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總經(jīng)理……你確定我們要繼續(xù)嗎?”
何特助一臉陰森的瞅著身側(cè)的男人。都已經(jīng)十點半了,他們還要在人家公司門口站崗,繼續(xù)當(dāng)兩尊的免費門神嗎?
沈惟恩一手拎飯團,一手拎三明治,至于飲料則由特助代勞,好好一個俊美型男,穿著名牌西裝跟訂制皮鞋,手戴百萬機械表,淪為外送小弟。
此等畫面,超級勁爆……如果拍下來,把照片賣給某數(shù)字雜志,不知道能海削多少?
何特助悄悄低下頭,望向西裝口袋里的手機。如果有人能幫他拿手中這兩杯飲料,他就有手可以拍照了……馬的。
“她不會來了!蓖稚系谋恚瑫r針走向十一,沈惟恩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離開。
何特助大大松了口氣,趕緊跟上無良Boss。
“那這杯咖啡跟豆?jié){……”
“你喝掉!鄙蛭┒鱾(cè)眸,陰冷冷的瞪他。
“這是特大杯拿鐵跟大杯豆?jié){欸,我哪里喝得下這么多!焙翁刂棺h。
“你可以留著當(dāng)午餐。”
“午餐——”何特助還沒嚷完,懷里已經(jīng)被塞了飯團跟三明治。
“這就是你的午餐,公司免費提供,老板親買,代表你這個員工有多么受到重視。”沈惟恩撇首,附贈一枚皮笑肉不笑。
“……你要真對我好,干脆直接開除我算了。碰上你這個老板,我前輩子不是欠你錢,就是欠了你感情!”
何特助瞪著Boss的背影,恨恨的喃喃自語:“你應(yīng)該慶幸我這輩子不是當(dāng)女人,否則非把你折磨到不成人形,讓你從里到外都被榨干……不像人、鬼也不像鬼才肯罷休!”
捱呀捱的,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沈惟恩十一點半便從公司出發(fā),十二點整準(zhǔn)時抵達高可茵最愛的秘密基地,位在隱密二樓的異國情調(diào)餐廳。
他必須承認(rèn),活了二十八年,面對過許許多多的戰(zhàn)役,他從沒像此刻這樣忐忑不安。
因為從沒輸過,他向來自負,深信沒有什么可以使他感到恐懼,但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的怕了。
他想她,想念那個女人,分開一秒都令他感到不安。
他見過太多女人的丑陋面,她們工于算計,表面燦爛,私下黑暗,喜歡搞排擠,玩斗爭,耍各種心機跟花樣。
但是高可茵不一樣。
她表面世故,其實內(nèi)心單純?nèi)缫粡埌准垼男臋C只用來保護自己,面對別人的惡意挑釁,她成熟面對,不隨之起舞,只以平常心對待。
她認(rèn)真看待自己的工作,在工作領(lǐng)域里盡情發(fā)揮專才,她追求成就感,又不愛炫耀,她專注在自己喜愛的事物上,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她的美,來自于她的內(nèi)在,遠遠超乎外貌的美。她讓他對女人改觀,見到女人最美好的一面。
老天,他怎么可以讓這個女人離開?他怎么可以傷害她!“先生,請問你要點餐了嗎?”服務(wù)生第N次靠過來詢問。
“有需要的時候我會招手。謝謝。”沈惟恩保持風(fēng)度翩翩的微笑,嘴角已經(jīng)泛僵的微微抽動。
十二點整,十二點半。一點整,一點半。兩點整,兩點半……
“先生,不好意思,兩點半到四點半是我們下午的休息時間。”服務(wù)生面色不佳的靠過來提醒。
沈惟恩前額靠著交疊起的雙手,聞言,緩緩揚起陰晦的眸子,服務(wù)生驚到,尷尬的笑了笑。
“呃,先生……其實你想繼續(xù)坐也可以,不過這段時間我們廚房就不供餐羅。”說完,服務(wù)生隨即笑容僵硬的退開。
沈惟恩再次執(zhí)起一直擱在桌面的手機,固執(zhí)的按下快速撥號鍵。
“您撥的電話將轉(zhuǎn)接到語音信箱……”
毫不意外地,高可茵的手機依然關(guān)機。
她沒進公司,人也不在家——在他威迫之下,何特助專程繞道上她家公寓大樓,每過一小時便盤查管理員,確定她一早便離開家門,至今仍未返家。
她會在哪里?他不知道的某間餐館?圖書館?百貨公司?書店?會不會,她根本沒看見他傳的簡訊?
