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歆巧有些愣然,隨即慢慢放松先前一直繃著的神經,除了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外,她又覺得自己太過緊張、太小題大作了。
據她記憶中所熟知,石厚福是個特別溫柔體貼的男人,和在其他人眼中冰冷沉默的石厚福完全是判若兩人。
他從未強迫童二丫做過她不想或不愿意做的任何一件事,在決定任何與童二丫有關的事之前,總會先行詢問童二丫的想法,以童二丫的想法為主,以他自個兒的看法與建議為輔。像他這樣的男人,她先前怎會擔心、害怕他會對她用強呢?
她肯定是之前睡太多睡昏頭了,這才會沒想通這一點,把自己嚇得半死,真是蠢死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倆畢竟是夫妻,在石厚福沒犯下大錯、讓她忍無可忍的提出和離之前,兩個人還是得以夫妻關系共同生活。
所以她得想辦法適應有老公的生活,最好還要嘗試去接受這個老公,去喜歡這個男人,因為從石厚福過往至今的死心眼來看,要他做出對不起童二丫、讓童二丫傷心欲絕的事,只有一個字可以說一一難!
看樣子她果然是非認命不可了,唉。
就在童歆巧胡思亂想之際,石厚福去而復返,為她端來一碗雞蛋粥和一碟看不出是什么菜腌制的小菜給她吃。
她一邊吃一邊打量坐在眼前這個名叫石厚福,且身為她丈夫的男人。
濃眉大眼、五官端正、面容瘦削,皮膚有些粗黑,在他的右臉頰上有一道如食指般大小的傷疤,斜削過他半張臉,疤痕色澤明顯醒目,更顯得猙獰嚇人,可是……
咳,她個人倒是覺得挺有男人氣概的。
總之,這張臉雖稱不上俊帥,但絕對稱得上性格,挺有她眼緣的,不錯。至于他身上其他的優缺點,還需要時間慢慢觀察。
現在讓她覺得詬病的是他的跛腳。
她知道這事不怪他,畢竟跛腳這事是他出娘胎就有的,算是天生的,可是她見了心塞啊,所以她得想個辦法治治他的長短腿才行。
不過她所謂的治不是治疔,更不是根治,而是看有什么辦法可以利用外物,例如鞋子或鞋墊之類的東西幫他補齊長短腿的差距,讓他走起路來不再跛得那么明顯。
這事可不只關乎她個人觀感上的問題,與他自身亦息息相關。他若一直跛著一條腿走路,那條健康的腿也會因為負擔太重而被拖垮,到時兩腿都傷到行動不便的話,他豈不是變成殘廢了?
更別提姿勢不良會造成脊椎側彎,到時引發一堆病痛,身為他的妻子,怎能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童歆巧越想越覺得這是件誓在必行之事,不過在此之前,她得先解決無恥的童家人才行。
“厚福哥!彼勒胀締舅姆绞介_口喚他。
“怎么了,肚子還餓,沒吃飽嗎?沒關系,我再到廚房去煮兩顆蛋給你吃!笔窀Q杆倏戳艘谎劭胀牒涂盏訉λf。
“不是啦!蓖深D時滿臉黑線,“我是想問童家那件事現在是什么情況?你給他們錢了嗎?”
一聽見童家兩個字,石厚福臉上的神色就不由自主的冷了下來。
“沒有!彼麎阂种瓪,沉聲答道:“我并不是舍不得那五十兩,而是他們實在是太過分了,竟然為了銀子而想強行將你和囡囡擄走,還害你受了重傷,流了這么多血,昏迷了這么多天,我一想到這點就沒辦法原諒他們!”說著,他不自覺的握緊拳頭。
“很好,永遠別原諒他們。至于他們想要的聘金,你一兩……不,你一個銅子都不要給!蓖烧f。
石厚福有些發懵,狐疑地問道:“媳婦,你剛剛說什么?”他是不是聽錯了?
“你沒聽錯!蓖梢豢淳椭浪谙胧裁,“我說永遠別原諒他們。不管是一兩或是一個銅子都別給他們,因為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童家人會食髓知味,以后咱們想甩都甩不開他們!
“這樣好嗎?他們畢竟是你的父母和家人!
“我和他們早已經恩斷義絕,村里有很多人可以做證!
“即使如此,你是他們的女兒這件事也改變不了,他們還是可以死咬住這一點來向咱們討要好處。”石厚福并不覺得這個說法能夠阻止童家人要聘金的念頭。
“所以身為夫婿的你一定要更強勢,態度更堅定才行。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雖是他們所生下的女兒,但更是石家媳婦、石家的人。
“況且我已經被他們賣過一次,就算是貨物,可有兩賣收兩份銀錢的?除此之外,大家都知道我嫁進石家門時,別說是嫁妝了,就連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破的,童家憑什么敢獅子大開口,向石家討要聘金?”童歆巧冷笑道。
看著冷笑連連的媳婦,石厚福第一次明白媳婦說要與童家恩斷義絕并不是隨便說說的,而是打從心里這么想,所以才會這么做。
不過這樣也好,反正他早就看不慣童家那些人了。
“媳婦,有件事我沒告訴你!彼q豫地開口說,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那天知道是童家人害你受傷之后,我一時忍不住,怒氣沖沖的跑到童家,把童家可以砸爛的東西都砸爛了!
