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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fù)心漢 第10章(1)
作者:黎孅
   
  蟬鳴唧唧,大自然的樂曲清脆動聽。

  純樸溫馨的民宿燈火盡滅,燒得旺盛的柴火,是無光害山間唯一的亮點。

  這間山林情民宿從沒有這么熱鬧過,此刻前院聚集了許多人,有老有少,也有小孩和癡肥的土狗,一群人圍著柴火吃著香噴噴的烤肉,配上冰涼的啤酒和果汁,真是一大樂事。

  唯一的小孩佑佑滿場跑,一下被舅舅捏臉,一下被外婆抓來抱著親,接下來又被外公叫到眼前,在他口袋里塞了見面禮。

  他銀鈴般的笑聲,是大家快樂的泉源。

  宋苑櫻坐在屋檐下看著眼前這一幕,有種幸福到不真實的感覺。

  她的父母等不及她去新加坡,主動跑來臺灣見女兒和外孫,加上每周末都會報到的歐陽靖,民宿一下子熱鬧起來,房間都滿了。

  突然來了這么多人,她光準(zhǔn)備食物就忙得團團轉(zhuǎn),于是晚餐時歐陽靖就提議烤肉。

  這群人……她所珍視的人都在這里了,美好的像場夢。如果真是夢的話,她也希望不要醒。

  「哈哈哈哈,叔叔不要,好癢好癢……」

  「說,你最喜歡誰?說啊,噗——」歐陽靖抓起兒子,把他扛起來,掀開他上衣在他肚皮上吹氣,想用這種惡勢力逼他改口。

  「我最愛舅舅」這幾個字,怎么聽都覺得刺耳萬分。

  「我喜歡外公……啊哈哈哈哈……」故意亂講的下場,當(dāng)然是又被親生爸爸教訓(xùn)了!负美埠美,我最愛叔叔。叔叔,我好愛你喔!」

  「我也是。佑佑,我好愛你!

  「嘖,你們兩個惡不惡心?」在一旁吃肉喝酒的李莫言受不了,拿雞腿骨丟他們。

  「你這臟鬼!」歐陽靖先抱著兒子閃過再唾棄他。

  「噗!顾卧窓驯凰麄兊呐e動逗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看起來很開心!

  「媽!顾犚娐曇糍康鼗仡^,對婆婆笑了笑。

  邱盈珊也來到這山間民宿了。難得的周休,會讓工作狂的她肯放下工作,是因為想念孫子的關(guān)系。卸下利落套裝改穿休閑服,斂去精明的氣勢,其實倒有幾分慈祥婦人的味道。

  兩個女人一同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沒有交談,靜靜看著前方的情景——

  「叔叔,我不喜歡青椒,幫我吃!褂佑犹羰,把串燒的烤青椒剝下來,想請人幫忙解決。他從另一頭走過來,中間甚至跳過了叫「爸爸」的李莫言,直接找歐陽靖。

  「怎么可以挑食呢?這樣不健康……好啦,不逼你,這次我?guī)湍愠砸豢,下次不能再這樣挑食,知道嗎?」歐陽靖接收了兒子不吃的青椒,但還是要提醒一下挑食是壞毛病。

  結(jié)果不止是青椒,后來佑佑無法靠自己力氣食用的食物,蝦子、螃蟹、烤竹筒飯……等,全部都拿到歐陽靖面前要他幫自己的忙。

  而且佑佑還會幫他倒水、喂他吃東西,總之一整個晚上都黏著「叔叔」就是了。

  就像是孩子依賴著父親,找事情給父親做,希望能從父親幫他做事的動作中感覺到自己的重要性一樣。

  「嗚……心酸!估钅钥鋸埖淖鲃菽I!赣佑硬粣畚疫@個爸爸了。」

  「不是啦!哎唷,叔叔很少來啊,我就……就……」分不清楚玩笑,佑佑焦急的想解釋。

  「你不用多說了,我就知道你喜新厭舊。去吧,以后不要來找我!

  「我沒有喜新厭舊,我沒有……嗚……哇……」哭了。

  「李莫言!你在搞什么鬼?」兒子被弄哭,真正的爹不開心了。

  「欺負(fù)你兒子啊,『叔叔』。」假老爸還故意囂張挖鼻孔,一副不把他當(dāng)一回事的表情。

  「混蛋,你給我過來!」歐陽靖被激怒了,感覺要跟他打架的樣子。

  這場鬧劇,宋苑櫻沒有插手的意思,就隨便他們,讓他們幾個男生去說清楚,不關(guān)她的事。

  「我很久……沒看見靖笑得這么開心了!骨裼河挠恼f了句!杆麖男【秃脧,就算身體虛弱還是愛逞強,因為常常生病住院沒辦法上學(xué),所以他沒什么朋友,直到你來我們家,他才有了點笑容,F(xiàn)在,看他跟李莫言感情還不錯,應(yīng)該是對李莫言敞開心胸了吧。」

  是嗎?他對莫言敞開了心胸?好像是吧。

  「莫言是好人。」她說!高@幾年多虧了他,我才不至于太辛苦!

