒼白,但那五官依舊有著當年的影子。
“你……是你!”端木岳很快就認出了她。
當年他雖然對段心蓮根本毫無情意,自己也是在半昏迷的狀況下才與她發生肌膚之親,但畢竟他占了她的身子是事實,而他因為已有摯愛的妻兒而無法回報她的感情也是事實。
段心蓮的目光與端木岳對上,眼中閃動著狂亂激動的光芒。
見端木岳很快就認出了自己,段心蓮的心底竟莫名地涌上一絲欣慰。他還記得她!經過了十多年,他竟還記得她呵!
愛恨交織的情緒,幾乎逼出了她的眼淚,她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這個她愛了、恨了十多年的男人。
“當年,你棄我于不顧,而我獨自一人生下來的孩子就是紫衣!她就是你的親生女兒!”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被驚呆了。
“哈哈哈!看著自己一雙親生兒女亂倫相戀,甚至有了肌膚之親,你有什么感覺呀?哈哈哈哈……”
聽著她的話,聽著她得意的大笑聲,端木岳大受打擊地踉蹌了幾步,幾乎快要站不穩了。
“你……你這是在報復我嗎?”
“沒錯!我要你一輩子活在痛苦自責之中!我要你一輩子都不好過!”段心蓮尖聲說道。
端木岳一臉沉痛,若不是自己當年的情債,如今……也不會發生這樣不堪的事情了……
看著眼前的一雙“兒女”,端木岳的心仿佛不斷地遭受著殘酷的鞭笞,痛得他幾乎快失去了知覺。
老天!都怪他、都怪他……若不是自己當年虧欠了段心蓮,她也不會心存恨意,想出這個方法來報復他了。
但……這對可憐的孩子是無辜的呀!他們是如此的相愛、如此的相配,可竟然……竟然是一對兄妹!
這樣殘酷的打擊,端木焰和夏紫衣承受得了嗎?
端木岳的心里充滿了內疚與自責,饒是一個早已步人中年的大男人,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一旁的杜亞芝也跟著心痛落淚。
她不怪端木岳,也不想過問多年前的恩怨情仇,她只為這對可憐的小情人而傷心。
“娘……你……你到底在說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都聽不懂……我怎么會……怎么可能會是……”過度的震驚,讓夏紫衣宛如突然被狠狠地砍了一刀,痛得她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端木焰也震驚不已,他簡直不能相信這種荒謬可笑的事情,然而看父親一臉懊悔心痛的神情,一股絕望驀地涌上心頭。
看來紫衣真的是他的親妹妹。但是……這怎么會?這怎么可以?!
“你沒聽清楚嗎?”段心蓮咬牙說道:“好,我就再說一遍,你是端木岳的親生女兒,而端木焰是你的親大哥!”
“不……不!我不相信!這不可能!”
夏紫衣突然激動地大喊,她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不愿相信這樣的事實,因此的望地轉身跑開。
看著夏紫衣崩潰的身影,段心蓮的臉上掠過一抹疼痛,幾乎能感受到夏紫衣心底的絕望與崩潰。
怪了,怎么會這樣呢?夏紫衣又不是她真正的女兒,怎么可能會有“母女連心”這回事?可……剛才那孩子臉上凄絕的表情,竟宛如烙印般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為什么?她實在不懂,明明一切正如計劃般完美地實現了,她心里竟連一點報復后的快感也沒有!
怎么會這樣?不該是這樣的呀!
明明端木岳因此而痛苦、杜亞芝因此而痛苦,就連端木焰和根本不是她親生女兒的夏紫衣也跟著痛苦了,她一口氣拉了這么多人陪著她一塊兒墜人痛苦的深淵,為什么心里卻沒有半點愉悅的感受?
這到底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