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蓮拚命的奔跑,胸口疼痛得像要爆開,可是她不能停。
后面還有幾個窮兇惡極的人在追她,雖然她好像甩掉他們了,但難保他們不會循線追出城來。
她是在被抓進青樓前醒來的,沒瞧見二小姐時,她追問人牙子,人牙子竟也不諱言,承認把二小姐留在昨晚過夜的破廟里。
她聽了簡直難以置信,光是想到昨夜天寒地凍,嬌弱的二小姐怎能承受得了?
也許……她找到的會是冰冷的……
不不不,不會的!
夏蓮趕緊甩開腦袋里不祥的念頭,在心里斥責自己,她不能詛咒二小姐,二小姐一定會沒事的!
都是那可惡的人牙子,欺騙了大家,他才不是為將軍府買奴婢,而是拐騙姑娘家打算將她們賣到青樓,難怪會千里迢迢的從京城到洛陽去找人!
如果三小姐知道她的消息是錯的,一定會很自責的。
她急促的喘息,卻總覺得空氣不夠用,視線越來越窄,甚至開始變模糊,耳邊也只聽見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聲。
雨不停的下,夏蓮在一陣雷鳴后,兩腳一絆,跌在泥濘上,她幾乎想就這樣躺著不動,可是一想到二小姐生死未卜,她強迫自己再次爬起,抬起沉重酸痛的腿,繼續邁開步伐。
她很努力的跑著,不知道自己的速度是不是變慢了?不知道追她的人是不是追上來了?
不行,她絕對不能被抓到!
她是趁其不備才成功掙脫的,如果被抓回青樓,恐怕很難再找到機會逃走,到時候二小姐怎么辦?
夏蓮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雨是何時停的,就在她覺得就算跑到死也跑不到那間破廟時,遠遠的終于看見了那間破廟的屋頂,她奔出路面,踉蹌的奔向那間破廟。
二小姐一定在這兒,一定沒事的……
奔向頹傾的廟門,疲累的腿抬得不夠高,勾到了高高的門檻,她根本來不及反應,便重重的撲跌在地上。
「啊——」夏蓮因為跌得好痛,一下子痛得無法動彈,只能趴在地上,又心酸,又身痛,喘著氣的同時,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她啜泣聲一頓。奇怪,怎么耳邊除了自己劇烈的喘息聲之外,她好像聽見了男人的聲音?
她應該是聽錯了吧?
可下一瞬間,她又驚慌的想到,難道是青樓的人追來了?
這一驚,夏蓮顧不得疼,手腳并用飛快的爬了起來,驚恐的望向聲音來處,根本沒去細想聲音來自廟里,而非廟外。
然后,她看見兩個男人,還有……二小姐?
她看見了她家二小姐,動也不動地被一個高大威武的男人抱在懷里。
是二小姐沒錯,雖然大半張臉都靠在男人的胸膛上,她還是看得很清楚,認出確實是二小姐沒錯。
「小姐!」夏蓮大叫一聲,顧不得身上的傷和疼痛,熊熊的推開什么都來不及問的薛從風,朝火鈺珩沖了過去,大有與他拚命的意圖。
小姐?
火鈺珩抱著懷里的姑娘,小心地護著,略微一閃,避開了沒頭沒腦沖上來的姑娘。
「放開她!」夏蓮大喊。這兩個男人……他們到底對二小姐做了什么?二小姐為什么昏迷不醒?
「她是你家小姐?」火鈺珩蹙眉問。她的衣著打扮不像千金小姐,不過……沖動之余脫口而出的,應該不假。
夏蓮一驚。她一急,竟然忘了二小姐的交代!
二小姐說,出了談家大門之后,就沒有談家二小姐的存在,以免橫生枝節,因此一路上她們都扮成姊妹,她虛長二小姐兩歲,是姊姊,二小姐則是妹妹,異名為夏姬兒。
「不,她……她是我妹妹!
火鈺珩不相信,他比較相信她方才沖口而出的稱呼。
「你快放開我妹妹,把妹妹還我!」夏蓮又想撲上前,不過被薛從風擋住。
「姑娘,冷靜一點,我家老大是你妹妹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家老大,令妹早就一命嗚呼了!寡娘L解釋,光是那兩粒丹藥,就要價百兩以上,而且還是有銀子也買不到的珍貴丹藥耶。
夏蓮眨眨眼。他們救了二小姐?