不可能。她肯定看見了,否則她不會刻意請假。她不是會無故曠職的那種員工,她的責(zé)任心比誰都重。
她是故意躲開他,不想看見他。
這個殘酷的認(rèn)知,讓沈惟恩一顆心沉入無底深淵。
他推椅起身,在服務(wù)生如釋重負的目送中,離開了高可茵最喜愛的餐廳。
餐廳的對街轉(zhuǎn)角處。
高可茵就坐在便利商店里,面向窗外的位置上,手邊擱了兩杯CITYCAFE的空杯子。
她單手托腮,不怒不笑,仿佛沉思一般的看著沈惟恩走下階梯,高大身驅(qū)散發(fā)出一股濃濃的頹喪。
他靠在車門邊,眉頭深鎖,低頭望著掌上的手機,那副模樣其實有些好笑,不像個大男人,倒像只被主人遺棄的拉不拉多。
數(shù)個鐘頭前,她同樣坐在公司對街的便利商店里,看他跟特助兩人像門神站崗,手里又是飯團又是三明治的,偏偏配上那張帥氣的臉龐,及一身貴氣西裝,那畫面滑稽又狼狽,路過的員工差點笑彎了腰。
他堅持等到最后一刻,隨后即刻飛車趕往餐廳,非常有耐性的等了一整個中午,甚至是一整個下午。
這些她全看在眼底。
她猜,他不會回公司,大概準(zhǔn)備到她可能出沒的地方堵人,等到晚餐時間,又趕至她喜歡的西班牙餐廳,繼續(xù)癡癡的等。
她故意讓他苦等,故意鬧失蹤,讓他找不著人,又舍不得放棄等待,將他耍得團團轉(zhuǎn),然后在一旁冷眼旁觀。
她不覺得這么做殘忍。比起他帶給她的傷害,這又算得上什么?
可是這么做,她開心嗎?
不,她一點也不開心。她覺得心是空的,仿佛體內(nèi)有一部分的自己已失去。
高可茵垂眸,望著始終握在手里的手機,手指微動,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沒開機。
算了,就這樣吧。
她這樣告訴自己,心底的另一個自己卻不做回應(yīng)。
沈惟恩長這么大,第一次深刻感受到,看不見盡頭的等待,才是最艱鉅的難關(guān)。
西班牙式建筑的造景餐廳里,熱情的音樂聲在耳邊回蕩,他整個人宛若置身冰庫,從里到外全是冰涼的。
手機不開,家也不回,她可能出現(xiàn)的每個地方全找遍了,依然不見蹤影。
他不怕等,不怕被耍,只怕被她徹底躲開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然后第三次……到最后越躲越遠,越躲越上癮。
等待的時間,分秒都是煎熬,卻也給他更多時間冷靜思考,然而越是思考,對她的感情越發(fā)清晰。
他反向思考,安慰性質(zhì)居多的想著,也許沒有她,他根本無所謂,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不過是暫時性的。
但,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謊言。愚蠢的謊言。
自她知道真相后,他分秒都沉浸在懊悔與自責(zé)中,他忘不了她憤怒的神情,她收回信任與感情的冷漠。
她的眼里仿佛已經(jīng)看不見他的存在,視他如透明空氣。坦白說,他很受傷,被人徹底忽視,甚至當(dāng)成垃圾一般,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他的男性自尊受創(chuàng),驕傲被折毀,窩囊得很徹底;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曾有過放棄的念頭。
不是因為不認(rèn)輸,也不是自尊心作祟,而是他舍不得放,不愿放,不想放。
“她不會來了,放棄吧。”
忽然一道涼薄的嗓音落入耳底,沈惟恩斂眉揚陣,看見莫泉拉開椅子落坐。
“你來這里做什么?”他沒好氣的問。
二十分鐘前,等了一整天的手機總算響起,他想也不想便接起,結(jié)果竟是莫泉,懸至高點的期待瞬間摔落至深處,那當(dāng)下他差點將手機砸了。
“站在編輯的立場,我來幫你打氣。站在朋友的立場,我來看熱鬧!蹦πΦ恼f。
按照往例,沈惟恩應(yīng)該惱怒回嗆,再不然,也該來記狠瞪什么的,然而左等又等,他只是兀自垂眸,望著交疊的雙手發(fā)怔。
莫泉詫異的挑眉!澳阏娴谋徽麘K了,對不?”
