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宮里下人的吵鬧,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凌庭卿在和蘇蓮低聲交談幾句后,他渾身的氣勢不知為什么變得有些冷冽,讓鄭公公一伙人更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只覺得這次死定了。
如果他們乖乖的閉上嘴,凌庭卿說不定還會忘了他們,然而此時突然傳來一個諷味十足的年輕男子聲音,這聲音對凌庭卿而言無異是火上加油,至于跪在地上的那群太監(jiān)則是喜懼交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過一劫。
“威盛王爺,退朝了你不回府,怎么還留在皇宮里,縱奴欺負本宮的下人?”李昀碩冷笑地走了過來,他雖不在場,卻很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光是地上那群磕頭蟲,就足夠讓他編派凌庭卿了。
說完,還不待凌庭卿回應,他轉向蘇蓮暗示般地道:“蘇蓮,鄭公公找人來教
導你,你怎么似乎不領情?”李昀碩的語氣是滿滿的威脅!斑@些太監(jiān)可都是你的前輩,教你的時候你就該好好聽話不是?”
蘇蓮打了個冷顫,她很清楚李昀碩在和她說什么,無非是要她別忘了探聽消息的事,但她此時什么也不能說,只能沉默地垂首,看起來反倒像是做錯事了一般。
“你似乎很威風嘛,敢打傷本宮的人!崩铌来T根本沒注意到凌庭卿越來越鐵青的臉色,指著還倒在地上昏迷著的年輕太監(jiān),“不知道在本宮面前,你是不是還能這么威風,陳福。”
名叫陳福的護衛(wèi)站到蘇蓮面前,他身為太子護衛(wèi),自然是武功高強,而主子叫他出來,顯然就是要他給眼前這個囂張的小太監(jiān)一個好看。
這已經不是一層還三層能解決的問題了,說不定九層都還扳不倒這個像座小山一樣的男人,蘇蓮的小臉抽搐起來,微微退了一步,不過她想都沒想到,此時凌庭卿居然信步來到她身旁,看都不看陳福,只是黑著臉一拳往前揮出。
非常干脆的一拳,她甚至沒感受到什么拳風,陳福已然飛了出去,落地后更直接昏死過去,直到失去意識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招的。
李昀碩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
“凌庭卿,你……”他本想在凌庭卿面前給蘇蓮好看的,想不到凌庭卿一點也不給他這個東宮太子面子,居然在他面前打他的人?
“蘇蓮是我的人,叫你的人滾!”凌庭卿冷冷瞥了他一眼,語氣放肆又囂張。不管是誰,敢在他氣頭上湊過來,就算是太子他也不買帳。
“凌庭卿,你別太囂張了!”李昀碩哪里受得了這種對待,什么風度都忘了,直接對著凌庭卿開罵。
“你可以代替他們打回來!绷柰デ淠抗馊绲叮苯颖平徊,“武藝切磋?我隨時候著。”
李昀碩嚇得連退好幾步,不小心被跪在地上的鄭公公絆到,整個人往后仰,那群還在做磕頭蟲的太監(jiān)連忙接住他,一群人跌成一塊。
李昀碩好半晌才狼狽地站了起來,又窘又氣的滿臉通紅,指著凌庭卿的手指都氣得發(fā)抖了,大氣直喘卻是反駁不出,句話。
和凌庭卿這個龍騰第一高手武藝切磋?他又不是活膩了找罪受!
這就是實力不如人的悲哀,李昀碩就算再不服氣、再嫉恨,遇到這么憋屈的事,也只能忍氣拂袖而去。
“你、你好!咱們走!”話說得咬牙切齒,這一份仇怨與不堪,他李昀碩記著了。
等到這些找麻煩的家伙全都離開了,蘇蓮幽幽地望向凌庭卿,有種沖動想把李昀碩找她麻煩的原因全盤托出,但想到事關皇帝對待瑾妃的態(tài)度,她又硬生生忍了下來。
但是,萬一他問怎么辦呢?她應該說嗎……
蘇蓮還在內心里掙扎著,凌庭卿卻問都沒問,那原本帶著慍怒的目光,看著她無辜的小臉,又全化成了無奈,只能面無表情地撂下一句話。
“回府!”
他轉身走在前頭,卻被蘇蓮拉住了手。
她的動作出自本能,幾乎沒經過考慮,但當凌庭卿真的因此轉過身來,她才發(fā)現自己做了什么,連忙放開他的手。
凌庭卿的心頭一動。“什么事?”
“王爺,您不必為了奴才得罪太子的……”蘇蓮真誠地道:“這是奴才的錯!
