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火炬旁,五顏六色的珠串寶石在離教少女的衣飾上閃耀著,一年一度的離教火祭在最冷的這一天舉行,準(zhǔn)備已久的離教少女們,各自展現(xiàn)自己最亮麗的一面,事實(shí)上,一輩子的幸福幾乎就看這一天了。
火祭不但是離教最大的祭典,更是離教男女定情的重要之日,少男少女會在熱鬧的舞蹈慶典之中偷偷交換信物,并約好火炬熄滅之后的幽會地點(diǎn),若彼此喜歡便會赴約;隔天,男方便會帶著信物和少女一起回女方家求親,因此,適婚年齡的年輕男女們在火祭的舞會上,莫不睜大眼睛留意意中人,深怕不小心被搶先交換了信物,失去了好姻緣。
也有不少參加好幾年火祭的男女,信物一直無法順利交換,也有交換了信物,卻等不到赴約的人的情況;但只要每年有火祭,年輕男女們就充滿了希望和活力,更重要的是,教主和護(hù)法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跟女孩子跳過舞,自然也沒有跟任何人交換過信物,如果有幸成為他們的妻子,在離教可是件光榮的事呀!
入夜的祭典,小孩是不能參加的,陸祈嵐早早就被趕回房間,而亮晃晃的火炬旁,華麗的布毯上隨意的擺著豐盛的筵席,從沒見過北方美食的臥冬瞪大了眼睛,難得入夜還睡意全無,無視于年輕男女在營火旁隨著熱鬧的樂聲翩翩起舞,死守著筵席大吃特吃起來。
“合你的口味嗎?”
“合……很合!比脻M口的臥冬連話都說不清楚。
一回頭看到苗羽,他眉開眼笑,“喵大哥(吞)……這很棒,快來吃!”
一手拿著羊肉串,一手拉著苗羽的手,往眾多美食走去。
看著那只拉著自己的小手,苗羽竟有些怔忡,他——想和這雙手的主人跳舞。
如果他這么開口,臥冬鐵定會嚇傻吧!如果是另一個人呢?那個臥冬眼中霸道野蠻的男人?
好不容易解決手中的羊肉串,臥冬終于有空看一下苗羽的裝扮。
苗羽穿著離教男子祭典正式的紅色織邊背心,頭上象徵性的別上一支紅色羽毛,健壯的體格,搭配苗羽本來就勾人心魄的細(xì)長雙眸,有種攝人的魔力,也難怪周圍的女孩們都對著苗羽指指點(diǎn)點(diǎn),竊竊私語。
臥冬突然覺得有些悶,這是很詭異的情況,女孩們對苗大哥指指點(diǎn)點(diǎn),是她們家的事,他悶個什么勁?難不成這北方天氣當(dāng)真給他冷病了?
古書上不是有寫,好看的人多是禍水,苗大哥生得這么好看,會不會也是禍水?不對,苗大哥這么好的人怎么會是禍水,而且禍水是指女人,也不會是苗大哥。
“我還有些事,正要走,你去吃吧!”苗羽婉拒了臥冬大力推薦美食的好意,快速的消失在祭典,令在場的女孩們不勝欷吁。
見苗羽走開,臥冬心中小小失落了一下,突然覺得眼前的食物少了點(diǎn)吸引力,祭典也不再那么好玩了。
咬著烤餅發(fā)呆的臥冬,正想著要不要回去睡覺之時,祭典到達(dá)了高潮,教主和護(hù)法現(xiàn)身,現(xiàn)場鼓聲大振,所有人歡天喜地的大吼大叫起來,少女們更是尖叫聲不斷,快把臥冬的耳朵震聾了。
有別于以往只穿著祭典長袍的教主,今年雖然依舊沒有摘下面具,但竟然穿著鑲著紅珊瑚的舞服,這意味著有哪家少女要和教主陷入情網(wǎng)了嗎?
倒是藻一如往常穿著墨綠色長袍,只有應(yīng)景的戴了條紅珊瑚項鏈,冷眼等著“受難者”的出現(xiàn)。
只見教主踏入舞池,繞過所有跪伏在地的佳麗,直接往正咬著餅的臥冬走去,并伸出手。
青·天·霹·靂!
包括在場的所有女孩和臥冬在內(nèi),全都是青天霹靂,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教主竟然在中原書生面前伸出手,這意味著——
教主要和這個男人跳舞嗎?
天啊!離教少女的顏面要往哪里放?原來教主和藻護(hù)法的傳聞都是真的!教主真的喜歡男人嗎?
最最青天霹靂的是正咬著餅的臥冬,他從沒想過今天的祭典有他要跳舞的安排,離教的姑娘是看不上中原的軟弱書生的,而他更沒想過這個紅毛怪竟會在眾目睽睽之下邀他跳舞?!那他……他不就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怎么這樣,教主不是已經(jīng)有藻護(hù)法了嗎?
