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豐睿聽出來了,上前一步!稗鞭!
她揚眸,望向他。
“我不討厭你。”他啞聲澄清。
但是也不喜歡,是吧?她看著他的眼,那里頭仍深深內(nèi)蘊著陰郁復(fù)雜的情緒。
他當(dāng)然不可能喜歡她,他喜歡的,是丁若悠,是對他最重要的人。
真羨慕丁若悠,可以那么理所當(dāng)然地對他撒嬌,理所當(dāng)然地享受他的寵愛。
真羨慕她……
關(guān)妮薇澀澀地盯著地面,地上,仍流動著羅伯特未干的血,她心念一閃,急忙蹲下身,以雙手捧起一灘血。
“你做什么?”江豐睿震驚地瞪著她的舉動。
他嚇到了嗎?她苦笑。“別怕,這可以幫你!
她伸出手,輕輕地將血抹上他被烙印的半邊臉,他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你不要怕,我不會害你。”將血涂抹均勻后,她又柔聲叮嚀,接著勾下他肩頸,櫻唇貼上他臉頰。
他震撼。
“別動!彼郎剀浀氐驼Z,在他臉上綿密地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吻。
這是在做什么?
他頓時感到頭腦暈沉,全身忽冷忽熱。
就在他以為自己即將死于欲望的折磨時,她放開了他。
她對迷惘的他微笑,牽起他的手,帶領(lǐng)他撫摸自己的臉頰。
“感覺到了嗎?你的記號消失了。”
消失了。
糾纏他多年的丑陋烙印,人稱為魔鬼的記號,消失了。
從此以后,人們看他,會是一個長相英俊的普通成年男子,再沒有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了,人們看著他時,眼神再也不會流露出恐懼。
他自由了。
一直遭受束縛的心靈,終于自由了。
“為什么你能做到?”江豐睿怔忡地?fù)嶂约耗橆a,不敢輕易相信。“究竟是怎么做的?”
“很簡單!标P(guān)妮薇微笑解釋!斑@個記號是羅伯特用刀子在你臉上留下的傷口,因為刀上附著他的血,所以傷口很快凝結(jié)了,卻會留下除不去的疤痕,只有利用他的血,才能讓這道疤消去!
“所以你剛剛才會沾他的血涂在我臉上?”
“嗯!
他怔望著她,心下仍有疑惑。“那為什么……你要吻我?”為何要用她的唇,溫柔地親過他臉頰?仿佛是呵護(hù)著他的傷口,不讓他感覺疼痛。
“因為除了他的血,也需要我的血,把我們的血融合,便能在你臉上產(chǎn)生化學(xué)變化,撫平傷口。”
“你的血?”他驚愕!斑@么說你也受傷了?”清銳的目光迅速梭巡她全身上下!笆悄睦铮磕隳睦锪餮?”
“這里!彼赶蜃约旱拇。
他愣了愣,這才發(fā)現(xiàn)她粉嫩的唇凹著一道似月牙的印。
“傷口如果太淺太小,很快就會愈合,我必須持續(xù)咬著,血才會不斷流出來!
所以她方才吻著他的時候,其實一直咬著自己的唇,當(dāng)他享受著那溫馨甜美的滋味,亂七八糟地想著一些不該想的事時,她正承受著陣陣痛楚。
他簡直……太可恥了,他不值得她如此待他。
“對不起,薇薇。”他抬起手,拇指顫抖地擦過她唇上的月牙印。“痛嗎?”
“你干么向我道歉?”她眨眨眼!斑@種傷口對我來說根本是小意思,一點也不痛!
“真的不痛嗎?”他狐疑。
“真的不痛!彼昧c頭!澳阃藛幔课沂俏,不是人類,這點傷不算什么!
“別這么說話!彼櫭,不喜歡她稱呼自己“吸血鬼”,她不是說過,長生種從來不會如此自稱?
“因為我不是長生種!彼路鹂赐杆南敕。“也不是人類,我什么……都不是!
她別過頭,嘴角勾著笑,臉色異常慘白。
于是他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在笑,那并非出自歡悅的笑容,而是自嘲,苦澀的自嘲。
她什么都不是,同時被人類與吸血族放逐,游走于兩個世界之間,不被任何一方接受。
這就是她的命運,他曾以為她已坦然接受,但他錯了。
即便她表面上顯得樂觀無謂,但內(nèi)心最深處,還是隱約痛著的,只是從前的她不明白那樣的痛。
“薇薇……”他喃喃喚她,胸口澎湃著連自己也捉摸不定的情感,他好像有股強烈的沖動,想抱抱她、安慰她。
但她不知他的心思,側(cè)過身,躲開他!拔覀冏甙伞!
