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找了教座宗祠后,馬車一路往梅林縣東郊而去,停在一座宗祠前。
風下了馬車,隨即有守墓人前來,她便問:“奴婢是威鎮侯的丫鬟,昨兒個威鎮侯前來落下一物,讓奴婢前來一尋,不知道那墓是在何處?”
守墓人一聽,便道:“跟我來吧!
襲化真雙眼發亮。很好,果真是來掃墓的,教她給猜對了!
一到墓前,她看著碑石上刻著愛女柳氏,驀地眼前恍惚起來,像是有什么在晃動,又像是她自個兒在晃動……不對!是她的魂魄像要被抽走一樣,就像是初時她進入這軀體般經歷的痛楚,教她恐慌了起來,急著要抓住什么,卻什么都抓不住,直到一股力道按住她。
她驚喘了口氣,看向身旁,就見小清一臉擔優地抓著自己。
還來不及開口,便聽守墓人道:“也虧得侯爺這般仁厚,肯代其妻來掃墓!
裘化真愣了下,她原以為威鎮侯與這座墓的主人關系匪淺,可這般聽來,這墓的主人是他的妻子的姊妹?
“侯爺是落了什么東西?”守墓人回頭問。
裘化真低頭假裝尋找!罢f是一塊玉,侯爺怕是落在這里,不過這般看來,恐怕不是!
“侯爺身上的玉怕是價值連城,可得好生的找找才是!
“我一路走來都沒瞧見,我看我還是趕緊回稟侯爺才是!奔热灰呀浢辶送偤詈陀麑ぶ说年P系,她也不需要再久留,她可不希望又經歷魂魄快被抽走的恐怖感。
她要錢,更要命!
一路趕回重陽城,時間已過晌午,裘化真路經藥材行時,順路抓了所需藥材,包括威鎮侯那香囊里的。
一進客棧,她打算先調制香囊,然后著手作畫。
“化真,你要不要緊?”上了樓梯,見四下無人,小清才輕聲問。
“不要緊,只是頭有點暈!闭f真的,她還有點發抖,“小清,我是不是不能近墳?”
“……嗯,所以我才阻止你呀!毙∏鍚灺曊f著。
“唉呀,這種事你要明著說,你早跟我說,我就不去了。”這種恐怖經驗一生一次都嫌多,她再也不想經歷。
可是,也多虧她去了一趟,厘清了問題,如此一來,威鎮侯要是想試探她什么,她才能把故事編得漂亮些。
“裘姑娘在與誰說話?”樓梯上突地傳來聲響。
裘化真神色不變地望去!安贿^是自言自語罷了,找我是侯爺有話跟我說嗎?”樓梯間無人,她才會和小清聊得忘了防備,但就算有人發現,她也能自圓其說,不怕。
“是,煩請裘姑娘跟上。”易水領頭移動。
裘化真見小清又想說什么,朝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快步跟上易水。
“不知道侯爺找我來是——”一進房,裘化真也不啰唆,開門見山地問。
花世澤坐在桌邊,破損的香囊就擺在桌面,眉眼未抬地道:“裘姑娘上哪去了?”
“說來侯爺也許不信,可我一早就教人給吸引到一奇特之處!辈蝗缦忍教教搶。
“哪呢?”
“柳家宗祠!彼咝Γ恢圹E地打量他。
花世澤濃眉微揚,確實是沒料到她竟會以此開場。今日他讓顏奎跟著她,自然知道她去了哪,遇到了誰,交談了什么。而易水也替他搜集了不少關于她的真實事證,而那些事證透露出來的,與其說她是個仙姑,倒不如說她是個懂醫的姑娘。
而現在,她要騙他了么?
他問得漫不經心!澳阍鯐獣粤易陟?”
裘化真微瞇起眼,暗惱這人不易看透,不過他方才似乎是略略吃驚了下,那么……“今已我離開客找時,有抹魂魄指引著我一路往梅林縣的柳家宗祠去!
“既然有魂魄一路領著你往柳家宗祠去,怎么不找我一起?”
“那時我人已在外頭,哪里想那么多??”
花世澤似笑非笑地垂睫!叭缓竽?你有何收獲?”
沒來由的,裘化真眉頭跳了下,總覺得他用收獲這兩個字意有所指!霸撛趺凑f呢?芳魂乍逝,任誰都不舍。”
他緩緩地張眼,黑眸如一謂死水!八钦l呢?”
“她閨名柳艾,是侯爺的姨姊妹!濒没嫘牡最嵙讼,直覺告訴她該及早收手,可眼前的狀況已不容許她。
“那魂魄生得什么模樣?”他笑著,笑意卻未達眸底,冰冷懾人。
“那魂魄秀美如花,怕是用言語也難以形容!毙牡酌俺瞿幕,看他的神情,她知曉自已并未說錯,但總覺得泛著古怪。
尤其是他的眼神,教人莫名打起寒顫。
“她在家中排序為幾?”
裘化真直睇著花世澤那雙闐暗無光的眸,至此她才真真切切地發覺,他在試探自己,喔不他不相信她,甚至已經看穿她!
“她是如何亡故?又是誰殺了她的?”不等她回答,花世澤慢悠悠地倒了杯茶,話里透著隱隱的恨。“你在柳家宗祠里沒打探出這些細節嗎?”