「你叫夏蓮嗎?」火鈺珩突然想到。
她驚愕。「你怎么知道?」
「虞姬說的,她說你被壞人抓走了,她很擔心你!
他連二小姐的閨名都知道?
「小姐說的?」夏蓮因為太過驚訝,沒注意到自己又失口了。
「對!顾皇恰感〗恪!火鈺珩垂下眼,望著懷里的人。
夏蓮愣愣的看著二小姐身上裹著的,看起來好像是名貴的雪白披風,似乎真的被好好的照顧著。
心下一松,腿一軟,就要跌在地上——
薛從風眼明手快,伸手扶住她!腹媚,你沒事吧?」
「放、放開我!瓜纳徧值种训男靥,推拒著。
「先把濕衣裳換下來吧。」他小心地放開她。
「不必了!」她怎么可能當著兩個大男人的面換衣服……
夏蓮突地瞪著放在火堆旁的一堆濕衣裳。好眼熟,那不是二小姐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嗎?
她撲上前,拿起衣裳翻看,不只外裳,連里衣和肚兜、褻褲,一件都沒遺漏!她倏地瞠大眼,也就是說……
猛地瞪向那男人懷里的二小姐,披風裹得緊緊的,她看不到什么,披風下頭的二小姐該不會是……一絲不掛的吧!
「你們……你們對我妹妹做了什么?」夏蓮驚恐的喊,不敢去想這些衣裳是被誰脫下的。「這——一衣裳……是……是……」
「是濕透的衣裳!够疴曠竦芍@個老是尖聲說話的婢女,想起方才懷里人兒醒來,那溫軟的聲調悅耳動聽極了。
「你們怎么可以……」
「難道你寧愿你家小姐凍死嗎?」他故意用「小姐」這個稱呼。
而夏蓮因為太過震驚,根本沒注意這細節。
「當然不是!可是……」可是二小姐的名節就這么毀了,當小姐醒來之后得知,不知道為有何反應,她擔心。
「姑娘,你放心,我家老大命令我背過身子,我可是什么都沒看見!寡娘L插嘴,希望這樣能讓她稍微好過一點。
夏蓮聽了,反而哭喪著臉瞪他。他這話的意思是,動手的是他家老大,順便也把二小姐看光光了!
「喂,你可不要也來一套要我家老大負責的戲碼喔!」一瞧見她的表情,薛從風趕緊聲明!改慵倚〗恪是妹妹呀?」一頓,他疑惑的問。
「她是我妹妹。」
「好吧,妹妹就妹妹。你妹妹自己也說我家老大對她只有恩情,沒有任何責任,不需要負責喔!」
「我妹妹知道你……」她望向火鈺珩,「你幫她……換衣裳?」
「沒錯,知道得清清楚楚!够卮鸬娜诉是薛從風。所以,她別妄想把她妹妹賴給他家老大。
是嗎?夏蓮嘆了口氣。
「你還是把濕衣裳換下來吧,天氣太冷,你若病了,就不能照顧你妹妹了。」薛從風說著,翻出自己的衣裳遞給她。「將就著穿,等進了城,再幫你們張羅衣裳!
「我……」夏蓮猶豫的瞪著那件男裝。
「不用擔心,我們雖然不曾自認為君子,但是小人行徑我們也不屑為之。」薛從風試著露出笑容,在邊關好幾年,看到的都是北方高大的女子,他已經好久沒見到這么嬌嬌弱弱又這么美的姑娘家了。
夏蓮抬眼望著他,覺得有些羞愧,他們畢竟救了二小姐,她卻一直不知感激,到現在連一聲謝也沒說。
「謝謝……謝謝你們救了我妹妹。」她低聲的道謝,伸手接過衣裳。
「你到那邊墻角換,我幫你擋著!寡娘L抓起一件剛換下的濕外裳拉開,背對著墻角,圍出一個勉強算私密的空間。
火鈺珩對他們的舉動視而不見,視線專注的落在懷中的人兒身上。
心里唯一的疑問是,她既然是個小姐,為何淪落到這般田地?
