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他們的眼神不對,故作鎮定的閃避神情十分可疑,更重要的是,打從她一腳跨進事務所后,沒有一個人敢正視她的眼睛,個個頭低低的似乎忙于手邊工作,無暇分心他人的存在,可是眼角余光卻又偷偷地瞄呀瞄,以為無人瞧見的可笑小動作,目光焦點正是剛從門口走進來的她。
論裝傻和作戲,她杜希櫻稱了第二,誰敢自稱第一,這點小把戲想瞞過她,實在是太不自量力。
“小喬,我要的資料呢?警方那方面的驗尸報告弄來了沒,再過三天就要開庭了!贝蛘滩还饪苛猓有一個致命的武器--腦。
喬綠溪小心翼翼的應對,“警方說是內部消息不外泄,偵查尚未告一段落無法取得完整調查報告!
“你是在告訴我該換個助理嗎?你知道我很討厭辦事不力的笨蛋!彼Φ煤脙炑,但話里的警告意味絕不容忽視。
喬綠溪一聽,趕緊挺直背脊!安贿^我順利完成杜律師交托,從法醫處下手,他給我的是第一手的尸檢!
“不錯嘛!教了幾個月就上手,我帶出來的人沒讓我丟臉,可堪造就!币纱笫抡,當要懂得變通。
杜希櫻的贊揚讓人心生惶恐,通常她話中有話、意在言外,慧根不足的人參透不了,反而落個笨字加身。
因此自信心少了那么一點的小喬戒慎恐懼,戰戰競競地站得直挺挺,毫無一絲驕色!岸拧怕蓭煟矣邪涯憬淮臋n案整理好,絕對沒有偷懶。”
“瞧你,緊張什么?我又不是付你薪水的人,就算你偶爾打混摸魚,那也沒什么。”她聳聳肩,一副沒什么大不了的姿態。
“杜律師還有什么事要我做嗎?我先幫你泡杯花茶還是?”沒有因此而放松,喬綠溪全身緊繃,機械式地擺動手腳。
慧黠瞳眸一閃銳光。“好呀!昨天吃太撐了,喝茶清清腸胃也好!
喬綠溪像見到貓的耗子,飛快閃進茶水間,一副有鬼在后面追似的。
其他人見狀,十分羨慕她能逃離諜對諜的沉重氣氛,繃到極限的壓抑讓每一個人出現顏面神經失調現象,甚至有人臉色發白,猛盜冷汗。
一片黑壓壓的人頭異常認真,盯著電腦螢幕,深恐遭到點名。
“大喬……”
“是的,杜律師,我依您的指示調查當事人的人際關系,被告李清昭異性緣極佳,有許多女學生主動倒貼,最高紀錄曾經同時和七個女人交往,并贈以高價奢侈品及小套房……”
身高一百八的孫立橋像腳下裝了彈簣,她才喊一聲“大喬”,他便猶如驚弓之鳥,背書般的口頭報告他深入探訪的結果。
連“您”的敬稱都出口了,可見他有多敬仰身高只到他肩頭的小女人,不敢有半點冒犯。
“大喬,你的拉鏈忘了拉。”這才是她想說的話。
“。 彼p頰爆紅,手指笨拙地亡羊補牢。
“不過……”見他倏地抽氣,很想逃走的模樣,她嘴角揚起。
“那律師好像有事找我,我去去就來!眲e對著他笑,他覺得全身寒毛直豎。
杜希櫻一腳往前擱,擋住他的去向!拔颐菜埔共妫俊
“呃!不是不是,杜律師是公認的美女,律師界的一;,光華四射,可比日月……”一只秀麗蔥指在他兩眼間比動,他霍然后退。
“昧著良心說贊美詞很辛苦吧,我真的很想給你鼓鼓掌,大贊你勇氣可嘉,可是……你的衣服……”呵呵,她有那么可怕嗎?他居然血色驟失的白了臉。
“您看錯了,不是血,是我打翻辣椒醬,不慎沾上的!彼捏@的解釋。
血……嗯,有意思!笆菃?那我怎么聞到血腥味?”此地無銀三百兩,欲蓋彌彰,這只菜鳥呀!果然還未修煉成精。
“哪有可能,我明明用三十幾張報紙包了好幾層,密密麻麻不透風……”他還被膠臺割傷,成了第一個傷號。
“大喬——”
一聲慢了一步的高喚傳來,驚覺失言的孫立橋臉色一變,驚恐不已地看向一驗帶著譴責的同事們,他愧疚又懊惱的垂下腦袋。
“什么東西包了一層又一層,是吃的還是用的?”唉!這些低智商生物,當著她的面擠眉弄眼打暗號,真是不想活了。
“那個……不是……”他吞吞吐吐,眼神閃爍。
“不會是包里吧!給我的限時專送?”她佯裝一臉驚喜,興高采烈的猜測。
瞬間細微的抽氣聲此起彼落,幾乎全體員工的心提了上來,杜希櫻不帶殺傷力的一句軟語讓人打從心底發涼,全場百來人沒一個敢對上她的眼睛。
不是因為她猜對了,而是她臉上異常亢奮的神情,那是蝎子準備將毒尾刺向獵物的預備動作,又快又狠,絕無活命機會。
“杜……杜律師,我們已經處理掉了,你不用放在心上。”見情勢不對,端著熱茶回來的小喬硬著頭皮說。
卷翹長睫一掀,杜希櫻笑容可掏地伸手接過花茶!拔也幌矚g話說兩遍,東西呢?”