“我不怕他!彼行┎荒偷氐。只要他愿意,龍騰王朝的任何人在他面前,他都可以無視。
但就只有她,只有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才能影響他的心情。“我說過,你是我的人,我的人,到哪里都有橫著走的資格!”
“奴才是王爺的人……”蘇蓮本能地重復他的話,就在凌庭卿以為她有些明白他的心情,又開始抱著期待時,她卻突然感動地開口。
“王爺,”她幾乎熱淚盈眶,“您對奴才實在太好了!能當王爺的親隨,真是奴才的福氣……”
自她懂事以來,除了姑姑,從來沒有人對她這么好,而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疼愛的感覺,竟是來自眼前這個高不可攀的男人。
“你、你的腦袋里頭裝的都是水嗎?”凌庭卿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想對她發(fā)火,但瞧她那副認真的傻樣,最終還是妥協地按下了怒氣,微微用力捏了下她的小臉!澳恪阒恢辣就酢,你究竟要本王操多少心呢?”
他一直沒有揭穿她的女兒身,是因為知道李昀碩想利用她,他便不動聲色的來個反間計,然而這反而成了兩人間曖昧情事最大的絆腳石,他想親近她、想挑動她的心,卻被她把自己當成了個惡王爺想狎玩嫛童,氣得自己都快內傷!
只是這么一個動作,卻令蘇蓮的心跳硬是停了一拍,再也說不出什么話來。
他說的話,太有想像空間了。她覺得自己心中對他一直存在某種想都不敢想的,或者說是被她刻意忽略的妄想,似乎在這一刻有些蠹蠢欲動,而這股蠢動也讓她那一直不開竅的情愫,如雨后春荀般的冒出頭來,更飛快的生長茁壯起來……
可是,她現在是個太監(jiān)!
蘇蓮對于凌庭卿的心情,變得相當微妙。
她開始會看著他臉紅發(fā)呆,有時還會像個傻子般吃吃地笑起來,但每當他向她說話,她又會立刻縮了回去,回復那個傻氣又乖巧的小家奴。
與凌庭卿這般偉岸又英武的男人朝夕相處久了,加上他對她特殊的寬容,很難令人不喜歡上他,但在這個節(jié)骨眼,她只能不斷提醒自己是個太監(jiān),千萬別逾矩了。
凌庭卿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也不多逼她,畢竟他雖然希望她明白他的感情,卻也不想在她腦子里留下他好男風、喜狎玩變童的印象。
這樣的情感矛盾就在兩人之間生成,明明她已開始對感情懵懵懂懂,他卻有心無力。凌庭卿在心里下了決定,只要解決了李昀碩這樁事,他一定立刻讓這股感情暗流浮上明面,以最快的速度讓自己能光明正大的擁抱她!
由于最近皇帝出征在即,暗衛(wèi)的消息如雪片般飛來,為了怕自己對她的熱度太過,壞了對付李昀碩的計劃,凌庭卿索性將大部分的精力放在處理情報之上。
可是這并沒有讓蘇蓮松了一口氣,前幾日的早朝,太子雖然讓凌庭卿給嚇走了,但鄭公公的威脅卻猶如一根剌,一直留在她的心中,她知道自己必須盡早給太子一個說法,現在姑姑還在冷宮里,只差太子的美言,就能讓皇上接她出去了,叫蘇蓮如何不急。
蘇蓮在一旁看著凌庭卿將一封一封的秘信亂扔,她有些心不在焉,在心中思索著要如何先過太子這一關。
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真的出賣王爺的,但也不能隨便糊弄一些消息去向太子交差,這樣一下就會被揭穿了。過去在宮里混的經驗告訴她,三分真七分假,虛虛實實的消息才能讓人察覺不出真假,因此她該做的,應該先從梁洛超這暗衛(wèi)首領的身分身上下手,才知道故事該從哪里開始編。
只要能先穩(wěn)住太子,讓姑姑出了冷宮,依宮制與史載,龍騰王朝從沒有二次被打入冷宮的嬪妃,若想再將姑姑打回冷宮,這對天子的威信會是一種打擊,屆時她自信會有更多的本錢與時間和太子周旋。
然而,即使是關于暗衛(wèi)首領一點雞毛蒜皮的消息,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她頂多知道梁洛超的姓名,是個男的,平時來無影去無蹤,又哪里能知道他究竟是從哪個洞鉆出來的,他的祖宗十八代又有什么名堂?
這些事情大概也只有王爺能給她答案了,但她又該如何開口問?
