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兒、亢兒……你醒醒,別嚇娘!”
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在高亢耳邊不停地唉叫。
那可怕的音調像拿刀尖刮玻璃,讓高亢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立敬禮了。
“吵死啦!”高亢想捂住耳朵,卻發現整個身體好像陷在一個爛泥塘里,怎么都使不出力。
同時,一個更拔尖的聲音刺入耳里,硬生生震得他的耳朵嗡嗡響。
“生了、生了,少奶奶生了,恭喜老爺、賀喜夫人,少奶奶給高家添了位小公子!”
“啊——”一串像小女孩看見大明星似的尖叫聲在高亢身邊響起。
他翻了個白眼。這雙耳朵八成要報廢了。
“謝天謝地,高家有后了!”裹著高亢的“濃稠泥糊”使勁地搖晃他,高亢感覺自己在坐云霄飛車,還是三百六十度大翻轉的那種,他快吐了。
“夫人,你還抱著亢兒做什么?咱們快去看看孫子啊!”
這是一個威嚴的聲音。高亢有點感動,他還能聽得見,老天保佑,他耳朵沒聾。
不過……用得著這么大力地扯他嗎?他手臂快脫臼了。
他想說,慢一點慢一點,他的手會斷掉,但前頭有人在拉,后面有人在推,他卻是身不由己地被推入了……
“啊——”他發現自己喊出一個比剛才那些都更恐怖萬分的尖叫。
這……這是哪兒啊?木頭蓋的房子、木頭做的桌子、木頭釘的窗戶、木頭……反正這房里的東西,包括房間本身,九成九都是木造的。
這里沒有高亢熟悉的沙發、電視、音響,只有他在古裝劇里看到的那些樸拙擺設。
怎么回事?他在作夢嗎?明明剛才他還開著車、載著老婆在高速公路上疾駛,一眨眼,他卻來到了這莫名其妙的地方。
他看看四周,猛然發現前面拉著他的那個男人一身長袍寬袖,頷下柳須飄飄,極是瀟灑;后面推著他的女人很胖,足足有三個他那么大,圓圓的臉上淚痕未干,卻是慈祥又和藹,光是瞧著,就讓人心窩暖暖。
“亢兒!娘的心肝寶貝,你這是怎么了?一會兒昏迷、一會兒大叫,莫不是見了臟東西?”她又把高亢扯入懷中。“快來人!請大夫——不對不對,到金雞觀把青風道長請來,就說高家要辦水陸道場驅妖。春花、秋菊,你們給少爺燉人參雞湯去,還有冬梅……”她邊說,邊用力把高亢往胸懷里按。
高亢忍不住開始詛咒報章媒體。是誰說男人都喜歡一手無法掌握的女人?讓他們來這里試試看,才知道什么叫做壓迫性的痛苦。
就在他以為自己會窒息而死的時候,那個瀟灑的男人救了他。
“兒子都娶妻生子了,你這做娘的還這么寵他,難怪人說慈母多敗兒。瞧瞧,一點小打擊他就要死不活的,這將來還能有出息?”
掙脫開來之后,高亢深喘幾口氣,看看瀟灑的男人、再瞧瞧胖女人,又愣了。
這到底是哪里?現代人還有“娘”這種稱呼嗎?不都叫“媽媽”?
高亢的呆愣讓胖女人更緊張!翱簝骸⒖簝,你倒是回句話。e嚇娘了!
他覺得自己才真的要嚇死了。他明明是孤兒,哪兒來的娘?
“啊——”忽地,又是一記尖叫。
今天的尖叫還真多啊,但……這聲音他非常熟悉,熟到作夢都不會忘記。
“小蘋!”他神力大發,推開胖女人和瀟灑男人的阻擋,朝著尖叫的來源跑去。
“小蘋——啊!”
高亢只見老婆林蘋正半坐在一張紅木雕的大床上,鵝蛋般的臉龐,五官清秀,不特別美,但那斜飛著入鬢的黛眉,配上一雙微微上揚的鳳眼,豐厚而紅潤的雙唇,別具一番風情。
林蘋從大學畢業就沒再留過長發,總是削得短短的,羽毛似的發包覆著她的臉,專業中帶著三分柔媚。
高亢好幾次希望她把頭發留長,他好愛她長發如瀑,披在肩頭,一陣風吹過忽地揚起的浪漫。
但林蘋總說長發要留得漂亮很麻煩,三天兩頭便要護發、整理,不如短發俐落。
可現在,林蘋的頭發好長好長,披散在整個床面上,一片的烏黑柔亮,一縷金陽落下,還能反射出點點金芒。
一個人的頭發要從耳畔留到腰際得花多久的時間?高亢沒留過不知道,但至少他知道,絕對不是眨個眼的時間就能辦到的。
有一些非常詭異的事情發生在他們夫妻身上了。
高亢看著林蘋哀求的眼,林蘋望向高亢倉皇的眸,心里浮起了一個相同的念頭——
他們得好好談談,現在……這是在演哪出戲?
