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可以嗎?”她將面具戴上后問他。
他漆黑如墨的雙眸瞧著她,見她半張臉都隱在面具底下,露出的一雙眼睛顧盼有神,小巧的紅唇微張著,氣質神秘,竟是十分惑人。
畢書旭的眼神有一絲恍惚,自己少有受美色迷醉的時候,就連面對水仙那天仙般的嬌顏,他都未曾有過片刻的心動,可這會他卻驚艷了。
孫子憑見他盯著自己不說話,根本未曾想過他會欣賞自己,只擔心是不是她哪里不對,正想開口問,袁向已在馬車外催道:“少主,眾人都等著了!
畢書旭彷佛這才清醒過來,收回凝視她的目光,低咳了兩聲,“咱們走吧!”他從沒這么失態過,說完就馬上下馬車。
孫子憑見他走得急,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能連忙跟著下車。
馬車所停之處是一間外表不起眼的陳舊倉房,他領著她走進去,里頭存放著許多廢柴,可當繞到后頭去,推開一道暗門后,竟還別有洞天,墻后頭另有一間密室,此刻里面正站了
約莫有三十人,這些人一見他出現,立即恭敬的朝他跪下,他雙手負背經過眾人,走到最前頭,那里有一套梨木椅是備給他的。
她跟著他走,眾人忍不住好奇的看著她,不只因為她是第一次出現的人物,還有她與畢書旭一樣都戴著面具。
這里頭除了畢書旭以外,所有人都是以真面目見人,如今她也戴著面具,表示她的身分曝光不得,眾人不禁猜測起她的身分來。
就見他落坐后,冷冽的目光淡淡的掃過眾人,那不怒而威的沉肅氣質立即讓眾人低下目光,不敢再瞟向她。
想他在穿越前也是黑幫老大,手下個個臥虎藏龍,但這些兇神惡煞之輩到了他面前,豺狼也能變鼠貓,而眼下的這些人,每一個都大有來歷,不是前朝舊人,就是目前具有地方勢力的人物,這些人都有自己的打算,有的想靠他翻身上位后給他們高官厚祿,有的盼將來得權后財源廣進、美女如云,而這些,只要他們能助他奪回江山,他都可以滿足他們。
“都起來吧!”他聲音不高不低,可已足以震懾這些人了。
眾人起身,他沉聲再道:“這位是高姑娘,高太師之后,今后即是咱們的一員。”
“高太師的后人?!這位竟是高太師的后人?!若是真的,這實在太好了,高太師乃前朝奇人,廣受眾人敬重,如今他的后人能加入咱們,豈不讓咱們如虎添翼!”眾人聽后極度驚喜。
這時暗門再度被開啟,一名年約五十左右蓄有灰白長須的老人走了進來,他走向畢書旭后要跪下,畢書旭立刻虛扶他說:“叔父不用多禮,坐下說話吧!”
“不,禮不可廢。”李賢仍是朝他跪下行禮,之后才起身往一旁走去,那里有一張椅子,孫子憑心想,這應該就是固定備給這人坐的。
她曉得此人的身分,當年就是此人沖入宮中,救出年僅十歲的阿旭,此后一直跟在阿旭身旁,是他最重要的心腹大臣,而眾人在阿旭面前皆站著說話,只有他一人落坐,足可見阿旭對他的禮遇與敬重。
她想著這些事時,李賢正看向她,眼光犀利,讓她不由得心下一顫,開始專心的聽他們說些什么?
“這幾年太叔衭沒放棄過追殺高太師的家人,可始終一無所獲,少主能確定這人真是高太師之后嗎?”李賢落坐后朝畢書旭問道。
“叔父放心,她的身分我已確認過,的確是高太師之女無誤!碑厱竦。
“傳言高家人都有異能,不知這位高姑娘是否也有過人之處?”李賢目光再度銳利的望向孫子憑。
“是啊,高太師生前能預言未來之事,還曾警告過先皇太叔衭會禍國,可惜先皇未能采信,才釀了禍,而高太師也有一兄長,聽說能知天候,卜算陰晴風雨,除此之外,高家人也曾出現過能聽懂動物之語的人,更有人能聞到一里外的味道,高姑娘身為高家人,異能是什么呢?”
