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過后,袁勢封并未前去朝露苑給予項夕兒答復,但項夕兒也沒按照計劃去找他做了斷,因為她后來才想到,她得先將后路鋪好才行,否則等與他和離之后,難道她要帶著兒子露宿街頭不成?因為打死她,她都不打算回娘家去住——只怕一回去就會被趕出來,或者是直接打死吧。
因此,她得在與他和離之前先想辦法安排好他們未來的住處,以及謀生方式才行。
她頭痛了一晚,終于想到她有嫁妝傍身的事。
袁家人還算不錯,完全沒有想污了項夕兒嫁妝的打算,因而那些東西都在朝露苑的庫房里,是她可以動用的,想必和離時也可以帶走,但若是想靠那點東西過一輩子,坐吃山空可不行,所以她還是得好好計劃,好好打算才行。
第二天她便讓紅韻與紅歆幫忙清點庫房里的東西,因為她得先湊出銀兩租間宅子才行。
結果不點不知道,一點嚇一跳,嫁妝單子上的東西竟有四分之一不翼而飛,那些跟她從項家過來的陪嫁奴仆們竟敢監守自盜?!他們真當她是泥捏的,想搓圓就搓圓,搓扁就搓扁是不是?真是欺人太甚!
“你們倆早知道是這種情況嗎?”項夕兒看著兩個紅問道。
兩個紅立即用力的搖頭。
“奴婢知道會少些東西,但不知道會少這么多!奔t韻說。
“你知道會少東西?”項夕兒挑了下眉頭。
紅韻點頭,道:“夫人你忘了嗎?先前你有時想要一些東西,卻又不想開口跟府中的管事要時,就叫郝嬤嬤直接從庫房拿,如果庫房里沒有,就拿其它東西到街上當鋪賣了錢再去買回來。”
聽紅韻這么一說,項夕兒便想起來了,原主生前的確做過不少蠢事,這件事她隱約也有印象。
她皺了皺眉頭問道:“你們倆誰還記得我動用了庫房哪些東西?又讓郝嬤嬤用庫房里的東西換了些什么回來嗎?”
“不是全記得,但大部分奴婢都記得!奔t韻說。
“奴婢也記得一些!奔t歆接著說。
“好,那你們倆去把那些東西都列出來給我,然后明天早上,讓大家都到院子里來集合!彼铝畹馈
兩個紅并不知道項夕兒想做什么,但這并不妨礙她們的忠心,夫人怎么說她們便怎么做。于是,兩個紅絞盡腦汁的回想,并在兩相對照與討論確定后,將那些物品都寫了下來,然后交給項夕兒。
隔天一早,朝露苑廳堂外的階梯下聚集了苑里所有的下人們,其中很明顯的分成了三團,一團是由郝嬤嬤為首,跟著項夕兒從項家陪嫁過來的;一團是原在老夫人身邊服侍,后來被派到朝露苑照顧兼監視她,以李嬤嬤為首的原袁府奴仆,最后一團則是后來才從外頭買進來服侍她的下人,沒有頭頭,也是現場最沉靜安分的一群。
項夕兒坐進放在階臺之上,紅韻事先吩咐人準備的紅木高背椅,居高臨下的看向在場眾人。
郝嬤嬤上前一步,有些討好的開口問道:“夫人,不知你突然召見大家有什么事?你若有什么吩咐交代一聲就行了,又何必自個兒勞心勞力呢?”想起昨兒個夫人突然盤查庫房,她就一整個惴惴不安。
“不知夫人一早召集大家到此有何吩咐?大伙都有許多事要忙,請夫人長話短說。”李嬤嬤不甘示弱的也跟著開口,只是相對于郝嬤嬤語氣中的不安與討好,她則是冷淡中帶點傲慢與不敬。
項夕兒知道這全是原主留下的后遺癥,也懶得與她計較,朗聲開口道:“既然有人要我長話短說,我也就不廢話了。昨兒個我查了下存放在庫房里的嫁妝,發現庫房里的東西比嫁妝單子上的整整少了四分之一!
李嬤嬤一陣呆愣之后,眉頭輕蹙的瞄了一眼面無血色的郝嬤嬤,開口說:“夫人,掌管朝露苑庫房的是你的得力助手郝嫂嬤,這事你只需要問她就好,又何必召集大家到這兒來呢?”真沒想到郝嬤嬤的膽子竟然如此之大,竟敢做出監守自盜的事來。
“夫人,這件事老奴能解釋,那短少的四分之一是——”郝嬤嬤臉色難看的開口想辯解,卻被打斷。
“我話還沒說完!表椣豪涞目戳怂谎郏庞挚聪虮娙,“庫房的事我當然會調查、追查到底,但是在這之前,誰敢向我保證除了庫房之外,朝露苑內的其它人都是清白的?見微知著,連我原本最信任的人都能背叛我了,我要如何相信你們沒監守自盜,沒吃里扒外?”
聞言,眾人一片嘩然,現場議論之聲不斷,一片吵鬧。
“請夫人別將老奴與那背主之人相提并論!崩顙邒吡x正詞嚴的開口說。
“夫人,老奴是冤枉的,老奴是冤枉的。”郝嬤嬤跪下來為自己喊冤。
“我話還沒說完!表椣赫f。
紅款見狀上前一步,站在臺前大聲喝道:“安靜!夫人還有話要說。安靜!”
現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項夕兒贊許的看了紅歆一眼,這才再度緩慢地開口道:“正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都對你們產生了懷疑,我就沒辦法再用你們!
“夫人饒命啊,奴婢是冤枉的!