“去哪里?”他一時茫然。
“找你妹妹啊。你不是很擔(dān)心她嗎?”
對了,若悠。
江豐睿這才恍然憶起,自己是出來找妹妹的,若悠被他氣走了,一個人迷失在黑夜里。他必須找到她,要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他不會原諒自己。
“那我們?nèi)γ婀珗@找找看!”他倉促地提議,率先跨過空蕩蕩的馬路。
關(guān)妮薇跟在他身后,看著他四處搜尋,完全能感受到他的焦慮,他是真的很關(guān)心丁若悠,她看得出來。
如果有一天,是她不見了,他也會如此焦切地尋找嗎?
大概不會吧?不,應(yīng)該說,絕對不會,她又不是他什么人,對他而言,她一點也不重要。
喉頭嗆著一股她捉摸不透的酸味,而她不懂,這就是吃醋。
“江豐睿。”她沙啞地?fù)P聲。
“嗯?”他回過頭。“什么事?”
“我想問問你……”她欲言又止,很想表達(dá)心頭泛濫的情感,卻不知該如何形容。
“問什么?”
“我想問你——”話語未及落下,他突然舉手阻止她。
她一愣!霸趺戳?”
江豐睿不說話,指向公園噴水池旁,一個抱膝而坐的人影,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的,似在哭泣。
他心一緊!叭粲!”
滿溢關(guān)懷的呼喚,震動了丁若悠,抬起蒙朧淚眼,朝這邊望來。
“睿哥哥……”她顫聲喚,見他找來了,滿腔委屈陡然洶涌,正想起身奔進(jìn)他懷里,好好痛哭一場,卻又瞥見站在他身后的關(guān)妮薇。
她神色一沉,怒了,轉(zhuǎn)身就跑。
“若悠,你等等,別跑!”江豐睿急著追上去。
她不理,飛也似地狂奔,胸臆夾雜著怨與恨。
可惡的睿哥哥,他為什么還跟那個女人在一起?既然這樣,就別想她再理會他,她要躲開他,讓他見不到,看他會不會心痛,后不后悔……
她要懲罰他!
丁若悠恨恨地想,為了報復(fù),為了讓一向疼愛自己的睿哥哥感覺到痛苦,她失去理智,盲目往前奔,連自己闖上馬路都沒察覺。
一輛載貨的大型卡車急馳而來,司機連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倦得差點打盹,完全沒注意到轉(zhuǎn)角處意外竄出的人影。
“若悠!小心!”江豐睿嘶聲狂吼,眼看卡車就要撞上丁若悠,不顧一切地往前沖。
丁若悠這才驚覺自己即將命喪輪下,駭然凍立原地。
電光石火的瞬間,關(guān)妮薇飛快竄來,展臂推開他,自己卻來不及躲過卡車的撞擊,嬌軀飛到空中,落下,最后,慘遭失控的后車輪輾過。
江豐睿失神地瞪著這一幕。
空氣中,再度充滿血腥的味道,這回,是關(guān)妮薇的血,是她受了重傷,倒在艷紅的血泊里。
那姿態(tài),既殘缺又絕美,猶如一朵零落的血薔薇。
“啊——”
他肝膽俱裂,如野獸般地嘶嚎、狂吼,踉蹌著步伐來到她身前,愴然跪倒。
“薇薇、薇薇……”
天哪,他該怎么辦才好?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可能被車子輾過,怎么可能破敗得像一具被折斷手腳的棉布娃娃?
她還活著嗎?她不能死,不能死……
“薇薇……”他從血海里,顫抖地?fù)破鹚嗳醯纳碜,緊緊抱在懷里!稗鞭薄
“我……沒事的!彼龔娙虅×业耐闯懔Ρ犻_眼!斑@點小傷,我睡一覺……就會好!
真的會好嗎?真的可以嗎?
江豐睿六神無主,愣愣地望著她。
“會好的!庇袷州p撫他臉頰,她笑著,淡淡的、令人心痛的微笑!八浴屛宜,晚、安……”
語落,她閉上眼,彎密的眼睫在月下,暈著迷離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