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沉的腦袋、軟綿綿的身子,沐修塵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環(huán)顧著四周,陌生的環(huán)境讓她的心一緊,她完全沒有料到老王妃都被關(guān)押了,竟然還有人敢對她下手。
也是她輕忽了,本以為大事抵定,不肯讓太多的人跟著,總想著只不過是去廟里上個香而已,能遇著什么危險?
如今三皇子的太子之路已漸漸浮上臺面,當(dāng)今圣上在經(jīng)歷了大皇子的陰謀之后,對于三皇子終于有了更多的重視,整個西北誰不知道穆王和三皇子交好,所以對于楚元辰又更多了幾分的看重,輕易不會有人捋虎須。
誰知道當(dāng)真會有人不知死活!
深吸了口氣,沐修塵試圖撐起身子,卻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現(xiàn)在的她連抬手都覺得吃力萬分,但她仍使盡了全力將手放到了自己的肚皮之上,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教她稍稍的安心。
其實,她并不擔(dān)心自己的處境,因為她知道就算掘地三尺,楚元辰也會找到她,可她卻不知道肚子里這個剛剛到來的小生命能不能夠撐到那個時候。
她苦笑了下,若是楚元辰知道她明知有了身孕,還堅持來寺里燒香,只怕又要暴跳如雷了。
「酲了嗎?」
門被推了開來,望著來人的那張臉,沐修塵不中得心驚。
本來養(yǎng)得吹彈可破的肌膚,早已被西北的風(fēng)沙吹得泛起了皺紋,而原本高傲的氣質(zhì),如今更是涓滴不剩,沐婉娟就像個市井丫頭,哪里還有半分的尊貴可言。
關(guān)于沐家的慘況,她早就聽到外頭的傳言,若非方氏的娘家時有周濟(jì),方氏等人只怕早就餓死街頭,就連昔日錦衣玉食的沐老夫人,現(xiàn)在不過就是一個纏綿病榻的將死之人。
雖然種種跡象顯示她的爹媳都是讓沐老大人給害死的,但沐家已然落魄至此,她已沒有落井下石的心思,任由他們自生自滅便罷。
她現(xiàn)在有了新的生活,在一同攜手走過艱難之后,楚元辰對她的好較之前世有過之而無不及,就連后院那些小妾通房也都讓他打發(fā)了個精光,他的獨寵讓她的心中再沒有一絲怨恨。
可她卻沒有想到,沐婉娟竟賊心不死,偷偷下藥迷昏了她。「你想做什么?」沐修塵直勾勾的望著她,鎮(zhèn)定的問道。
「我想要你的命!」
奪回自己的地位是支撐著沐婉娟來到西北的唯一信念,就算那日她因為出現(xiàn)在楚元辰的面前,已經(jīng)被他狠狠地踹過一腳,但她仍不愿放棄。
「你要不起我的命!」
瞧著沐婉娟那閃爍飄忽的目光,沐修塵猜想她的神智只怕已經(jīng)不清,許是因為這樣才無所畏懼吧!
「只要沒了你,我就還會是穆王妃,沐修塵,你只不過是個代嫁的冒牌貨,你沒有資格做穆王妃,只要你乖乖的離開,我可以不殺你!
聞言,沐修塵只想笑,瞧著窗外那閃動的身影,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她殺不殺她的問題,而是楚元辰會不會砍了她的問題。
就算從來不曾親近,也曾經(jīng)視為仇敵,但見沐婉娟落得如今的下場,她還是忍不住有些同情,她淡淡的說道:「王爺很快就會到了,我勸你快快放了我,我可以讓人送你回京城!
