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然從床上起身,蒂琺弄了膠囊咖啡,吩咐客房服務,然后去沖澡。
冷水浴與熱咖啡帶來清醒的頭腦,她穿著浴袍,坐在發呆椅上,環顧室內,看了看在床上睡著的男人。
六年前,她毫無寵愛自己的習慣,除了派對那晚住飯店外,不曾外宿,她也沒想過要蜜月旅行,因此兩人間的記憶不曾與奢侈空間連結。
直到此刻,金碧輝煌。
她凝視在雪白被單下微微起伏的男體,心間生出一股奇妙近乎荒謬的感受,他們看起來……很適合這種生活,一起旅行,住高檔飯店,環游世界。
她甩甩頭。錢能撐腰不稀奇,讓人敢于夢想才是最大特點。
六年前,她的生日愿望僅是好好過日子,如今想來,卑微得讓人想發笑。
現在的她,不再是一窮二白的小丫頭。她當然不是富婆,但不用為生活發愁,能過上想要的生活,偶爾買點奢侈品也不會心疼。
現在的她,很奇妙的,竟能想象跟范錯為一起旅行,這是以前做不到的。以前,他們雖然是夫妻,可一些涉及到金錢方面的事物、體驗,她還是沒辦法放任自己去享受,盡管他樂于付出,但她心里就是卡卡的。
錢的力量能撐起自己某方面的信心,她心知肚明。
門鈴聲微響,客房服務送到,把豐盛的早餐布在露臺上。
端著咖啡,她望著遠方的清晨。
長久以來,她在清晨入睡,午后醒來,像這樣清醒看朝陽的機會不多。也許是空氣很清新,也許是安靜,竟出乎她意料的舒適。有別于過去,現在的她,竟喜歡晨起。
風吹得她長發飄揚,有點冷,但舒暢,一雙臂膀從后面圍過來,炙人的體溫熨得她一陣舒服。
“寶貝!彼橇宋撬亩,慵懶的喚,“怎么不叫醒我?”
“想讓你多睡點!彼龥]抗拒那兩個字,寶貝。
他從她手上接過咖啡,唇落在她喝過的地方。
被他抱著,比剛剛一個人站在露臺上更好許多。她心中生出兩股意志,一部分想逃,怕沉溺其中,怕再次被他傷害,一部分卻想得到更多。
幾經掙扎,她軟弱的想,就……把這當作他們沒有過的蜜月吧,補償六年前的短命婚姻。他們終歸要再談過,但此刻風太溫柔,他也太溫柔,她不愿想太多。
她放下雙臂,抱著他環在她腰上的手,放松的往后倚向他。
終于!范錯為看向與她所見同一方向的遠方,唇畔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拜科技發達所賜,五天之后,他們回到臺灣。
快速通關后,范錯為親自送蒂琺回他的新居。
舟車勞頓,加上忽然沒有了營運壓力,一抵達,蒂琺竟累得睜不開眼。
無法親自帶她參觀,無奈的范錯為只好換身衣服,進公司開會。
蒂琺睡醒之后,才開始探索這屋子,一座隱私性極高的獨棟別墅。
乖乖!她知道這男人近幾年很賺,但沒想過他對自己這么好。別墅以鋼骨為材,特殊玻璃為帷幕,飾以白墻,外觀看起來酷味十足。
別墅內,依然以白墻為主體,卻是米白系,沙發茶幾走黑色調,底下襯著一張酒紅地毯,仍是酷風格,卻有居家的溫暖。大片篩過的日光自玻璃帷幕灑下來,曬在客廳與開放式廚房,充作分隔島的那排綠色植物顯得特別鮮活。
她喜歡這里。
蒂琺找到灑水器與剪子,彎腰蹲下,照顧那排植物。
她沒花力氣勸他讓她暫居別處,因為從離開科倫坡起,他的手就緊緊握住她的,堅定有力,顯示沒打算放她走。她默默收起抗議的念頭,畢竟她還需要他的幫助,堅持分道揚鑣顯得多余。
她用剪子除去枯葉。
若說到煩惱,應該是自己沒拒絕上他的床。
在他的觸碰下,以往的痛苦能在瞬間融化無形;蛟S是之前六年太寂寞,又或者是什么想不得的理由,她的身體容許他無論何時何地的進入。
他……沒用保險套。
她嘆了口氣,凝視植物頂端,那新生嫩綠的小芽。
而她,明明知道可能懷孕,卻矛盾的不愿開口提醒。
他想在她身上留下點什么,她想接收并孕育,兩人都揣著明白裝胡涂。
他們之間的性愛,早該在離開科倫坡時就停止,但他沒打住,她也沒要他停。事實上,不久前,他還跟她纏綿一回,她在半夢半醒間迎合他,迷糊中的高潮是最棒的。
他在那時告訴她,他要出門,像吻妻子一樣,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她一定是太累了,才會乖乖跟他說“路上小心”。她記得自己為了那個輕憐蜜愛的吻而嘆息,他伏在她頸窩,發出低沉的笑,那太親密了,真是糟糕。
這一切得改變,今晚起,他得用保險套。雖然她可能已經懷孕了,但如果還沒,她不想再冒險。
六年前,六年后,唯一不變的是他們的rou/體吸引力。經過這幾天,她真心不認為能禁欲,她最好打電話提醒他帶套子回來。
想到這里,她不禁臉紅。真不害臊!他可是拋棄她的男人,她怎能這么沒志氣,一再接收他的身體?腿間的不適令她更加羞憤。
料理植物后,她起身。他以前說喜歡開放式廚房,那讓他可以飽覽她做菜的身影,后來分手了,他依然弄來一套,看來他真的很喜歡看女人為他忙碌。
料理臺上放著一張紙,她走過去看——隨意取用!