“夫人,奴婢絕對沒有背叛您,請您明查。”
“夫人,奴才是無辜的,奴才從沒背叛過您啊!
“夫人——”
現場再度陷入一片鬧哄哄,下跪哀求聲此起彼落。
“安靜!”紅歆再度出來控制場面,大聲喝道。“夫人話還沒有說完,全都安靜下來!
現場慢慢地又安靜了下來,但每一個人臉上都寫滿了不安與憂愁,還有些忿懣與怨懟,尤其是陪嫁那一團的人,因為他們的賣身契全都掌握在夫人手上。
項夕兒的目光慢慢從每一個人臉上滑過之后,這才開口。
“我并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所以愿意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彼f,“你們有一天的時間考慮,明天我會一個一個的召見你們,聽你們自白。自首者可無罪,舉報者可將功贖罪,但若敢胡亂栽贓陷害他人者,一旦被我查明真相,直接拖下去打死。機會只有一次,想留下來的人好好考慮明天要說什么,不想留下的人可以先收拾東西,過幾天自會有人牙子來帶你們走!
說完,她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留下一院子茫然而不知所措的奴仆們。
項夕兒發威之事不一會兒便傳遍了整個袁府,袁勢封第一時間得知此事,神情是若有所思的,與為他帶來此消息,一臉嘲諷外加等著看戲的林浩全然不同。
林浩覺得那女人根本就是個瘋子,想一出做一出,也不知道這回她又想發什么瘋,他還真的有點期待,希望她能干出讓將軍忍無可忍而休妻的大事。
袁勢封關注的點與他完全不同,他想的不是他的夫人這回想做什么,而是她的手段。自首無罪,舉報則可將功贖罪,栽贓陷害他人則死。只一舉,卻將利誘、威脅、恐嚇全用上了,這個女人真的是當初那個瑟縮、膽小、哀怨又瘋癲的女人嗎?
讓人難以置信。
“項府那邊有消息傳來了嗎?”他問林浩。
林浩搖頭!捌鋵嵏居貌恢巾椄ゴ蚵,從那些隨夫人陪嫁而來的人那里就可以知道一切。”
袁勢封也知道,但他想要更確定。
“你繼續幫我盯著,看這件事的后續發展。”他起身交代道,然后離開書房,朝母親所居住的紫竹苑走去。
他想,這件事不久就會傳到母親那兒,而且以母親向來體恤下人、善待下人的個性,肯定會出面阻止,他得去說服母親先靜觀其變,暫且不要出面干涉朝露苑里的任何事才行。因為他真的很想知道接下來的發展,以及她究竟想做什么。
隔天,朝露苑里的下人們一個接著一個被喚到西側廳自白與自首。
項夕兒原以為能來半數已到頂,原袁府中的奴仆應該不會理會她,不料在李嬤嬤以身作則的帶領下,竟然全都乖乖地來了,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前來的人數出乎她意料之外,但結果卻全在她意料之中。
由于自首無罪,舉報可將功贖罪,又畏死的原因,奴仆們不得不吐實認罪,即使那些都是冰山的一小角,但每一個人都承認一些、指認一些,冰山的全貌也能慢慢地出現在她眼前。
李嬤嬤看似與郝嬤嬤水火不容,但也收過郝嬤嬤不少的好處,睜只眼閉只眼的讓郝嬤嬤在竊取偷賣她的嫁妝上更加通行無阻。
不管是負責廚房或打掃清理的,上自管事,下至打雜的都從朝露苑的配給中偷過好處,也難怪原主當初總覺得缺東缺西的,得自掏腰包補給了。最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連她平常做了什么、喜歡什么、吃了什么的消息都能販賣,然后從中獲得好處。
“到底是誰在打聽夫人的事?”紅歆不解的說。
“你沒聽過無利不起早這句話?除了那些能從中獲得利益的人之外,還會有什么人?”項夕兒一臉不在意的表情。
“可是打聽夫人的事能從中獲得什么利益?”紅韻也沒能聽明白夫人的意思。
“將軍的后宅空虛,你說他們想得到什么利益?”項夕兒似笑非笑。
“!”兩個紅瞬間恍然大悟。
“夫人……”紅韻擔憂的看著她,欲言又止。
夫人在府中不受待見的情況她們比誰都清楚明白,如果將軍納了妾,后宅里有了新主子——即使姨娘只能算半個主子,對夫人的處境來說卻絕對是雪上加霜,那今后夫人該如何自處呢?她一定要好好的保護夫人,絕不允許那些姨娘們欺到夫人頭上來!
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項夕兒拍了拍她的手說:“不用擔心,那些人威脅不到我的。”
“奴婢一定會保護夫人的!彼攀牡┑┑。
“奴婢也是!奔t歆跟進,同樣的義無反顧、同仇敵愾。
“有你們倆在我身邊,真好!表椣河懈卸l的對她們微笑道。
“夫人,咱們現在要做什么?”得到肯定后,紅歆整個人變得干勁十足。
“找房子!表椣赫f。
“找房子?”兩個紅都露出愕然不解的表情。
“嗯,以后咱們四個人要住的地方。”項夕兒點頭道。“不需要太大,也不要太偏僻,安全牢固能遮風避雨最重要。我不知道這里的房價,等郝嬤嬤那些貪墨虧空的東西換成銀兩補齊還我之后,咱們手上的銀兩足夠將房子買下最好,如果不夠那就用租的。你們倆找時間去街上打聽看看,盡快把這件事辦好!
“夫人,奴婢不明白。”紅韻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搖頭道。
夫人口中所說的四個人是哪四個?他們要住的地方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們不是住在將軍府嗎?為何還要另外買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