「你們不是京城人氏吧?」他抬眼,望向已經換好衣裳走過來的夏蓮。
她一邊拉著過大的衣裳綁起來,一邊搖頭。
「不是,我和……妹妹是洛陽人氏,是跟著人牙子到京城來的。誰知那人牙子是個惡人,騙我們說是為了將軍府買奴婢的——」
「等等,你剛剛是說將軍府?」薛從風驚訝的打斷她,和老大對看一眼,又問:「哪位將軍?」
「是火將軍!瓜纳徶毖浴=壓靡律押,她接過薛從風好心讓給她的包袱巾,蹲下身收拾二小姐和自己的衣物。
「火鈺珩?」火鈺珩揚眉又問。
「是啊!」她點頭,見他們的表情,心頭疑惑,「怎么了?難道京城里不只一位火將軍嗎?」
「繼續說下去!够疴曠癜櫭。
「那人牙子說,因為火將軍長年駐守邊關,甚少回京城,所以將軍府荒廢多年,現下火將軍奉旨回京,府里需要大量的丫鬟仆人,他到洛陽去,就是要為將軍府挑選奴婢的!
「這怎么可能!將軍府可是皇上賜的府第,就算火將軍長年不在,還是有總管管理、有奴仆打掃維護!御賜的宅邸荒廢,可是藐視皇上的大罪,要殺頭的耶!」薛從風嚷嚷。
「后來呢?」火鈺珩怒火狂炙,不敢相信竟然有人牙子以大將軍府的名義在外行騙,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夏蓮害怕的瞥了他一眼。他的氣勢好嚇人啊!讓她不由自主的朝感覺比較親切的薛從風靠近。
「人牙子在我們家鄉挑了十來個愿意賣身為奴的姑娘,帶我們來京城,結果昨夜在這兒過夜時,在我們的晚膳里下藥,迷昏了所有人,趁機把所有人全賣進了青樓,還嫌棄妹妹,把她丟在這兒自生自滅……」說著說著她紅了眼眶。想到她醒來時發現二小姐不見了,自己又被囚禁,簡直擔心死了。
「真是太可惡了!」薛從風怒道。竟然敢用老大的名義拐騙姑娘,逼良為娼!
「老大,這件事不辦不成。
「非辦不可!」火鈺珩咬牙。想到竟然有人敢以他的名義作惡,想到她的命差一點就因此葬送,他心里升起一把熊熊怒火。
而一臉茫然的夏蓮,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她只擔心,她們進不進得了將軍府。
「請問,你們方才的意思是,將軍府根本不缺奴仆嗎?」她擔心地追問。
「缺不缺我們也不知道!寡娘L聳聳肩,三年五載才回來一次,怎么可能會知道!再說,這種事都是總管負責,根本毋需老大處理。
「所以可能有缺人,對不對?」夏蓮焦急的再問。一定要缺啊,要不然她們怎么進將軍府?二小姐要怎么接近火將軍,請他為老爺伸冤?
「你們想進將軍府?」火鈺珩思考的問。
「我和妹妹打算簽一年賣身契,有銀子可以送回家,也可以養活自己!瓜纳徴f出早準備好的說詞。
「好,你們想進將軍府,我就讓你們進去!够疴曠顸c頭允諾,垂眼望著懷里的人兒。就把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吧!
「真的?你有辦法?」夏蓮驚喜地問。
「姑娘,如果我家老大沒辦法,那就沒有人有辦法了,放心吧!」薛從風笑說。
「太好了,多謝大爺、多謝大爺。」夏蓮差點跪下叩頭。「那……可不可以請大爺把我妹妹放下?」這樣一直抱著,總是不妥。
「她受了寒,我在運功為她取暖,還是你寧愿看她受凍加重病情?」火鈺珩冷冷橫她一眼。
「嗄?」夏蓮錯愕的張嘴,這才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她該據理力爭的,可是這位大爺的氣勢太過霸氣,她不敢,也知道自己爭不過他。再者……他的舉動像是保護著二小姐,而二小姐也一臉安穩平靜的偎在他懷里
唔……好吧,她就當作沒看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