“少爺、少奶奶,你們這是咋兒了?”一個老嬤嬤靠過來問。
高亢恍然回神,吼了聲:“出去!”
“亢兒——”那胖女人還想抱高亢。
“全部給我出去!”高亢咆哮。
“孽子!你敢這樣跟你娘說話?”那留著柳須,樣子很瀟灑的男人瞪著眼罵。
但高亢不理會,像頭斗牛似地拚命將房里除了林蘋外的其他人往屋外趕。
“孽子!敢爾?!”
“亢兒,我是娘啊!亢兒……”
“少爺、少奶奶……”
一群人又叫又跳,但哪里抵得過現在腎上腺素激升的高亢,一個個全被轟出房間。
高亢砰地關上門,想上鎖,卻找不著門鎖,只得搬了桌子、椅子、衣柜……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將房門堵得密密實實。
確定不會有第三人跑進來后,高亢沖到林蘋身邊,緊緊地抱住她。
“老婆、老婆……”兩夫妻都在發抖。
林蘋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天知道她剛有意識,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全身又痛得要命的時候,膽子都快嚇破了。
比起來高亢的運氣還是較林蘋好一點,起碼他不用承擔那生子之痛。
夫妻倆激動了好一陣子,理智逐漸回籠,高亢也覺得一個大男人在遭遇變故時無法保護妻子,只能和她抱在一起抖,有點丟臉,便立刻把心神收回來。
“小蘋,別哭了,好歹我們還在一起,有什么事,我一定會先照顧你!
林蘋也是哭累了,加上剛生產完,身體累到不行,沒力氣再哭。
她軟軟地靠著高亢!澳阏f……這是怎么一回事?你……”
她摸著高亢的臉,還是記憶中那斯文儒雅的模樣,但是……她把他的頭冠解開。“為什么你的頭發突然變這么長?還有你穿的衣服、鞋子、我們住的房間……我們……難道是在作夢?”
高亢也很納悶!澳阋彩前。∧樋、身體完全沒變,但其他的……我真的糊涂了。如果是夢,能夠夫妻一起入夢嗎?還有,你腦海里有關我們的最后一個記憶是什么?”
“我們欠了一屁股債,正在跑路,途中我告訴你,我懷孕了,但我想拿掉,你問我為什么?然后……”她皺眉想了一下,背脊竄過一陣寒意!叭缓螅矣浀梦覀冏曹嚵恕!
“我還記得車子爆炸了。照理說那么嚴重的車禍,我們就算保住性命,也不可能半點傷都沒有,但是你看,我們身上哪里有傷了?”
林蘋白他一眼!澳惝斎粵]傷啦!我可是傷在你沒看到的地方。”她生孩子生到痛得半死好不好?
“是,我錯了,老婆!卑褍扇说牧稣{換一下,他想,他會比林蘋更抓狂。“先不說車禍的事。我們是在同一間育幼院長大,無父無母,可是剛才被我趕出去的那堆人中,竟有兩個人自稱是我爹娘!”
“什么怪稱呼?你是說爸爸、媽媽吧——”話說到一半,她突然沉默了。
“小蘋?”他搖搖她。怎么不說了?她不幫忙想,光靠他一個人,很難把眼前的情況弄清楚。
忽地,她望著他的眼神散發出一種詭異的迷茫和狂熱。
“高亢、高亢、高亢——”她激動得話都說不完整了。
“小蘋,你怎么了?”他嚇一跳,抱著她,輕輕地搖。小時候,她受欺負或生病、心情不好,只要他這樣做,她總能平靜下來。“慢慢說,你先深吸口氣,對,再慢慢吐氣,重復一遍,很好,感覺好點沒有?”
她閉上眼,又喘息了幾下才開口,仍難掩情緒劇烈起伏!澳阌浀脝幔覀円郧俺3?吹男≌f,那些男、女主角可以回到過去、未來、異世界什么的,是不是很像我們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