問話的這位年約二十三,眉清目秀,他是畢書旭的堂兄,已死朱王的長子官慶齡,當年朱王為救駕,也死于那場爆變之中,官慶齡逃出后,李賢找到他,將他帶到身邊撫養。
“我……我什么都不會,高家的人不是人人都有異能!睂O子憑瞧了畢書旭一眼后說。
在踏進這道門前,阿旭就提醒過她,若想順利讀取眾人的心思,就必須隱瞞自己的能力,所以她不說自己會聽心音。
然而這讓眾人都感到失望,那李賢更是皺了眉頭,眾人均想起當年高太師生女時的傳言,高太師的女兒乃難產生下,妻亡女憨,太師從不讓憨女見人,顯見對此女的失望,而今她什么異能都沒有,豈不正好印證了當年之事。
孫子憑聽見眾人內心一片的嘆息聲,然而在這眾多惋惜里,她忽然聽到一道突兀的笑聲,循聲找人,這笑聲原來是官慶齡的,不過,她分辨不出這笑聲的意義,究竟是嘆笑抑或是松口氣?
“她雖然沒有特殊的天分,但只要她是高家的人就已足夠了,因為她代表著高太師,對外足以振奮人心!碑厱癫患膊恍斓牡馈
“沒錯,外人并不知高姑娘沒有異能,但憑高太師當年的威望,只要她是高家后人,就能成為眾人精神象征,吸引更多人來投效!”馬上有人附和。
李賢聽了無話可說,她的存在確實能起凝聚力量的作用。“那好吧,咱們歡迎高姑娘的加入!
見李賢點了頭,眾人當然對她的加入更無異議,而畢書旭也對眾人說她隱姓埋名之事,未免高太師的后人被有心人發現,眾人仍是以孫姑娘稱呼她。
眾人終于對她不再關注,開始討論起今日聚會的重點來。“這云南巡撫楊世五敢設計謀害少主,當真罪該萬死,咱們非得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沒錯,這人當年也曾受先皇恩惠,而今卻投效太叔衭,成為太叔衭的走狗,此人不除不行!”
“那該如何處置這人?”
“當然殺了!”
“對,殺了這人,以儆效尤,瞧以后誰還敢背叛少主。”
眾人討論熱烈,全義憤填膺要殺楊世五,此時官慶齡幽冷道:“他乃云南巡撫,手握重兵,豈是說殺就殺,你們還有用過腦子思考嗎?”他一語澆熄眾人的一團火,瞬間一室安靜下來,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臉都微微的紅了。
“慶齡,眾人固然思慮沖動,但也是對少主一片忠心,想為少主殺楊世五出氣,你說話可得留余地!崩钯t見眾人尷尬,出面說道。
慶齡為人耿直,有時說話不免得罪人,這點我曾私下告誡過他幾次,但這小子始終改不掉。
孫子憑聽見李賢的心音輕蹙起眉,耿直?原來官慶齡是有話直說的人,那么之前那笑聲,應當沒有其它意思才對。
“對不起,我只是實話實說,若有得罪,還請各位見諒!惫賾c齡受教,馬上說。
眾人瞧在李賢的面子上,再加上官慶齡本身也是皇族的身分,誰也不好擺出臉色。不過仍有一人撇著嘴道“好說好說,這是當頭棒喝,楊世五確實不好對付,但若不給點教訓,實在難消兄弟們的怒氣,若由您看來,咱們兄弟該怎么做才好?”
這人的話雖說得客氣,但實則是將問題丟給他,瞧他能怎么解決。
畢書旭注視眼前的狀況,盡避眸中深思,卻一語不發,瞧官慶齡會怎么說?
官慶齡不假思索的即道:“楊世五未能毒殺少主成功,惹官廟僅不滿,讓太叔衭召他上京訓斥,不日就會抵達京城,而他有一獨子,今年六歲,此趟也會隨行,咱們若抓了他的獨子,也許還能逼他替咱們做點事!
眾人一聽,這主意好!