大學(xué)時代一路結(jié)交至今,他從未見過沈惟恩這般垂頭喪氣的落魄樣,這個無敵先生這回真碰上人生瓶頸?
“我不想跟當(dāng)事者以外的閑雜人等,談?wù)撐业膼矍閱栴}。”沈惟恩眉眼未抬,有氣無力的回應(yīng)。
莫泉鏡片下的鳳眸含笑,他招來服務(wù)生,點了兩杯琴酒,將其中一杯推向沈惟恩。
“喝下這個,你會舒服一點。”
沈惟恩心灰意冷的瞟上一眼,猶豫幾秒后,終究還是抬手去取。
見他頭一仰,一口飲盡,莫泉將另一杯也推向他,然后又重新點來兩杯。
“算了吧,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看他眸光漸霧,莫泉開始勸退。
“她不是‘一個女人’,她是高可茵,獨一無二的高可茵!鄙蛭┒鲬嵟牡伤谎,然后飲下一大口琴酒。
“別忘了,她還是嚴(yán)重打擊你自信的那個蘿絲。”莫泉很好心的提醒。
“那又如何?我愿意輸給她,輸一百萬次都可以!币豢诮右豢,手里的酒很快便見底,沈惟恩放下空杯,又執(zhí)起另一杯,毫無節(jié)制的飲下。
“這樣窮追不舍,是因為太愛她,還是因為不想被她甩掉?”莫泉極有耐心的問著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混蛋,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沈惟恩惡狠狠地瞪他,眸內(nèi)布滿血絲。
“我愛高可茵,她是我唯二個想愛的女人,沒有她或許我不會死,但是也離死不遠了!
莫泉笑了。“我只是想確定你的感情放得有多深。”
沈惟恩瞇起雙眸,半醉的喃喃低語:“王八蛋,你盡管笑吧……等到你遇上你愛的女人,你就會明白,為了那個女人,再蠢的事情都干得出來。”
“放心吧,我已經(jīng)在做了,而且做得比你更好!蹦胧菓蛘l,半是自嘲的說。
沈惟恩沒聽真切,兀自喝他的酒,頭越來越沉,干脆用左手撐住前額,手里卻依然緊握酒杯。
“我完了……她不想見我,不想理我,不管怎么做都沒用!彼_始發(fā)出無意義的呻/吟。
“就算見到她,她也不會聽你解釋,你又能怎么樣?跪下來求她原諒嗎?”
“如果這樣做能讓她開心,原諒我這個白癡,就算跪上一整天也可以!
“這樣不嫌太沒志氣,有失男性尊嚴(yán)?”莫泉故意酸他。
“志氣?尊嚴(yán)?”沈惟恩嘲諷的哼了一聲!澳切┦鞘裁矗靠梢猿詥?得了吧,只要她愿意理我,再沒尊嚴(yán)的事情我都做得出來。”
“看來你真的很愛高可茵!蹦獡u頭笑嘆。
廢話。沈惟恩才懶得搭理,他趴了下來,臉枕著手臂,慵懶的將琴酒送近,有一口沒一口的啜飲,兀自沉浸在沉郁中,連莫泉幾時離開都沒發(fā)現(xiàn)。
他好后悔,好痛恨愚蠢又幼稚的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挽回高可茵?他會不會就這樣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