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夫……夫君……不要了……嗯嗯……」
紗帳輕垂的內室,令人面紅耳赤的婉轉申吟聲纏綿不絕,令外間值夜的丫鬟都忍不住春心撩動,魂不守舍。
「真的不要了?剛才是誰來撩撥我的?嗯?」
……
正如原平之所說,她今夜是故意誘惑他的,因為心里的不安與惶惑。
馮敏婷居然主動婉拒了原平之的收納之意,這個結果對于顧惜恩來說是最有利的,可是她卻無法心安,而是感到莫名的歉疚。
在道義與私心面前,馮氏兄妹顯得那么光風霽月,卻將她襯托得這么自私與難堪,夫君會不會認為她心地歹毒,不能容人,會不會因此而討厭她?!
幾番云雨過后,顧惜恩早已身嬌體軟,動彈不得,依然是原平之叫來了熱水幫她擦洗善后,兩人都累得很了,沐浴之事還是等到明日清晨吧。
等一切收拾妥當,重新躺到干凈舒適的被窩里時,原平之伸手把小娘子攬進懷里,閉目準備入睡。
顧惜恩此時稍稍恢復了點元氣,卻沒有絲毫睡意了,她在原平之的懷抱里輾轉反側,依然心緒難安。
「怎么了?」原平之睡意朦朧地問。
顧惜恩鉆進原平之的懷里,頭枕在他的胸口,喃喃地問:「我是不是個壞女人?」
「嗯?」原平之好笑地問道:「誰說你壞了?」
「因為馮姑娘的事啊!诡櫹Ф鲊@了口氣,說:「馮公子對我們有救命之恩,他將唯一的妹妹托付給夫君,我們按理都該完成馮公子的遺愿,可是……」
「可是你并不樂意?」
「嗯。」顧惜恩坦率地承認:「我能夠接受小望兒,卻無法真正接納馮姑娘,如果夫君你真的納了她,我以后一定會討厭她的,哪怕馮家對我們有恩也是不行。當我親耳聽到馮姑娘拒絕嫁你時,我心底好高興。夫君,你說我是不是很壞,很自私?她那么可憐,我卻仍然不想把夫君分給她一點點!
原平之笑了出來,問:「你要怎么把夫君分給她?把夫君大卸八塊嗎?」
顧惜恩惱怒地捶了他幾下,怨道:「胡說什么呢?哪有這么咒自己的?」
「不肯將夫君與別人分享,說明你在乎為夫。為夫高興都還來不及,怎么會覺得你很壞?再說了,有時候女人壞一點,男人會更愛的。」
「嗚……我跟你說正事呢……唔……嗯啊……不要了……我要累壞了……」
「還有心思東想西想,哪里累壞了?」
原平之喉頭發干,用顧惜恩聽不到的聲音低喃道:「小東西,我總有一天會被你累壞才是真的!
男歡女愛,自然又是一宿貪歡,顧惜恩滿心的煩惱似乎也變得無足輕重了。
次日,原平之夫婦在內書房里整理賬冊。
原平之見顧惜恩將這三年以來的賬簿整理得井井有條,各種收入和支出都清晰明了,而且特別分了內外兩本帳,并針對管帳的奴仆做了個人記錄,隨時關注他們的各種行為,賞罰分明。
顧惜恩將人事權與財政權分離,而且分工明確,各司其職,互相監督,效果相當顯著。
顧惜恩在這方面似乎格外有天分,在她這三年的管理下,原平之名下的私產甚至每年都增收了兩成,對于一個足不出戶的閨秀貴婦來說,這真是了不得的成績。
原平之笑咪咪地將賬簿逐一瀏覽了一遍,說:「家有賢妻,萬事不愁,果然如此啊!
顧惜恩道:「這些年前方戰事吃緊,咱們各個田莊出產的糧食都被征做軍糧了,皇上可給我打了欠條呢,以后一定記得向他討回來!
原平之失笑,說:「一切由你安排就是!
「現在天下一統,國家安泰了,我們也不必再儲備那么多的糧食,該賣的還是賣掉一些吧,不然堆在糧倉里白白喂養了老鼠。」顧惜恩現在真的很有當家主母的風范了,管家理事頗為有模有樣。
原平之嘆口氣,說:「南方米糧充足,北方多年戰亂和災荒,卻是缺糧缺得兇,前些年我還看到路上有不少餓殍,如果可能,多做些善事吧!
顧惜恩卻道:「一頓餐一碗飯,只可緩解他們一時之饑,又豈是長治久安之策?與其白白施舍,讓他們不勞而獲,不如雇傭他們做些事,給他們工錢與米糧,這才是長久之計!
「以工代賑?這是朝廷官員該考慮的問題吧!乖街厮﹂_賬簿,一談及經濟之道他就頭痛!杆懔耍覍@些不懂,你有主意就去做好了,能救一個人也是積德!
顧惜恩點點頭,說:「我會努力的。還有,關于馮姑娘的事,我總是不安心,她這樣孤單單的一個人,總不是辦法,不如我和她結拜為姊妹,將母親給我的遺產分她一半吧?將來也好找婆家!