留言口氣不!她打開冰箱……嗯,他說得起這種話。
冰箱里食材滿滿,冷凍肉品,生鮮蔬菜,一應俱全。在鳳凰島時,她靠代訂食材賺外快,鑒賞力不弱,此時當然看出這些是上等貨。
她打開其它隱藏式食物柜,找到罐頭與干料。那些東西擺放的位置竟與她的使用習慣相合,她在自認該找到餐具的抽屜找到餐具,在以為放油的柜位找到油品,順得像是為她設計。
出于下意識,她搬出鍋具,拿出雞骨與西紅柿,想先燉鍋香草西紅柿湯,等他回來,再依他的喜好做變化。
當涼水沖在手背上,她才從迷糊中清醒,忍不住又一呆。
她的想法偏于傳統,想為特別的人做做飯。此時想到外出工作的他,她竟然主動燉湯,這其中心思……她埋頭洗切,不去想。
將西紅柿燉上后,她繼續參觀。
地下室,除濕機細微作響,清涼舒爽,她檢查集水箱,把積水倒掉。偌大空間里,擺著作曲錄音用器材,幾件健身用具,是他的工作室。
再往二樓,是影音室、書房,以及一個放了許多獎牌、獎座的儲物間,那是他幾年間贏得的,她看過每一場頒獎盛典的實時轉播。
再往上是她睡過的房間,整層都是他的,除了必要家具,一概皆無。出于某種難以言說的心理,她走進更衣室,見左半邊放滿他的衣物,右半邊是空的。
他沒有女人嗎?她瞪著空空的柜子。
有些柜子有門,她走過去拉開門,里面掛著幾件衣服。
那瞬間的心情復雜無比,他的生命終究有別的女人,她惱怒的想。
不過,也是啦,他情/yu旺盛,外型威猛,怎么可能沒桃花?
她本想轉頭就走,但個性中頑強的一面冒出頭。她想知道,夠格把衣服掛在女主人更衣室的女人,品味到底如何。
這很無聊,但于她,絕對必要!
她走過去,故意把腳步跨得很大,深怕自己退縮。
那女人……品味不如何!她雛了雛鼻子。那些衣服的款式跟顏色舊了,質料不好,摸起來是便宜貨,若要勉強找個優點,就是那女人的身材算瘦削吧。
瘦削的女人如何滿足得了他對yu/望的追求?他的舌尖深舔胸乳的影像閃回腦中,她可是深深體會并記憶,他最愛撫弄豐潤柔滑之處。
悻悻然的要關回柜門,其中一件睡衣袖口上的污漬,令她有點眼熟。她拉過來看仔細,認出那是紅酒漬痕。
記得有一次,他們買紅酒回來喝,她捧著酒杯,坐在他腿上,雙手掛在他頸后搖晃,不小心將酒灑出來,染到的漬痕就像這一道……
她瞪大眼睛,再看看那件衣服。
這是……她的!每一件都是!六年前離開時,她漏了帶走的衣服。
這代表什么?她腦中嗡嗡響著。執意跟她離婚的他,為什么把這些早該丟掉的衣服,掛在專屬于女主人的衣柜?
她緊抓住那衣擺,不期然的開始發抖。
“我回來了。”范錯為輕聲說。
蒂琺松開那衣服,轉過身去,看到他,竟然一陣腿軟。
他的眼底澄清一如夏日晴空,好像撥開了某種迷霧,任她探詢。
她忽然想起他說要離婚那晚,眼中遮遮掩掩的思緒,分明是有些話不愿意說,與此時對照,天差地別。
“解釋一下,”她武裝情緒,抓起舊衣衣袖,嚴厲的問,“這是怎么回事?”
他靠在門框上,“就你看到的那樣!
“這是故意布置,耍浪漫的招式嗎?”她渾身發抖,“我不會買單!”
他淡淡的說,“這幾件衣服一直在我的更衣室,我搬到哪,它們就掛在哪!
“干嘛不早點丟掉?”他的平淡對照出她的凌亂,蒂琺抓來垃圾桶,狠狠的把衣服拋進去,“連回收都不必!你早該丟掉的,這些衣服都爛了!”她大踏步往房門口走去,想一鼓作氣把垃圾丟出去。
那些衣服在那里晃啊晃,鬧得她心慌,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想。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握住她的手臂。
“放手!彼齽e過臉低吼。
“不。”他堅定拒絕。
“放開我!”她扭過來吼。
“我們至少要先談過!
“好,那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好像對我、好像對我……”她想不出更好的質問,索性直接來,“還有感情!”
“我一直在想你。”他定定的注視她,“我不是對你‘還有’感情,是‘感情不曾消失過’!
她摔開垃圾桶,“那你跟我離什么婚?”
這個問題日以繼夜,年復一年的繞在心頭,是痛苦而緩慢的折磨。她以為他放棄愛她了——范錯為從沒說過愛她,她只能假設他愿意嘗試,而離婚則代表嘗試終止,但是——“感情不曾消失過?你耍我啊?”
范錯為目光有些奇特的看著她,“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鳳凰島?島上的事不可能登上國際新聞頭條,如果不是隨時關注,我不會知道!
她想起來要問,“你早就知道我在那里?”
“是!
“你也早就認識迪克了,對吧?不然不可能在那么短時間內,找到他又雇用他。”她思索著。迪克當時話中透露出,他知道她與范錯為的過往。
“他算是我的朋友!彼a充,“有長期雇用關系的朋友。”
千頭萬緒竄動著,她抓出一個線頭出來問,“那是你第一次去鳳凰島嗎?”
“不是!
“第幾次?”
“二十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