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親?”
不只顧大人傻眼,單天易和簡氏也一臉錯愕,像是被人丟進寒天的冰水里撈起,身子還凍著呢,冷不防又給了一桶熱水,把腦袋都給澆懵了。
有人這樣提親的嗎?這么大的陣仗還不嚇死人,連錦衣衛都來了,媒人不上門,來的是禮部尚書,這還是個事兒嗎?
可是誰敢開口說一句做得不對,那是錦衣衛指揮使呀!他那把繡春刀殺過多少人,刀柄都被血浸潤成墨色,誰覺得命長把脖子一伸,他絕對不客氣地一刀砍下。
“你說你要向誰提親?”聽到前院動靜的木氏也到了正堂,一手緊握著白了臉的兒子。
單天易和簡氏都驚呆了,他們怎么也不敢相信堂堂的指揮使大人竟會看上養在深閨的庶女,還大張旗鼓的請來二品官員提親,他們武平侯府何德何能迎來這尊大佛。
“侯府七小姐,單青琬!庇錾闲⊙绢^的親娘,鳳九揚的輕狂收斂了一些,多了些小輩的親近。
“我家青琬?”木氏難掩驚愕的倒抽了口氣,她的第一個念頭不是兩情相悅,而是天要塌了。
寶貝女兒怎么會被錦衣衛頭子給瞧上?武平侯府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要這報應在她女兒身上?
“是的,正是令千金。”鳳九揚笑看向朝他一瞪眼的小丫頭,帶著笑意的臉龐更加俊逸,讓人不敢直視。
“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女兒才十三歲,不急著嫁人,你……呃,弄清楚再說!蹦臼弦荒槥殡y,想拒絕又不敢明著來,支支吾吾的迂回暗示,盼對方打消念頭。
“夫人不用擔心,我會善待令嬡的,絕不會讓她受一絲委屈!兵P九揚好聲好氣地回道。
“這……”木氏還是不愿。
一聽到夫人這個稱謂,簡氏頓時清醒過來,既是提親她有什么好懼的,她面色一肅,沉聲道:“什么夫人,我才是府里的當家主母,兒女的親事由我做主,沒有我點頭誰敢出頭!币簧诫y容二虎,一座府邸中只能有一位夫人,那就是她。
“夫人不抖了?”鳳九揚冷然的嘲諷。
聞言,倏地又想起眼前男子的身分,簡氏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按蟆笕耍銊偺帷岬幕槭,我們還要考慮考慮,畢竟青琬上頭還有四位兄長尚未說親,我總得先安排安排!
“你要考慮?”黑瞳一睨,殺氣頓生。
“我……呃,這個……青琬還小,此時不宜……”簡氏硬著頭皮拖延,她就是不想讓單青琬好過,扛算在婚事上刁難她,讓她所嫁非人。
鳳九揚這門親說好不好,說不好又是太好,誰家爹娘舍得將養了多年的寶貝女兒嫁給滿手血腥的殺人狂,那不是推女兒入火坑嗎?可是錦衣衛頭子又是多大的靠山呀,那可是皇上的親信,直接聽令于皇上,任何官位高于他的大臣都不如他勢大,必要時他還能動這些大官,使喚他們辦事。
單天易的心情也很糾結,想要又不敢要的女婿,真是當老丈人的憂傷,既是歡喜后臺有靠,日后在京里橫著走,沒人敢招惹,又擔心女婿性情乖戾,要是一個不順他意,會不會刀子一拿就砍人。
“你不同意?”鳳九揚一抽刀,用刀尖在地上劃出火花。
感覺小命快不保的簡氏狠抽了口氣,眼白往上吊,幾乎要昏厥,話都說不清楚。
“不……不……沒……”
“看看這些是否會讓你改變心意。”鳳九揚頭也不回的揚刀向后,幾個手下上前打開紅木箱子。
驀地,刺目的金光往外迸射。
“咦!這是……”簡氏的眼睛快要被閃瞎了。
天哪!好多的首飾,好多的金銀珠寶、瑪瑙、珍珠、翡翠、金子打造的發冠,玉雕的長青樹,掛滿寶石的盆栽,數不清的華美布匹,還有珍貴的藥材、罕見的獸皮……都是她一個人的,她要發了!