臥冬呆若木雞的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著那面具下看不出表情的雙眼,這到底是捉弄還是認(rèn)真,臥冬心底有些迷惘。他從來不懂也不想懂這個戴著面具的怪人在想些什么,天生遠(yuǎn)離麻煩的個性,讓他下意識的去避開教主,但這一刻,教主卻給了他正面一擊,讓他不得不去思考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臥冬遲疑的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jì)之久,每個離教的人民都屏息以待,猜測這中原男人會怎么應(yīng)對教主的邀請,是落荒而逃?還是冷靜的拒絕?還是就這么僵持在那?
只見臥冬死命的瞪著那面具,仿佛那是多么不可思議的生物一般,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接下了這個挑戰(zhàn)。
既然教主有膽敢在祭典上邀請一個男人跳舞,那個男人恐怕沒有拒絕的機(jī)會了,跳就跳吧!先保得今晚的平安,明兒個再跟祈嵐少爺好好商量對策,他真的要認(rèn)真當(dāng)祈嵐少爺?shù)膽?zhàn)友了。
看著臥冬伸出的手,所有離教的男人們松了一口氣,女人們也嘆了一口氣。
面具下透出難得的愉快氣息,讓藻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快要掉滿地了。
教主握住臥冬伸來的手,輕輕一拉,那輕盈的身軀便被攬入懷中。
臥冬微微一怔,除了師父老人家外,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人靠得這么近過。
教主輕輕攬住臥冬,纖細(xì)的人兒確確實(shí)實(shí)就在懷中的感覺讓他十分愉快,尤其臥冬那僵硬且不知所措的動作,讓他沒來由的心情大好,他就是想看他這么一個凡事都無所謂的人,還會對什么事情驚慌失措,但不會僅止于此,這只是個前奏,他的劇本還很長很精采。
只要想到懷中的人即將出現(xiàn)更驚愕的反應(yīng),他的心情就出奇的好。
他想看這個平常冷冷的人兒,隱藏在與世無爭表象下的真實(shí)性子。
或許,除了那些之外,他想要的還有更多。
僵硬的跳完祭典里最熱鬧的一支舞后,臥冬簡直是彈離教主的懷里,那避之唯恐不及的動作,讓面具下的眼睛瞇了起來。他會讓臥冬不得不回到他懷里的,除了他在的地方,他恐怕哪兒都不能去了。
不知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踏入一個不能回頭的陷阱時,他會怎么樣呢?一反平時的溫和脾氣?還是照樣無所謂?他想知道,無論如何,他就是想要撩撥這一潭平靜的冬湖。
“我們是否該交換個信物?”教主幾乎是馬上將臥冬拉回懷里,俯在他的耳旁輕聲說道。
臥冬瞪大眼睛,兩個“男人”交換什么信物?
“教主別開臥冬玩笑了。”
面具下傳來一絲輕笑,“我從來不開玩笑的!
不開玩笑才是最可怕的玩笑。臥冬拚命想掙脫這人的箝制,卻怎么也移動不了半步。
教主拿下右手那串色彩艷麗、閃著火焰光芒的琉璃紅珊瑚手鏈,擅自幫臥冬戴上,輕聲道:“不準(zhǔn)拿下來,如果任何人告訴我你拿下來了,后果自負(fù)!比缓笥质且魂嚵钊税l(fā)毛的笑聲。
這是威脅嗎?用全離教的眼線威脅?這人實(shí)在是太太太卑鄙了!
好吧!反正人家要送東西,不拿白不拿,那手鏈顯然是一對的,看來不是尋常的裝飾品,教主的東西在中原應(yīng)該滿值錢的吧!在這里應(yīng)該沒人敢買,不過前提是,他可以回得去的話。
“我身上沒有什么東西可以當(dāng)成信物。”這是真的,他穿著一向儉樸,和滿身裝飾的紅毛教主不一樣,他確實(shí)沒什么東西可以當(dāng)成信物,而他也不想拿任何東西給教主當(dāng)信物。
臥冬可以感覺到面具下的雙眼掃視了他一圈,那眼神讓他有一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
“那你說該怎么辦呢?”
那輕聲細(xì)語慢條斯理的可怕語氣,讓臥冬想起鄉(xiāng)下媽媽哄騙小孩的傳言——不乖,就會被離教教主抓走!教主現(xiàn)在的語氣,簡直就像要他留下身體的一部分當(dāng)作信物一般,讓他為自己的身體發(fā)膚擔(dān)憂起來。
擔(dān)憂之際,一閃神,眼前的人忽然低下頭,吻了他。
當(dāng)下,熱鬧的祭典靜了下來,事實(shí)上,在教主將象徵教主夫人的離教手鏈套在臥冬手上時,眾人就漸漸停止了嬉鬧:當(dāng)教主毫不避諱的吻了臥冬之后,離族百姓已經(jīng)決定不管這個中原書生是什么人、什么性別,既然是教主選定的人,就是他了。
倒是臥冬,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傻了眼。他……他竟然這么做!這個紅毛面具,既然都戴著面具,為什么只蓋到鼻子,還留一張罪魁禍?zhǔn)椎拇皆谒缴纤僚埃?br />
貼在臥冬鼻梁上的冰冷面具,和唇上炙熱的溫度,呈現(xiàn)極大的對比,他一回復(fù)意識就死命的想掙脫,無奈教主一手制住人,一手扣住他下顎。
臥冬根本是動彈不得,任憑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應(yīng)該說是數(shù)百雙眼睛的凌遲……或該說是同情之下,被動用私刑。
本來想要熬過今晚再想對策,沒想到還沒找祈嵐少爺幫忙就慘遭毒手,臥冬當(dāng)真有些慌亂。
但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面具下的眼睛似乎在盯著他,一邊吻他,一邊盯著他,他在看什么?
