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光那瞅著蘇蓮的目光,慢慢地變得警惕起來,思忖著這小太監(jiān)究竟背后靠山是誰,連凌庭卿都對他另眼相看,難道是太子的心腹……不不不,太子還不夠力,難道會是皇上的心腹?
蘇蓮到現(xiàn)在壓根沒發(fā)現(xiàn)指導她的人是誰,只覺隨著此人的動作,她的出招更順暢了,于是感激地抬起頭笑道:“趙哥,你也懂啊,快快快教我下一步……呃……”
看清楚了站在眼前的黑衣人,蘇蓮接下來的話全卡在喉頭,雙眼瞪得老圓。
她忍不住揉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又見一干太監(jiān)早就發(fā)抖跪在一旁,而她口口聲聲叫著的趙哥,頭都磕到快埋進土里了。蘇蓮有種大勢已去的悲慘感,連忙哭喪著臉,跟著跪下。
“奴才叩見王爺!”
三年前,她在宮里意外見到身著官服的凌庭卿,那時她嚇得腿都軟了,原來五年前在她十二歲時,曾經(jīng)把身著便服的尊貴王爺當成新進的侍衛(wèi),還塞給他一本《莽牛大力訣》,要這個龍騰王朝武功第一人好好苦練……現(xiàn)在光是想,都覺得自己蠢到了天邊去。
本以為宮里那么多人,兩人永無機會再相遇,她一個小太監(jiān)就算和他同在校場,也不會碰面,哪里知道他居然走了過來,還親自向她垂詢。
凌庭卿顯然不以她的無禮為忤,反而淡淡地道:“抬起頭來!
蘇蓮聞言抬頭,那眼中的恐懼及臉上的無助,可是真真實實的。她只祈禱他沒認出她來,至少,老天保佑別讓他想起莽牛大力訣這種小事。
凌庭卿發(fā)現(xiàn)自己不喜歡她這種表情,在她臉上出現(xiàn)的,該是那豐沛的朝氣與開朗的笑容,而她明亮有神的眼也不該被驚懼給籠罩。
“五年了,你也夠大了……”他仔細地掃過她的眉眼,這是他在她長大之后,
第一次與她如此接近,即使他好想將她摟進懷中,好好看個清楚,卻仍硬生生地壓了下來。
握緊了自己想觸摸她的手,他像是跟自己低語般呢喃著,“本王可以動手了吧……”
蘇蓮一聽到動手,嚇得做起了磕頭蟲,只差沒抱住他的大腿哭喊!巴鯛旔埫鯛旔埫,千萬不要動手?!奴才、奴才不是故意要學王爺?shù)慕^技的……”
她自己被抓了沒關系,萬一連累到姑姑,那她死一百次都不夠!
凌庭卿忍不住伸出手,在手指快碰到她頰邊時,突然地拔下一根頭發(fā),他不同以往的行為,讓眾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而蘇蓮更是呆愣地直起身來,額頭上沾了些土都不知道要撥掉,十足像只在泥里剛打完滾的小花貓。
只見凌庭卿手一抖,那頭發(fā)像根針般射出,居然穿透了身旁武器架上那把長槍的槍柄。
每個人都瞧得目瞪口呆,這準度、這技巧、這力道,究竟是要有多高強的武功才辦得到?尤其是蘇蓮,看得又羨慕又崇拜,忍不住就幻想起這樣的功夫自己若是練得起來,豈非能獨步京師,橫行江湖?
“想不想學?”凌庭卿突然問她。
“想想想,奴才當然想學!”蘇蓮驚嘆不已,呆呆地直點頭,但想起自己眼下的處境,不由得又縮了起來,“呃,只要學了不會被砍頭的話……”
有她這句話就夠了。凌庭卿的嘴角幾不可見地微微一勾。
“下個月,到我府里來學!闭f完,他也不理會一地的磕頭蟲和瞠目結舌的劉光,伸出手,在她額上一抹,將那礙眼的泥痕抹去,接著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白凈的小臉蛋,眼,干脆地帶著大傻與二傻轉身離開。
就這一著,蘇蓮已徹徹底底地石化在當場,自己中招了嗎?王爺對她出手了嗎?會不會像傳說中的化骨綿掌一樣,明天她就死翹翹了?否則為什么王爺這么輕輕一撫,她的心會跳得那么快呢?
摸了摸自己的額,好像還是跟以前一樣,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她微微松了一口氣,然而她卻不知道,凌庭卿這一句話,等于要了她這個太監(jiān)了。
但蘇蓮如果是一般太監(jiān),送給威盛王就跟賜了只烤羊沒什么兩樣,可是凌庭卿很清楚,她的身分有些不同……
臨走前,他不著痕跡地望了眼冷宮的方向,或許有些事,他得好好和瑾妃談談了。
身為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威盛王爺,向宮里要一個小太監(jiān),原本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只要那太監(jiān)的主子同意,敬事房里大筆一批,除了正主兒以外,甚至還可以多送幾個過去。
只不過因為凌庭卿的身分特別,敬事房不敢怠慢,接著又查出小太監(jiān)的身分……很不一般,最后這件事竟直接報到了皇帝李敦業(yè)的面前。
御書房里,李敦業(yè)手持奏折,表情有些古怪。
“凌庭卿要了一個……太監(jiān)?”他琢磨著其中的意思。
在他面前立著的,便是本朝太子李昀碩。李昀碩在外雖是荒淫無道、目無法紀,但至少在面對李敦業(yè)時仍乖得像條枸一樣。
“是,不過那個太監(jiān)……似乎不是個太監(jiān)。”李昀碩一聽父皇垂詢之事,立刻眉眼一亮,還蓄意賣了個關子。
“朕知道那不是個太監(jiān),只是怎么會那么巧讓他看上?”李敦業(yè)眉一皺,這一樁事難道還有什么蹊蹺嗎?