“不要呀!杜律師!
“別看,小學妹--”
“很惡的,學姊……”
“你放過我們吧!杜大善,人!
一陣阻止聲立起,原本“很忙”的眾人有志一同的出聲,個個面露驚惶。
“盛情難卻呀!我要是不瞧上一眼,豈不是太對不起大家了!彼恋米迫耍W著輕快。
“不要看——”
哀鴻遍野。
“大喬、小喬,需要我幫忙嗎?我樂于助你們一臂之力!彼Φ醚劬Σ[成一條線,好不雀躍。
孫立橋像戰敗的公雞似地看了喬綠溪一眼,她則快哭出來般地含淚點頭,一兩人合力搬出藏在桌子底下的紙箱,一層一層的解開包得密實的舊報紙。
有些人借故要開溜,但在某人笑眸盯視下,那只邁開的腳叉怯怯的往回縮,如喪考妣的祈求奇跡出現。
大老板最卑鄙了,一聽到有未署名的包里送到警衛室,指定由杜希櫻律師收,他連看也沒看地直接走人,第一時間腳底抹油,自個逃生去。
“哇!好肥的公鴨,瞧這油脂多豐厚……”應該很重吧!養得夠肥美。
“杜律師,我剛吃飽了!眴叹G溪很沒道義的宣稱自己已用餐。
“杜律師,我們鄉下十年一度大拜拜,要吃素十天!睂O立橋更睜眼說瞎話,明明是土生土長的臺北人,一路從求學到就業都在北部。
杜希櫻摸著下巴,她先看看淚花在眼眶滾動的助理,再斜眸一睨全身僵直的菜鳥,好開心地笑道:“就吃姜母鴨吧!人家的好意要接受。”
“不——”
所有人面無血色,不少人已經捂著嘴急找垃圾桶,翻騰的酸液沖到喉頭了。
躺在鋪滿一張又一張白紙上的是一只被放血的鴨尸,從脖子一路被劃開直到胸腔,滿溢的鮮血染紅底下的紙張。
血在紙上暈開,竟是觸目驚心的死字,鴨腹里還塞了剪報合成的紙張,警告她不得接下李清昭的案子,否則下場如同此鴨。
這么明目張膽的威脅并不多見,但不是完全沒有,特別以杜希櫻不給人留余地的作風,一年總有兩、三回。
譬如老鼠、蛇、死雞等,全是開膛剖腹地送來。
偏偏她這人思考邏輯異于常人,不論是多么恐怖,令人作嘔的尸體,她都不生畏懼,反而還將其烹煮而食,再上傳網路供人觀賞。
三杯田鼠、清燉蛇湯、麻油雞……她還一一列出烹調做法,做為菜單參考。
此舉無疑是下戰帖,向膽敢恫嚇她的人宣告--你算老幾,老娘賺錢還得經過你同意不成,有膽就放馬過來,完封女王送你地獄旅游券一張,讓你在閻王爺面前跳艷舞。
不過那些“祭品”不是她一個人吃,而是見者有分,有福同享地和同仁們共同享用。
只是,她覺得有趣,別人可不這么認為,事務所的腸胃藥和清肝解毒丸是以打購入,報公帳,連大老板都同意,此乃職業傷害。
“小喬,還不把‘食材’送到樓下對街的熱炒店去,米酒要三瓶,多放一斤老姜,麻油炒旺點,這種冷天喝熱湯最暖胃了,不會再有手腳冰冷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