殺一個巡撫不容易,但抓對方的兒子卻不難,而且,聽聞楊世五年過四十才得子,疼若心骨,若拿此子威脅他必能令他乖乖聽話行事,這會比殺他有用多了。
“少主,此趟楊世五被召進京訓斥,自是不敢帶著重兵進京,咱們大可趁這次機會擄人,您認為如何?”李賢問向畢書旭,主意再好,也得畢書旭點頭,他才是發號施令的人。
畢書旭眉心輕斂!疤眯值姆ㄗ由鹾,不過,楊世五既寶貝這個兒子,想抓他應該也沒想象中的簡單,堂兄在提這個主意之前,是否也有對策?”
官慶齡揚笑,“楊世五攜子進京,途中會經過一座狩獵場,那里只有叢林與野獸,若不小心發生意外,那也不足為奇……”
“依你看,這些人可靠嗎?”在回程的馬車里,畢書旭問向孫子憑。
她側著腦袋思索一會才說:“目前沒發現任何人有異狀!
她腦中一閃而過官慶齡那道笑聲,但這并不代表什么,她也就忽略不提了,其余的,她并未發現不尋常。
“嗯,一次見面哪能就讀得所有人的心音,以后慢慢的你與這些人接觸深了,這些人心里想的便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他不急于馬上知道所有人的真心,這總需時間去辨識,然而只要有她在,還怕存在異心者嗎?
她低著眉,垂下的眼神有幾許的復雜,因為太清楚他留她在身邊的用意,若不是自己的這點異能,他對她恐怕也是拒之于千里外,防范再防范的。
忽然間,她放在膝上的手被他的掌心覆蓋住了,孫子憑心頭一緊,抬眉望向他,見他俊逸的臉龐含著少見的溫暖笑容,這暖笑令她微微發愣。
“上回那碗粥抱歉了,我不該辜負你的心意,下回你若再端來,我定會親口喝掉!彼曇魷卮妓凭频恼f。
她緊縮的心沒因他的話而放松,反而更緊繃了,尤其讓他握住的手,感覺有些滾燙起來。
袁向當然會將此事告訴他,他也自是知曉她心情的,才會對她說出這些話,她雖聽不見他的心音,可她也算逐漸了解他,他對她所有的信任不過是假象,目的只要她安心為他辦事而已。
罷了,自己對他也不求什么,圖的不過是他將來能善待百姓。
這么想后,孫子憑朝他露出一抹淡笑。“其實你不必勉強的,以后若不喜歡的盡避拒絕,我能理解!彼f。
他聽出這話的弦外之音,她曉得他只是在利用她,便慢慢將覆蓋她的手收回來,心里意外的有些紊亂。
她曉得他已經明白她的意思,如此將來他們就不必要再虛情假意了。
“抓楊世五兒子的事,你以為如何?”心境猝然被攪亂,他索性轉了話題,更想著,即便她知曉自己在利用她又如何,只要她心甘情愿為他所用,那他何必感到不安?
“我以為雖可行,但不夠君子,那孩子是無辜的,不該……”她也收拾起對他的情緒,表達自己對這事的意見。
“不夠君子?當年我還是幼子時,讓人一路追殺到宮外,追殺我的人,可想過我是無辜的?”他打斷她的話。
“那你既受過其害,何忍再加諸于他人?”她忍不住反唇相稽。
“你是怪我不夠悲天憫人?”
“不,我只是不希望牽連無辜,楊世五心機沉重,想捉你向太叔衭邀功,這人是該懲戒,但他的孩子何錯之有?抓他威脅楊世五,也許能成,但不是我的作法!
“那你的作法是什么?”他的語氣中多了一絲譏誚意味。
她曉得他不悅了,可是他既問了她的看法,她便直言告訴他。
“若是我,我會趁這次他上京的機會,想辦法讓楊世五失寵于太叔衭,一個失權失勢的人,那還對付不了嗎?所以根本不用傷及無辜去傷害他的兒子!
畢書旭眉心輕蹙著,像是一只正在思考的狐貍!拔颐靼啄愕囊馑剂,這事我會再考慮的。”他沒反對她的話,可也沒贊成什么。
孫子憑不多言,下決定的人是他,她根本無權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