“經(jīng)兒臣調查,那假太監(jiān)叫蘇蓮,事實上她就是瑾妃養(yǎng)著的那個侄女,只不過不知道怎么混進了太監(jiān)堆里,讓凌庭卿遇到了,可能見她乖巧伶俐,就想要了去吧?”李昀碩有些得意,似乎能夠第一時間掌握這些情報,很有他一份功勞。
“瑾妃嗎……”要不是他提起,李敦業(yè)幾乎要忘了這個人了。
想想,她過去也是柔情似水,很得他喜愛,只是管到他的信仰頭上,就是觸了他的逆鱗了。不過事過境遷,自己也沒那么氣了,這瑾妃他也寵愛過,給她一個機會將功折罪,說不定他可以考慮讓她搬離冷宮。
只是對于李昀碩那份小心思,李敦業(yè)可是明白得很,不由諷笑道:“哼哼,你會那么積極去調查,是你想向凌庭卿使絆子,所以才會去查這等芝麻小事吧?”
“呃……”知子莫若父,被這么一針見血的說中,李昀碩頓時不知該怎么回答。
瞧他的反應,李敦業(yè)在心中嘆了口氣,擺了擺手!傲T了,你查了這件事后,現(xiàn)在準備怎么做?”
李昀碩老實答道:“據(jù)說凌庭卿手下有一批暗衛(wèi),讓他能夠得到許多朝廷得不到的訊息,而他的一舉一動也幾乎不受朝廷控制。兒臣以為,此人的存在對于龍騰王朝是潛在的威脅,若兒臣能掌握蘇蓮,便能利用她來探聽那暗衛(wèi)的真正組織結構,甚至挖出其中的重要人物。如果讓兒臣找到凌庭卿的把柄,不管是威逼利誘,或慢慢蠶食鯨吞所屬暗衛(wèi)的勢力,都能大大削弱他的力量!
當然,自己不會承認,對于凌庭卿掌控的力量及權勢,他是又妒又恨,明明他才是太子,這些勢力都該是他的。他也明白蘇蓮能造成的影響很小,但相較于守得固若金湯的王爺府,這總是個突破點,只要他一點一滴的滲透進去,讓他抓到一點點把柄,他都能據(jù)此扳倒凌庭卿。
李昀碩的想法源自于對自身的沒有信心。李敦業(yè)自然也明白這點,他定定地望著這個他恨鐵不成鋼的兒子,語重心長地道:“你……在嫉妒凌庭卿吧?”
李昀碩的臉當下一陣青一陣白,期期艾艾地回道:“兒臣身為太子……何需嫉妒……嫉妒區(qū)區(qū)一個外姓王爺……”越說他越是心虛,最后甚至回避起父皇的目光來。
李敦業(yè)搖了搖頭,這便是能力上的差別,身為一個太子,昀碩的格局太小、心胸狹溢,這對他未來的帝王之路,會是一個很大的阻礙。
幾乎是有些無奈地,李敦業(yè)難得地做出了某種承諾,“凌庭卿的身分在本朝幾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朕也不想多說。但朕能向你保證,即使他與朕有血緣上的關系,依他的出身,絕對不能成為儲君,朕只是利用他,你無需嫉妒。”
凌庭卿的生母是他在某個喝醉酒的晚上不小心臨幸的宮女,后來難產(chǎn)而死。
就李敦業(yè)的想法,這等螻蟻般的人物生的兒子,根本是污了他龍騰皇室的血脈,所以凌庭卿這輩子到頂就是個王爺,這已算是厚待他了,要再更上一層,不可能!
“是。”有了父皇的承諾,李昀碩不禁喜形于色。
“不過,以蘇蓮做棋子倒是個好想法,暗衛(wèi),確實是不該存在于凌庭卿手中,就算要用,也應由皇室所用!彪m說李敦業(yè)不屑于李昀碩狹窄的度量,但在設計這類陰謀謊計上,他倒是有幾分贊同。
“朕會對瑾妃施壓,你便以此派人去警告蘇蓮,想要她姑姑脫離冷宮,她應該知道要怎么做。”
腦海里,似乎又浮現(xiàn)瑾妃那溫柔婉約的面容,但李敦業(yè)很快又將其抹煞,回復了帝王的冰冷無情。
原本李昀碩還考慮著如何讓蘇蓮就范,現(xiàn)在簡直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了,連忙眉開眼笑地叩拜道:“兒臣叩謝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