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低下頭偷偷走開,大手卻在下一瞬間不著痕跡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無法走,只好乖乖待著,聽見那店家老板壓低著嗓說:“是從當鋪里批來的貨!
“當鋪?”鳳熙提唇,笑得極美,卻莫名地令人膽寒。
“是……”店家老板被他的笑給震懾了心魄,連說話都有些打顫。
“是偷來的吧?”
“嗄?不是不是!絕對不是!這位大爺,您可不要信口雌黃,我阿正行得正坐得直,絕不會干那種勾當!”
“那就是和偷兒交易過來的貨了!兵P熙犀利的眸冷冷地瞅著店老板,語氣是篤定的,容不得人置喙的篤定。
店老板還想說不是,卻在鳳熙的眸光里悟著了一點什么,終是把頭低下。“不管如何,是用錢買來的……”
“多少?”
“五十……不,是三十……爺兒若要,就照這個價,再低也沒有了!
鳳熙笑了,從袖口里掏出幾張銀票放在柜子上,拉著東雪的手便走。
“等一下,品安他——”東雪回頭找品安,竟沒看見他的人影,這才想到好像有一會兒沒聽見品安的聲音了。
“他先回寨里去了!兵P熙一手搖著扇,一手拉著東雪的手,掌心里的玉如意也很順便的擱在東雪手里!敖o你!
東雪抬起頭來看著他,嘴巴才要動,就聽見他說:“我還在生氣呢。收下吧,什么都別說!
“我要問的是品安,他……沒事吧?”
鳳熙的扇子頓了一下,狹長美目睨向她!澳闶且獑栁,是斷了他一條胳臂還是一條腿嗎?還是,一只眼睛?敢違抗我的命令沒有好好保護你,又擅自把我的客人帶走,這罪可真是不輕啊,你說,該怎么罰呢?”
“是我的決定,在寨里悶,所以我才出來走走!
“是嗎?那就把帽子摘下來讓我瞧瞧你的臉!彼墒且恢比桃恢比,忍到現在都還沒親手揭了他那頂帽呵,連品安都先給支開了,就是怕自己火氣一來,把品安給宰了。
聞言,東雪把頭默默轉開!澳愣贾懒耍俊
“嗯!兵P熙似是而非的輕應著,扇子搖啊搖地。其實他只知道東雪受了一點傷,前因后果都還沒來得及弄清楚就出門尋人了。
“那是意外,怪不得大六子!
大六子?鳳熙美眸里的光芒亂閃。
大六子是嗎?該死的大六子!原來全部都是那家伙搞的鬼!那口子的力氣大如牛,又毛毛躁躁的,若是他闖的禍……
該死!
“把帽子拿下!”他現在就要瞧見他的臉!
東雪連忙背過身去!罢娴臎]什么。”
那額上的傷口雖不小,但經過幾天幾夜了,也結了疤,只是有點丑,倒不太疼,本想等那疤都褪去再回寨里去的,沒想到鳳熙竟然會追了上來,唉。
“看來我是該把品安先叫回來,拆了他一只臂膀——”鳳熙的狠話還沒說完,就見東雪已轉過身來,優雅的摘下黑紗帽,眸光幽幽地望住他。
一身雪白衣袍的東雪,清雅逼人,鳳熙的眸光定定地落在她額頭上,那條從發際延伸而下的紅色傷疤,膚色偏白的東雪,讓那傷口看起來更是異常明顯。
喉頭滾動著一聲又一聲的低咒,可鳳熙一聲也沒吭出口。
他可以想見當時的東雪有多痛!而這讓他的胸口悶得緊,好看的唇緊抿成一條線,冷得嚇人。
“很丑嗎?”他的臉色很難看,好像很厭惡看到她額頭上的東西。
“嗯,很丑!
東雪輕輕牽起嘴角,對他這樣完全不留情的評語,絲毫不以為意,比較在乎的是,他會因為受傷的她遷怒其它人。
“沒關系,會好的!
“傷會好,可是疤不會,就算淡去,也會留下痕跡!