  原本他們只是小鎮(zhèn)租賃處的鄰居,李莫言見她一個外地女孩大著肚子到這里,就特別照顧她,不畏她一開始的冷淡排拒,久而久之也就熟了,發(fā)展出像兄妹般的感情。后來他說要開家民宿,問她愿不愿意來幫忙,一同經(jīng)營,她也一口便答應(yīng)。

  這么多年了,他們的感情像家人,而她也把李莫言當(dāng)成兄長,是她低潮時遇上的貴人。沒有男女之情,沒有利害關(guān)系,這樣無私的友誼是很難得的緣分。

  「佑佑越來越依賴阿靖了,早上甚至問我能不能讓阿靖不要去上班,來這里陪他……」

  話鋒突如其來一轉(zhuǎn),內(nèi)容讓宋苑櫻心一跳!肝也恢,佑佑沒告訴我這件事……」

  「我想,他大概是懂事了,在學(xué)校里意識到自己跟別人不一樣吧,所以才想跟人家一樣有爸爸。佑佑很貼心,一定是不想讓你煩惱才沒說!

  邱盈珊語氣里沒有任何責(zé)怪的意思,可聽在宋苑櫻耳中卻很難受。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讓佑佑不怕對我說心事!乖谄牌琶媲埃裏o助地泄露自己的沮喪。

  她難受的不止是心疼佑佑開始懂得「爸爸」的意義,也心疼他的貼心,更心疼他有真正的煩惱卻不敢對她這個媽媽說。

  「有時我會想,我或許是個失敗的媽媽……」

  聞言,邱盈珊笑了出來!笡]有一個女人天生就會當(dāng)媽媽,總是邊學(xué)邊拉拔小孩長大,你的得失心也不用這么重,與其鉆研小孩的行為,不如放寬心。如果我跟你一樣想『兒子怎么這么難懂』老早就跳樓了,你也知道,阿靖是個很愛唱反調(diào)的兒子!

  也是。

  聽見說歐陽靖的壞話,讓宋苑櫻笑出來,壓在心頭的郁悶稍稍化解了,可那種疑問困惑的感覺還是停留存她心版上。

  直到烤肉大會結(jié)束,她仍在想盡管佑佑越來越黏歐陽靖,可都這么喜歡了,卻又為什么還不改口喊爸爸?問題出在哪呢?

  「很晚了,明天再整理吧!

  歐陽靖被兒子牽著去房間,負(fù)責(zé)哄睡覺,等兒子睡著了,他下樓來,就看見宋苑櫻站在廚房流理臺前清理著餐具。

  所有人都去睡下了,只剩她一個人。

  「放到明天就難洗了。沒關(guān)系,一下就好!蛊鋵嵤撬悬c沮喪,每當(dāng)她沮喪,就會想刷東西發(fā)泄一下。

  正好眼前有堆餐具要清理,還有兩個充滿焦痕的烤肉架,她可以刷得很開心。

  「你先睡,我一會兒就好!

  看她卷起袖管,非常固執(zhí)地要做完家事,他沒轍的輕嘆,也卷起袖子來幫忙。

  她沒有拒絕他的協(xié)助,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合作,一人負(fù)責(zé)把餐具刷干凈,另人就負(fù)責(zé)沖洗上頭的泡沫,直到最后一個碗被洗凈、擦干,擺進櫥柜挫收納為止。

  「你有心事!共粮墒郑瑲W陽靖扳過她肩膀,要她跟自己面對面!肝铱赐砩

  你跟媽說完話后就開始悶悶不樂,媽說了什么讓你不好受嗎?你可以跟我說,我再去跟媽溝通!

  唉,他真的變了很多呢,會注意到她有心事了,先提一個頭,讓她開口說。而且他這個大少爺,還為了她要去跟自己強勢的母親溝通。

  任何一個經(jīng)歷過婚姻的女人,最頭痛的便是婆媳問題吧?煩惱自己跟婆婆的相處得不到丈夫的支持做為后盾。

  但他居然為她想到了,變得這么貼心……可惜她的煩惱并不是婆媳問題。

  好幾次,她都忍不住想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挽回自己了,偏偏佑佑還沒改口,她總不能自己出爾反爾,自己打嘴巴地送上門。

  「沒事!顾吐曊f。

  「沒事你會刷鍋子刷得這么用力?」他明顯不信。

  這人觀察干么這么敏銳?「就說了沒事,你不要問了!