簡氏眼睛黏在十兩一錠的白銀上頭,許久也移不開眼,排列整齊的銀子一排有十錠,這箱子至少有萬兩。
還有成堆的金葉子,少說數千片吧!換成銀子又是好大一筆錢,她要買五、六座溫泉莊子都綽綽有余。
滿腦子金山、銀山在飛,她早就忘了要給誰使絆子,一心只想著要怎么把這些財物搬回自個兒的院子。
“夫人,這門親事你意下如何?”
鳳九揚問的是木氏,簡氏卻興匆匆的搶著回答,“應了,應了,你想娶誰納誰都成,趕緊把人抬走,我們府里沒那么多規矩,你方便就好!
最好什么禮數都省了,一頂小轎抬進門,也省得大伙兒勞心勞力,有了銀錢在手,她才不管這個京城一煞要娶誰。
“你們沒規矩,我有!兵P九揚收刀入鞘,所有打開的箱子被喀的一聲關上,金光乍消,再無余光透出。
看到金子、銀子沒了,回過神的簡氏才一臉訕笑!昂恰沂钦f隨大人的意,你幾時訂親我們就幾時開門相迎,若想省訂親禮直接迎娶,我們也不反對!
快把那喪門星帶走,有她在府里就不太平,鬧什么平妻,還想抬舉她娘,讓木氏越來越難掌控,直逼自己的地位。
“夫人,要挑好日子…”單天易想為女兒做點事,可是一開口就被無視了,還得了妻子一個白眼。
“不用看日子,大人是什么人,還會在意這點小事,大人能看中青琬,是青琬的福分……”簡氏惡意的想著,她就要看看單青琬那小身板能禁得起幾日的折騰。
“我在意!兵P九揚神情認真地道。
“嗄?!”簡氏像吞了蒼蠅似的噎一,臉色難看。
“不然你們以為我帶這老頭來干什么?”行事不羈的鳳九揚一把將上了年紀的顧大人往前扯,扯得他一口氣憋著,臉都漲紅了。
不是來提親嘛……啊!他是禮部尚書,最重禮儀,那是說……嗯!慎重其事,走全六禮?
繞了一圈的簡氏終于明白他的意思,但也神色一陰,憑什么單青琬那小賤人平白撿到天大的好處,而她的華兒當初要嫁入母舅家時,鎮國公府只給五千兩聘金,還是城里的媒人來說親,不見一個誥命高一點的夫人。
越想越堵心的簡氏不想便宜老和她作對的單青琬,心里泛酸地想在這樁婚事上動手腳,不讓人嫁得順心。
“咳!咳!交換庚帖!贝^氣來的顧大人啞著喉嚨,打算早點辦好事早點走人,再被多拎幾回,老命就沒了。
他頓時有種想告老還鄉的沖動,現在的年輕人呀,太不懂得敬老尊賢了,問都不問一聲就擒著他走,將他老人家的顏面置于何地?
“是是是,交換庚帖,張嬤嬤,去祠堂將七小姐的庚帖取來!焙喪闲募比绶伲男哪钅钪且幌湎涞钠付Y。
“是的,夫人。”
變換了各種表情的張婆子看了氣度沉穩、波瀾不興的七小姐一眼,再想到一遇事就棄母而逃的三小姐,不由得暗吸了一口氣,人真的不能放在一起比較,高下立現。
沒多久,單青琬的庚帖已在顧大人手中,他確定無誤后,將兩人的名字寫在一張合帖上,交給了鳳九揚!案褤Q,喜事既定,恭喜大人!笨梢苑盼一厝チ税桑课疫@身老胳膊老腿的,受到太大的驚嚇,得好好休息休息。
“同喜,同喜,成親日再請顧大人來喝杯喜酒。”大喜之日該座無虛席,人人有酒喝。
顧大人捻笑!袄戏蚴敲饺,老夫沒到場你敢離席?”這說的當然是玩笑話,錦衣衛頭子娶妻誰敢來擋,沒了顧大人照樣人滿為患,唯一能送禮的機會那些人還不熱鬧一回。
“那聘禮……”簡氏死盯著紅木箱子不放,一臉的急切,只等著鳳九揚一聲“抬走”,她便馬上命人把這些東西抬進她屋里。
“聘禮是給七娘子的,你急什么?”顧大人冷不防喝斥一聲,轉身向指揮使大人拱手告辭!敖酉聛頉]有老夫的事了,你們自個兒商議婚期吧,決定了再知會老夫一聲!