她心里默默地打著各種算盤,但她根本不是能隱藏自己想法的料,一算計起凌庭卿,便下意識地開始殷殷注視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直到凌庭卿終于不耐地將秘信往旁邊一推,好整以暇地望著她,涼涼的開口。
“你看什么?”凌庭卿直直地面對她太過熾熱的目光。
難道……這丫頭開竅了,決定突破禁忌,無視她太監(jiān)的身分向他表達傾慕?
蘇蓮扭捏了半晌,最后鼓起勇氣說道:“王爺,奴才、奴才有一件事想問您,這件事和王爺有點關系,如果覺得不方便,可以不用告訴奴才……”
“說!”凌庭卿原本要自己對她冷靜一些的心思,此時又開始浮動了起來。
“就是那個……請問王爺能不能告訴奴才,那個梁洛超梁大哥究竟是做什么的,怎么能打探到這么多消息。俊碧K蓮終于開了口,眼中冒出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聞言,凌庭卿整個心都涼了,臉色也跟著垮下來,肚子直冒酸水!澳銌査鍪裁?”
“我只是覺得……呃……”為了圓自己的話,蘇蓮開始亂掰,“梁大哥文質彬彬、武藝出眾又英俊濂灑,在京城里,很難找到這般的翩翩佳公子了,可是這樣的人卻是暗衛(wèi)的首領,怎么不叫人好奇……”
要說到翩翩佳公子,京城里,他凌庭卿認了第二,誰還敢認第一,這傻妞竟敢將梁洛超擺到他前面?
凌庭卿只覺得渾身都快被不斷冒出的酸氣給腐蝕了,不由脫口道:“難道我就不文質彬彬?”
“啊?王爺不是個武將嗎?”蘇蓮聽不出他的妒意,本能地頭一歪,甚至還傻笑起來,“能一刀砍了百名鬼頭族的人,若說是文質彬彬,那些靠寫文章入閣的官員,應該就是仙風道骨了吧。”
凌庭卿的俊臉都快扭曲了,咬牙道:“那武藝出眾總該有我一份……那個……英俊瀟灑也不差吧?”
“當然。≌撐渌,龍騰王朝里誰比得過王爺啊!瞧我隨便和王爺學了兩招,就能打倒宮里的太監(jiān),至于英俊瀟灑……”她突然偷覷了他一眼。
“怎么樣?”凌庭卿鷹隼般的眼鎖定了她。
“就、就……還可以啦……”蘇蓮的目光飄移開去,左顧右盼,就是不好意思直接看他。
不道為什么,明明贊他一句就可以解決的事,她硬是說不出口。好像告訴他實情的話,她心里的某個隱密的小心思就會被發(fā)現……
“只有還可以?”凌庭卿不服氣,不屈不撓的追問。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需要跟梁洛超去比誰英俊瀟灑。
要是讓那家伙知道了,不大笑個三天三夜大概不會停。
“比還可以多很多啦……”蘇蓮的十指都扭成麻花了,態(tài)度也明顯別扭起來。
“只是多很多?是姑娘們會喜歡的模樣嗎?”他不死心地追問。
“姑娘們……會呀。”雖然說得嬌羞至極,卻不算昧著良心,現在的太監(jiān)身分,或許是讓蘇蓮沒有羞得落荒而逃的原因吧。
“如果是你呢?你喜歡嗎?”凌庭卿單刀直入,問出他最想問的問題。
詎料蘇蓮的粉臉兒突然爆紅起來,瞪大了眼直望著他。
好半晌,她才支支吾吾地道:“奴才……是個太監(jiān)!
顯然,她就是想回避這個問題。太監(jiān)又如何?他只是問她喜不喜歡,又沒問她什么身分才能喜歡。
凌庭卿沒有得到她的答案,心中有些可惜,但瞧她若再被問下去,興許就快爆炸了,反正結果也很明顯,只不過小丫頭還懵懵懂懂,又有諸多顧忌,不敢承認罷了。
沒有再逼問下去,他站起身,走到了門口開門,對著外頭的大傻二傻道:“備馬!
蘇蓮由尷尬之中清醒,連忙快步跟上,“王爺,您去哪里?”
“你不是要找梁洛超,我這就帶你去!绷柰デ湔f得好像帶她到隔壁老王家串門子一樣,輕描淡寫。
就這么容易?蘇蓮愣道:“可以嗎?”她要找的人,可是京城里最神秘的暗衛(wèi)首領!
他對她,真的一點也不設防嗎……蘇蓮看向他的目光,頓時復雜起來,心里直打著鼓。
“不可以也要可以!”凌庭卿沒好氣地說,又酸溜溜地補了句。
“我要讓你知道,你所謂的文質彬彬又英俊瀟灑,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