「哼!你以為能哄我離開,就可以改變你是代嫁的事實嗎?我告訴你,你作夢,現(xiàn)在王爺只是還沒想清楚,一旦他想清楚了……」
沐婉娟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門板已經(jīng)被人撞開來,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沐修塵,將她護(hù)在了身后。
直到確定她沒有危險,楚元辰這才有心情打量著眼前這個并不陌生的女人。
他真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這么不屈不撓,讓人瞧著便覺得嫌惡不已。
他的手猛地一抬,身后自然有人上前用一記俐落的手刀將她給打暈了拖走。
解決了麻煩,楚元辰回過身,仔仔細(xì)細(xì)打量著心愛的女人,確定她一切安好,他的火氣便迅速的往上竄升。
「你怎么就這么能惹事,每回讓我這么擔(dān)心,你真的覺得很好玩嗎?」他氣惱的說完,便緊抿著唇瞪著她。
沐修塵被他那帶著控訴的眼神瞧得心里直發(fā)毛,她早就習(xí)慣他那暴跳如雷的模樣,可最怕的就是他這樣一聲不吭,用幽然的眼光望著她,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好像罪無可恕一般。
她暗地嘆了氣,發(fā)現(xiàn)原來哄人也是個技術(shù)活兒,她現(xiàn)在渾身軟軟的沒力氣,就連說話也帶著一股軟綿綿的味道,「王爺,妾身這回真的是不小心的,誰也沒料到沐婉娟這樣的閨閣弱女子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說完,她還拉著他的手,撒嬌的搖了搖。
沒想到她的話卻像是一壺油生生地倒在他那熊熊的怒火之上,只見他挑著眉,冷冷地說道:「這世上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但你若肯多讓些人跟著,這樣的意外會發(fā)生嗎?」
被她哄的次數(shù)多了,這回他當(dāng)真是忍無可忍,她不會知道當(dāng)他聽到屬下來報,說她不見蹤影時,他有多么焦慮心急,所以這一次,他再也不會這么輕輕的放下,總要給她一點教訓(xùn)。
他走了出去,沖著門口喊道:「來人,好好仔細(xì)服侍王妃回府!」
見他仍然火氣不消,沐修塵心里終于有了點這火不好滅的自覺,但她仍是氣定神閑的問道:「讓她們服侍,那你呢?」
「本王氣壞了身子,得去城外的莊子養(yǎng)身子,你就好好待在府里吧!」
就不該那么縱著她,就該冷著她,給她一點教訓(xùn),看她以后還敢不敢做出這樣魯莽的事來。
楚元辰一邊走,心中一邊盤算著,可偏偏他才剛踏出了門檻,后面就傳來了她的嘟囔——
「兒子,看來你爹好像真的不太待見你耶,竟然要撇下你去莊子住!
她話才說完,唇畔那狡獪的笑容都還來不及收起,門外已經(jīng)再次旋進(jìn)來一陣風(fēng)。
「你剛才說什么?」
「你不是不理我了嗎?我跟兒子說話,關(guān)你什么事?」
這句話就像火藥似的,將楚元辰炸了個七葷八素,傻傻地回不了神。
她有身孕了?既然有了身孕,她又怎么敢一個護(hù)衛(wèi)都不帶,只帶著完全不懂武功的紅殊和芳連就來寺里上香?
她簡直就是膽大妄為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
無數(shù)的憤怒在他的心里環(huán)繞著,可瞧著她那笑咪咪的模樣,所有的怒氣又轉(zhuǎn)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罷了,這輩子就攤上了這么個匪氣的姑娘,他還能如何?
于是,他對她堅持要有的教訓(xùn),維持了不到三步的時間。
他認(rèn)命的彎下腰,親自將她小心翼翼的抱起,護(hù)在懷里走了出去。
這回,他倒是連馬都不敢騎了,只是在馬車?yán)镱^鎮(zhèn)著,就怕她懷了身孕還出什么么蛾子!
哼哼!
火冒三丈的王爺,便連皇上也要忍讓三分的穆王爺,再次毫無節(jié)操地投降在王妃的惡勢力之下……
半夢半醒之間,傳來了娃娃奶聲奶氣喊娘的聲音。
楚元辰微微睜眼,還有些朦朧的目光便見沐修塵大著肚子、牽著一個女娃娃朝著他的榻旁走來。
望著這情景,他滿心都是甜蜜。
對于元配留下來的女兒,她半點都不嫌棄,每日細(xì)心照顧著,再加上肚子里即將臨盆的那個。
他的腦海中頓時浮現(xiàn)了自己被兩個孩子團(tuán)團(tuán)圍住的景象,帶著刀疤的臉驀地浮現(xiàn)一抹心滿意足的笑容。
他賴在榻上不肯起身,而她則是朝著他綻出一抹粲笑,然后她彎身,抱起了那個正在搖搖晃學(xué)走路的小女娃兒,輕柔地將她塞進(jìn)他的懷里。
楚元辰抱住了女兒,長手又一撈將她給攬進(jìn)了懷里,懶洋洋的說道:「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昨夜我又作夢了!
「夢著什么了?」
「夢到我生了個兒子,然后三皇子登基,咱們搬回了京里……」
她叨叨的話著家常,而他則靜靜的聽著,兩兩相望,歲月靜好。
可就在楚元辰聽得出神的時候,沐修塵忽地痛呼一聲,他驚得一躍而起,焦急的問道:「怎么了?」隨即他低頭一瞧,便見她的下身已經(jīng)濡濕一片。
這是要生了?
向來不著調(diào)的楚元辰頓時像中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不敢動彈,直到沐修塵推了推他,他這才恍若大夢初醒,急急地朝著外頭吼道:「快來人……王妃要生了……」
瞧著他那急驚風(fēng)的模樣,沐修塵被逗得樂極,可很快的她便樂極生悲。
在經(jīng)了三個時辰的前熬之后,她終于生下了穆王府的嫡長子。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