  「宋苑櫻……」他輕柔地喊她全名,語氣里有危險的味道。「你再不說,我就要暴力脅迫了!

  「你敢?」

  「吻到你講,我很樂意!

  「不要鬧了!顾欢盒α,伸手搥打他。

  「我是認(rèn)真的……」就算問不到,吃吃豆腐也很愉快。

  說著,只見他的臉越來越靠近她,近得只要有人先動一下,就會觸到對方的嘴唇……

  怎么辦?她好想吻他。

  宋苑櫻眼神放柔,打算就這樣堅持一下,讓他好好的吻到自己肯講出來為止。先看他吻技好不好,不錯的話,多吻一下再告訴他,她在煩惱什么吧……

  然而,就在四片唇繆著的那瞬間——

  「媽咪,你在跟叔叔做什么?」

  一道問話聲傳來,出自睡眼惺忪的佑佑口中。

  宋苑櫻一驚,立刻推開歐陽靖,急欲粉飾太平。

  「佑佑,你怎么起床了?」她連忙走近兒子,想牽他的手,帶他回房睡覺。

  「媽咪,你跟叔叔剛剛在親親,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啊?」小孩子打破砂鍋問到底。

  太丟臉了!真尷尬……

  「你看錯了!巩(dāng)媽的臉皮薄、不想承認(rèn)自己已經(jīng)淪陷。

  「可是……好吧!挂驗閶寢寛猿质撬村e了,佑佑也只能暗自困擾,不敢再多問!笅屵洌蚁肽蚰颉迨逋戆。」留戀的眼神一直回頭看著歐陽靖,一臉很想叫他跟自己和媽咪一起回房睡的表情,卻只能依依不舍的道晚安。

  「晚安!箽W陽靖也苦笑同應(yīng)。

  這件事情就這樣平息了,佑佑并未像其它好奇的小孩,會一直找別人問答案,然后在問問題的時候順道傳遞八卦。

  宋苑櫻為此大大了一口氣,沒辦法,她臉皮薄嘛……

  ※※※※※※

  時間繼續(xù)流逝,人跟人之間的相處沒有太大的轉(zhuǎn)變。

  歐陽靖依舊在臺北和東部間奔波,但不同的是,佑佑每天晚上都要聽到他的聲音才肯睡。

  他一直努力當(dāng)個好父親,即使兒子還是喊他叔叔,但重要的場合他一定會出席,比如說,小學(xué)一年級的運動大會。

  這么重要的大事他當(dāng)然不會缺席,親自到場為自家小孩加油打氣,是每個爸媽期待又緊張的一刻。

  周六,小鎮(zhèn)的小學(xué)里熱鬧滾滾,秋老虎的狠勁讓人不容小覦,許多家長拚命往孩子身上抹防曬乳,以防心肝寶貝被曬傷。

  校園周圍也出現(xiàn)許多賣小吃的攤販,操場四周則圍著許多班級,還有特地劃分出來的一塊家長看臺。

  太陽很大,宋苑櫻戴著遮陽帽坐在看臺上,拿著扇子搧風(fēng)。

  她左手邊坐著歐陽靖,而右手邊嘛……自然是李莫言。這兩個男人都被小家伙謹(jǐn)慎的邀請了,一定要來看他比賽。

  「佑佑參加什么比賽?接力嗎?小學(xué)一年級可以比那種激烈運動?」接力賽免不了會搶跑道撞來撞去,佑佑那小身子可以嗎?等得有點不耐煩,李莫言好奇的問。

  「低年級是趣味競賽!乖缇妥鲞^功課的歐陽靖回答他這個問題。

  「喔!

  「媽咪,叔叔!」佑佑穿著運動服,黃色短袖上衣和黃色小短褲,他偷偷溜來家長區(qū),和心愛的家人SayHello!肝乙荣惲耍瑤臀壹佑,我要拿第一名!」

  「佑佑,我咧?你沒叫我,你邀請我來的耶!」李莫言最近很愛欺負(fù)佑佑,逮到機就會要捉弄他一下。

  佑佑看了看四周,小小聲的喊,「爸爸……」聲音超小,不知是怕被人聽見還是懼于李莫言的惡勢力。

  歐陽靖覺得是后者。「你恐嚇小孩干么?」

  「我這是在教他要從小懂得看人臉色!

  「你煩死了!

  歐陽靖一把推開他,「佑佑,加油,你一定會得第一的。」然后把兒子抓到面前來信心喊話。

  「嗯,那我去準(zhǔn)備嘍?」佑佑笑開,露出可愛的笑容,朝心愛的叔叔揮揮手,去集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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