“嗯!兵P九揚頷首。
顧大人剛一走,簡氏就迫不及待的想搬箱子,她的人才剛一動,一只錦紅色的綁腿便往箱子上一壓。
“你……你們要干什么?”不是聘禮嗎?還不給人呀!難道只是虛晃一下,充充場面?
心中嗒噔一聲的簡氏有不好的預感,她看向曾有嫁妝百萬兩的木氏,再瞧瞧面色平靜的單青琬,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大,她們似乎不把這點銀子放在眼里,唯有她念念不忘。
“當然是搬走!币蝗哄\衣衛走過來,像箱子沒重量似的輕松往肩上一放,扛得四平八穩。
簡氏大驚!鞍岬侥膬喝ィ鞘俏摇
單天易也很想開口把那些聘禮留下,但一瞧見鳳九揚橫過來的冷眼,他什么都不敢想的裝孬。
“搬到小夫人的屋子,你這個死老太婆不會想貪吧?!”五品鎮撫的曹漢罄咧開一口白牙,吐出陰氣森森。
“我、我……我沒有……”什么死老太婆,她也才四十出頭,簡氏忿然的瞪向容顏依舊貌美的木氏。
“沒有最好,我們錦衣衛隨時在盯著,要是少只金碗、丟個耳墜的,我們都算在你頭上,聽懂了沒?”曹漢罄毫不客氣地警告道。
“啊!那關我什么事?”簡氏本想等錦衣衛走了之后再動手,沒想到這些人比鬼還精,先一步看穿她的心思。
“誰教你是當家主母,你不管誰管?”曹漢罄目光兇惡的撂下話。
“你……”簡氏頭一回感受到敢怒不敢言的憋屈,她怒在心底無處可發,只能暗暗飲恨,扛算找著機會再發作。
“夠了,小曹,把七小姐的聘禮搬進她住的小院!痹捳娑唷
曹漢罄嘻笑著比出一根指頭。“頭兒,再讓我說一句成不成?我娘讓我轉告小夫人的,為人子女者不能不信!
“說!
他樂呵呵的轉頭看向單青!靶》蛉耍夷镎f你送的菜很好吃,要我謝謝你,不過你能不能再送一點,我娘多吃點就能下床幫我挑娘婦了!
“這是一句?”鳳九揚冷眉輕揚。
“后面是我自己添的!彼麚隙敌。
“滾——”想娶媳婦自己想辦法。
“小夫人……”曹漢罄面帶哀求。
看他一臉可憐相,扛著大箱子還被踹,不忍心的單青琬同情的看著他,畢竟他也幫著扛過幾次糧食,便道:“想吃自己去摘,你知道地方!
反正不用多久新鮮的菜蔬就出來了,用不著溫泉莊子的地熱。
雪剛停沒多久就有農家急著播菜種子,農田還是泥沙沒法播種,等到清理好也要三月了,不過一月生的白菜、甕菜也長成了,已能挑到城里賣。
“!太好了,我一會兒就去摘!笨钢笙渥舆能跳起來的曹漢罄笑得更開心了,顯得憨態可掬。
“還不滾——”鳳九揚大喝!
“這就滾了,頭兒。”呵呵!有菜吃了。
笑呵呵的曹漢罄一臉傻氣,除了那身飛魚服顯得唬人,一點也不像傳說中兇狠成性的錦衣衛。
鳳九揚眸光一轉,看向單天易!皢魏顮,有件事你忘了辦!
“什么事?”忽地被點名,單天易心驚膽跳。
“我丈母娘單木氏該記上家譜了,你想讓本指揮使的岳母無名無分多久,嗯?”鳳九揚抬高的音調充滿濃濃的警告意味。
“馬上辦,馬上辦,拜過堂的妻子嘛,我怎么會委屈她!眴翁煲琢⒓磻,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幾時辦好我幾時改口喊你一聲岳父大人!
“我不同意……”
沒撈到任何好處的簡氏氣憤不休,不過她才說了幾個字就被捂住了嘴巴,單天易討好的道:“一定,一定,我刻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