原平之抬了抬眉毛,似乎并未料到她會想出這樣的補償辦法,他用手指敲了敲書桌,沉吟道:「不妥,就算你和她結拜了,她以大姨子的名義也不適合一直居住在原府,名分上仍然尷尬。我去和母親商量,讓她收養敏婷為義女吧,這樣她就算是原府的小姐了,自然可以名正言順地一直住在原府。」
「這樣也好!诡櫹Ф飨矚g原平之這個主意,一旦成功,那么原平之和馮敏婷就是兄妹了,自然不好再論及男女之情。
「對了,夫君,你這些年在幽州到底做了什么?我還以為你真的是四處游歷呢,原來一直待在幽州。」顧惜恩更好奇的是,原平之在幽州薊城究竟為了什么,居然一待就是三年!甘腔噬吓汕材阕鍪裁疵孛苤聠?就像二哥那樣潛伏?方便說嗎?」
原平之笑了笑,說:「現在戰事已了,國家平定,自然可以說了,過不了多久皇上應該也會正式在朝堂上提出來吧,我去幽州不為了別的,是為了建城!
「建城?」顧惜恩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說:「建什么城?怎么會讓你去?你又不是工匠!」
「能夠勞動本天才的,自然不是普通城池!乖街H為自傲地抬高下巴,說:「是為了遷都,為了建立一個新的京城!
「什么?!」顧惜恩震驚地站了起來,跑到原平之身前拉住他的胳膊,不可思議地連連發問:「皇上要遷都?遷到哪?幽州的薊城嗎?為什么?金陵不好嗎?北方不是很荒涼嗎?」
原平之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平靜下來,才說:「當初我也和你有著一樣的震驚和疑問,皇上是位雄才偉略之主,他有他的考慮吧。天下一統之后,金陵就有些偏安一隅,而且北方多野蠻少數民族,最愛騷擾邊境,甚至大肆進犯中原,如果京城再坐落在南方,就不利于北部的統治!
真正打動原平之、讓他這個紈褲子弟甘愿奔赴險地的,是玄昱的一句話。
玄昱說:「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我大景皇朝當如是!」
所以,玄昱要把京城建立到危險之地,他要親自鎮守國門,他要與這個天下一統的美好江山共存亡。
而玄昱之所以選擇原平之作為新京城的藍圖設計者,是因為原平之自幼就喜愛園藝建造,精通測繪與繪畫,他的審美能力更是出類拔萃,最重要的是,玄昱信得過這個小表弟。
對于一位皇帝來說,還有比什么京城的建造更為重要的事情?這不僅關系到京城是否巍峨雄偉,更關系到他的安危,他當然不能把藍圖設計交到普通人手里。
就像皇陵的建造,一旦皇陵建造完畢,就是那些工匠的死期,皇陵的秘密不能泄漏,人死就無法泄漏出去了。
可是皇陵可以殉葬,京城卻不可以,新的京城代表著生命,代表著活力,且殺人不祥,因此皇帝就必須尋找真正信得過的人來負責京城的建造。
這三年來,原平之一直在幽州薊城做著地質測試、地形勘查、人口估算、經濟衡量等等各種復雜而瑣碎的工作,設計一座城市藍圖不簡單,要想真正建設好就更麻煩,而日后一旦遷都,涉及到那么多人員的大轉移,工作就將更加龐大而復雜。
三年時間,原平之也不過只做了個前期準備工作而已,初步畫出了新京城的設計草圖。
未來的工作,時間會更長、更繁重。
一座城市不是一代人就能建好的,需要幾代人的堅持,有生之年,原平之能夠親眼看到粗略成型的新京城,他就能夠心滿意足。
而玄昱在位期間,能否實現京城的大轉移,還是個未知數呢。
「天!天!天!」顧惜恩從最初的不可置信,到震驚,到贊嘆,她緊緊捏著原平之的胳膊,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達她內心的震動。
女人總是渴望平靜安穩的生活,很難理解男人世界里的驚險剌激和波瀾壯闊。
多么厲害,她的夫君將要親自設計修建一座城市,一座嶄新的京城!
「啊,夫君,那豈不是說以后薊城附近的地價要飛漲?幽州的田地也要飛漲?」顧惜恩忽然醒悟過來,興奮地拍了一下子自己的掌心,說:「我們趁機購買一批土地怎么樣?這才真正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原平之扶額嘆息,自家娘子怎么會如此財迷呢?她自幼也沒有吃過苦頭啊。
「娘子,你可真的很厲害,如果你是男子,一定可以勝任戶部尚書的職位,掌管天下錢財最適宜了!
顧惜恩嘻嘻一笑,晃了晃他的手臂,說:「怎么樣嘛?你為了皇上這么辛苦,得到一點回報也沒什么問題吧?」
「問題可大了,這叫做利用職權,中飽私囊!乖街昧饲盟男∧X袋瓜,婦人之見就是容易局限于蠅頭小利,說:「而且你都能想到的問題,皇上會想不到?他早就派人把薊城的財產收歸國有了,幽州的大部分土地也都歸他了,日后遷都,他可是要用這些田畝土地分封功臣的,哪里容得私人囤積居奇?」
顧惜恩頓時垂下頭,唉唉嘆氣,道:「我還以為可以大發一筆橫財呢!
原平之呵呵一笑,說:「你也不必沮喪,作為我辛苦建城的獎賞,表哥依然把薊城附近皇莊的一成分封給了我,這可比你去私下購買厲害吧?」
顧惜恩瞪大了眼睛,看了原平之好一會兒,才用手捂著小嘴,對著原平之做怪臉。
原平之瞪她,問:「又胡思亂想什么?」
顧惜恩呵呵偷笑,覆到他耳邊輕語:「皇上對夫君好大方,如果不是知道夫君的厲害,連我都要以為夫君和皇上有私情呢!
原平之好笑地抓過她,伸手在她小臀部上打了兩下,說:「連夫君都敢調笑了,嗯?」
「我不敢了……不敢了……唔嗯……」
書房的碧紗窗被放下,掩去了一室的纏綿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