聞言,童歆巧張著嘴巴,呆呆的看著他,完全沒想到他會這么做。記憶中,石厚福并不是一個沖動之人,不然也不會誰瞧著都是冷漠和嚴肅這兩種評價,然而他竟為了她而大發雷霆,做出這么出格的事!
感覺……為什么她感覺好開心?
“媳婦,你生氣了?”見她半晌沒反應,石厚福小心翼翼的問。
“不,正好相反,我太開心了!”童歆巧咧嘴笑道,整個人顯得有些樂不可支。若不是現在已是晚上,加上隔墻有耳,她肯定會大笑出聲,因為砸爛童家真是太解氣了!
石厚福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開口道:“媳婦,你好像有些不一樣。”
童歆巧微怔了一下,收起臉上的笑容,不動聲色的看著他,間道:“哪里不一樣?”
“我說不上來,感覺就是有點不一樣!笔窀?粗,表情有點迷惑也有點茫然。
“那你喜歡這個不一樣,還是不喜歡?”童歆巧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輕聲間道。然后就見他陷入一種不知所措的窘態之中,連和她對眼都不太敢。
“媳、媳婦,你怎么這樣問?”他語帶結巴,顯得尷尬又害羞。
童歆巧忍笑道:“這樣問怎么了?”沒想到他會這么老實,他和童二丫都已經做了一個多月的夫妻了不是嗎,怎么她才問他一句喜不喜歡就讓他害羞成這樣,太可愛了!
“就是……唉,咱們都是夫妻了,說這個做什么!彼止景愕拇鸬,末了又喃喃自語的低喃了一句,“不喜歡當初就不會娶了。”
童歆巧的笑容在她臉上泛開,她眼睛彎彎的看著他,說:“所以厚福哥,你的意思是,不管我以后變成什么樣子,即使變得和你過去所認識的童二丫不同,你也會繼續喜歡我,不會厭棄我嗎?”
厭棄這兩個字讓石厚福不得不正視她,認真而嚴肅的看著她道:“我說過,我會一輩子對你好,一輩子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傷心難過,我石厚福說到一定會做到!
心動,如此簡單的兩個字卻是那么的難以形容。
童歆巧怔怔地看著他,讓石厚福變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一臉尷尬地轉移話題。
“那個……媳婦!笔窀S行┯杂种沟拈_口說:“因為我把童家的東西給砸了,童家找上村長替他們作主,要我賠錢給他們!
童歆巧眨了眨眼,回神問:“他們要咱們賠多少?”
“五十兩!
“就是死要那筆聘金就是了!
“不是,他們的意思是賠償要五十兩,聘金也要五十兩,總共要咱們付一百兩給他們!
童歆巧倏然睜大雙眼,怒不可遏的脫口道:“他們怎么不去搶!”
“村長沒同意!笔窀Zs緊說:“村長說,被我砸壞的那些東西統共不超過五兩銀子,再加上聘金的事,村長說他作主了,咱們只要給童家十兩銀子,以后童家不許再找咱們家任何麻煩!
“所以你答應了?”童歆巧著急的出聲問道。
“我沒答應,但咱們爹答應了!
“意思是,咱們已經給童家錢了?”
“還沒!笔窀u頭道:“雖然咱們家沒窮到拿不出這筆錢,但十兩銀子畢竟不是小數目,所以爹跟村長說需要三天的時間籌錢。”
“太好了,只要錢還沒付出去就好!蓖伤闪艘豢跉。
“媳婦,你還是不想給童家一毛錢嗎?但爹已經答應村長了,現在再反悔不太好!笔窀*q豫的說,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既然爹都答應了,我自然不會再說什么反對的話!蓖蓳u頭安撫他,“我只是想你們在付錢給童家時,能夠請村長幫咱們寫張切結書嗎?”
“切結書?”石厚福一愣。
“對,請村長白紙黑字寫明事由,注明從此我與童家再無任何關系,生恩也罷,養恩也好,童家在收了石家的錢之后便不許再提。這切結書需要一式三份,村長家也必需留上一份,以后童家若想找咱們麻煩,村長才能明正言順的出手管‘別人家的家事’!
石厚福雙眼一亮,忍不住贊嘆道:“媳婦,你真聰明。”
“不是我聰明,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童家讓我經歷太多事,我不變聰明點不行,以前只有我自己就算了,現在有囡囡、你還有石家,我不能因為自己的逆來順受而拖累大家!蓖梢荒樥J真地道。
聽了這番話,石厚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后忽然伸手將她整個人擁進他懷中,嚇得她倏然渾身一僵。
“我會保護你和囡囡!彼麑λf。
童歆巧因這句話,慢慢地在他懷里放松了下來,然后認真的感覺了一下,覺得自己對他這樣的擁抱沒什么排斥感,相反的,她還覺得挺溫暖、挺寬厚、挺結實的。
這個懷抱就是她以后要依靠一輩子的懷抱嗎?感覺還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