“那不會影響我什么。”
“誰說不會?一個漂漂亮亮的人,為什么硬要在額上留塊疤?”這就像是塊上等的玉被刀給刮傷了,怎么看都讓人覺得心疼。
東雪這回真笑開了。“那看著礙眼,就別瞧我就是了,以后東雪見你鳳老大,總戴著紗帽便成!
鳳熙咬牙,見他那笑呵,心里就更氣。
他都不在意了,他究竟在替他心疼個什么勁呢?東雪這笑,像是在嘲弄他似的,嘲笑著他對他莫名的在意與心急,真要氣死他了。
他鳳熙什么人?究竟這陣子的他在搞什么鬼?心心念念一個男人,怎么想都很可笑!
想著,鳳熙連聲招呼都不打便轉身走開。
東雪斂了笑,睨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轉眼消失在轉角處,手心里還握著他送的玉如意,緊緊地緊緊地陷進肉里。
該如何形容這樣的感覺?苦苦的,澀澀的,悶悶的,酸酸的……她覺得眼睛好酸,鼻子也好酸,竟見眼前的景物慢慢變得模糊,一口氣差點就要喘不過來……
她喘著,用手捂住胸口,蒼白的容顏上滲著薄汗,手上的紗帽掉落在地,她彎身想撿起,身子卻微微一晃,腳步一個不穩竟跌坐在地。
“該死的!你怎么了?東雪?”去而復返的鳳熙見她跌倒在地,忙不迭上前將她扶起!澳氵@個笨蛋,都多大的人了,連走路都會跌倒嗎?真是……我真沒看過像你這樣的男人,文文弱弱的,仿佛風一吹就要倒,這樣可以當男人嗎?天底下哪個姑娘會敢嫁你?”
他數落著,像在責難,卻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出自關懷。
東雪的眼睛更酸了,迷迷蒙蒙地,連忙把頭別開,不讓他給瞧見。
沒想到,他沒走呵。
她真的以為,他就要這樣冷冷地丟下她,不再理她……
東雪捂住胸口,喘了又喘,卻覺得沒那么悶那么疼了,反倒有一股熱氣涌上眼窩,暖得她都快掉下淚來。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鳳熙感覺到她的不對勁,把她的身子轉正,伸手便探上她的額頭,沒燒!案嬖V我,你還傷到了哪里?除了額頭這傷口,你還傷到哪里?快說!肚子被打了嗎?還是胸口被捶了?那個大六子——”
“沒有。”東雪輕輕揚手,用袖口擦了擦臉,順便擋去他灼灼的目光。“那是老毛病了,不關大六子的事,可能是走太多路了,所以才會不舒服,你別亂猜,讓我害了人!
鳳熙想瞧她,卻老見一只白色袖袍擋住他的視線,他索性拉下她的手握進手里,不再讓那只手妨礙他的眼。
就這樣,終是把那張蒼白還帶著汗與水氣的容顏看得一清二楚。
“你剛剛哭了嗎?”他皺眉。
在他走開之前,他明明還笑得那么燦爛,怎么就在一轉眼之間,他這張臉便成了這副德行?蒼白得像鬼!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如果他沒有再走回來,他是不是就會昏倒在地死活沒人理?
“沒有!睎|雪淡淡的否認。
鳳熙瞪著她半晌,知道自己逼問不出什么,便拉著東雪往前走,他的腳步刻意放緩,讓身后的東雪可以慢慢走。
“前面有間客棧,今晚我們就在那里落腳吧。”他可是騎了好幾個時辰的快馬,又在大街小巷里尋了許久才找到東雪的,著實累了。要不是品安那家伙站在東雪身邊很顯眼,他也很難確認那始終戴著紗帽的人是東雪。
慌急的心,見了東雪反倒一掃而空了,倒是那氣悶,卻是有增無減的。
不過,他暫時想不出什么方法可以消氣,男人可以打可以揍,這東雪卻不行拿來打拿來揍,若東雪是女人,他還有消減氣悶的方式,偏偏他不是姑娘,又不是一般可以打可以罵的男人……
唉,真是悶啊,悶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