一個念頭閃過臥冬的腦海,教主就是要看他慌亂的樣子!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反正人家是教主,打也打不過人家,如果教主真的對男人有興趣,那表示他還有逃出生天的機(jī)會,就等到非攤牌不可時再說;不過如果教主男女通吃,那……那至少他現(xiàn)在也無計可施,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從來不做無謂的掙扎。
不知過了多久,看臥冬又?jǐn)[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面具下的神情一冷,松開了臥冬,輕聲道:“信物就先用這個代替,哪一天你會為我準(zhǔn)備真正的信物?”
這個問句怎么聽都比較像命令吧!
還有那么一天嗎?臥冬開始認(rèn)真考慮要從這兒逃離的可能性,教主果然不簡單,第一次有人逼得他窩不下去,打破師父能臥且臥的道理。
也不對,嚴(yán)格來說,能臥且臥是指能臥,而這里有這紅毛面具在,破壞了他身為一個“男人”的名聲不說,今兒這么一搞,他大概也當(dāng)不成先生了,如何還能臥下去?還是遠(yuǎn)離是非為妙。
“既然交換了信物,那么今晚我們的約定之地在哪呢?”教主繼續(xù)問道。
還沒玩完?教主到底是想要作弄他到什么地步?
臥冬后退一步。
教主也不逼近,只是繼續(xù)說道:“就在你房里吧!不見不散。”
臥冬當(dāng)下瞪大雙眼。
師父,徒弟真的臥不下去了,說什么都得今晚就走。
祈嵐,為師要落跑了,雖然對不起你,但不馬上逃走,恐怕以后就插翅難逃了。
面具下的表情高深莫測,今晚,恐怕會很熱鬧。
。
黑暗之中,兩抹壓低的身影,在遠(yuǎn)離祭典熱鬧的火光下,窺視一切情況。
“師姊,我們有可能拿回來嗎?”較為矮小的女子低聲問身旁瘦削的女子。
“拿不回來也得想辦法!笔菹髋永溆驳穆曇衾镉兄沁_(dá)目的不可的堅持。
“那該怎么做?就算祭典時比較松懈,我們也絕非離教教主的對手!
“誰要你直接去拿了?”瘦削女子冷冷看了師妹一眼。
“那……”
“那妖魔挾持各大派寶物就只為了換一個小孩,我們不會如法炮制嗎?”
矮小女子一點(diǎn)就通,“師姊英明!既然他不還,我們就搶他的人,要他拿來換!”
“沒錯!
“但師姊,那小孩不知道被藏到哪,要怎么搶呢?”
瘦削女子有些不耐煩,“你的腦袋長哪去了,誰要搶那小孩?”
“不搶那小孩?那還有誰可以搶?”沒道理。‰x教那么多人,亂搶的話,教主恐怕不會理她們。
“看來你不只沒腦袋,連眼睛都瞎了。你沒看到剛剛祭典里,那個妖魔竟然和一個男人跳舞,還親了他嗎?連男人都不放過,果然是天下妖孽!辈恍贾橐缬谘员恚S后又嘟噥一句,“都已經(jīng)有藻護(hù)法了,還不知足!
矮小女子害怕又被罵,囁嚅地道:“師姊的意思是?”
瘦削女子翻了一下白眼,輕嘆道:“可見那個男人對那妖魔而言身價不凡,恐怕比那小孩還有用,要搶就搶他!”
黑夜里,兩個女人交換一個了然的眼神。
***
外面的祭典正熱鬧進(jìn)行著,早早就被趕回房里的陸祈嵐也沒有閑著,在離教本殿最西側(cè)的地窖前,和從祭典中脫身的藻護(hù)法會面。
劉一和倪三全早已備好馬車,隱匿在夜色中,要趁著祭典的時刻動手。
“在這里嗎?我要的東西?”陸祈嵐鎮(zhèn)定的語氣一點(diǎn)也不像才十歲的小孩。
藻點(diǎn)點(diǎn)頭,他并不怕這小孩食言,如果膽敢騙他的話,是絕對無法從這里拿走任何一件東西的。
他伸手在地窖的左下角門上按了幾個機(jī)關(guān),地窖應(yīng)聲而開,白花花的銀子就在眼前!
陸祈嵐一示意,劉一和倪三全馬上動手把銀子搬到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