裘化真咽了咽口水,企圖思索出脫身之道,然而在那雙冰冷的目光直視下,腦袋卻是一片空白,直到外頭響起敲門聲。
“花爺,裘姑娘在嗎?”掌柜在門外問。
不等花世澤開口,裘化真隨即搶白道:“掌柜的,我在這兒!痹捖,她已經拎著自個兒的物品開了門,瞧見掌柜的身后還跟了個男人。
那個里人方頭大臉,眼細帶陰,唇薄帶邪,教她心頭喀登了下。
這是什么狀況?前有虎,后有狼不成?
“裘姑娘,這位是咱們重陽城首富溫二爺,他聽聞裘姑娘救了個人,又心想他兩天聯系不上一位外地來的友人,所以想上門認認。”掌柜的說得眉飛色舞,只覺得他這家客棧近日真是貴人降臨蓬望生輝。
這話聽起來似乎頗有道理,但卻又合理得教她起疑。她救的那個人,掌柜的說他沒半點印象,依穿著打扮來看,身家頗富,換言之,一個頗有財富的人,掌柜的卻沒見過,是外地人的機率高。
而這個溫二爺的外地友人一時聯系不上,也沒什么大不了,可他卻一心尋著,要不是情誼極深,那便是……與那人的傷勢有關。
別說她以貌取人,妄自揣測,而是這位溫二爺,她怎么看都非善類。
不過,依眼前的狀況,還是先逃離威鎮侯再議。
“既然如此,溫二爺不如先隨我回房,看看那到底是不是溫二爺的友人!痹捖洌仡^對花世澤道:“抱歉,我先離開一會!
“去吧!被ㄊ罎汕埔矝]瞧她一眼。
裘化真說不出是松了口氣還是心被吊得更高,只能趕緊帶著溫二爺離開。
一進房,她便仔細地觀察溫二爺的神情,“不知這位傷雖是否是溫二爺的友人?”
溫二爺雙眼直睇著床上的男人,難掩震愕地道:“確實,他是我的友人方武,只是——”他回頭看著裘化真!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裘化真沒有閃避他的注視,無聲地在心里收了口氣。這下槽了,仇敵環伺,到底要她如何是好?
太不到位,太假了!既然想要偽裝,好歹也做點功課,教她一眼就看穿,不是要她馬上就開始擔心受怕。
可是,人家都上戲了,她也只能跟著演,是不。
她只好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他,當然也包括了昨晚發生的事。她想,這事他一定也清楚,所以她還是乖乖地說過一遍。
“方兄押貨進重陽,交易后的現款肯定不少,許是教盜賊給盯上了,要不怎會發生這種事!
裘化真沒抬眼,只在心里腹誹著:重陽城根本就沒聽過有盜賊,就連梅林縣也沒有,扯盜賊實在是太牽強了。
“既是如此,方兄待在這里十分不安全,倒不如將他移到我府上!
“不妥,溫二爺,這位方爺的傷勢未穩,現在移動的話,怕會危及性命!比绻梢,她也想甩開這個燙手山芋,省得自己遭池魚之殃,可是呢,真要她丟下他不管,她就是過不去心底那個坎啊。
“他的傷勢這般嚴重?”
“他至今都還未清醒呢。”她懶懶地抬眼對上他盯了老半天的目光,噙笑道:“還是溫二爺不信我,要再請個大夫診治?”
喏,她表明傷患跟她不曾交談過,她自然不會知道到底是誰要殺了他,要是傷及無辜,那真是太正進道義了,是不。
“不,方兄承裘姑娘所數,我感謝都來不及了,怎會信不過裘姑娘!睖囟斣捖洌瑥膽牙锶〕鲆诲V黃金交給她。“這段時間承蒙裘姑娘照料方兄了,若是方兄清醒了,再煩請裘姑娘差人通報一聲。”
裘化真揚開客氣的笑,卻不客氣地收下金錠,順便送人出門。
回房,她手里掂著金錠,約莫有十兩重,但這十兩卻是救不了她眼前的急。她被威鎮侯識破了,不知道威鎮侯會怎么對付她,還有,那位溫二爺肯定與昨晚的夜襲脫不了關系,如今她是否派人在外頭盯著呢?
唉,這年頭想當好人,真的是不容易啊。
當壞人簡單多了,可是夜路走多也會遇到鬼呀……想著,不禁看了眼慵懶霸占窗邊榻位的書生,和一直站在門邊的小清。
撇了撇唇,走到桌邊坐下,她先將金錠收妥,隨即著手調配香囊里的藥粉,然后再畫起那日要她捎話的姑娘容貌。
既然想敉人,那就得要借威鎮侯的勢力,至于床上的人清醒是遲早的事,待他醒后再問發生何事也不晚。
所以,哪怕威鎮侯已識穿她,但只要她畫得出那姑娘的容貌,至少可以證明她的眼是看得見鬼魂的。
“化真,咱們趁現在趕緊回賴府吧!毙∏逶谧肋叺吐曊f著。
“然后眼睜睜看著這人被害死?”她眉眼不抬地問!靶∏,人命何等珍貴,這一點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小清默然,想勸,卻又不知道要從何處勸起,無奈地看向床上的方武,適巧對上他睜開的眼!盎妫
“小清,我已經說了……”她不悅的抬眼,卻見小清瞠圓著眼看向床的方向,她望去,就見方武已清醒。
“方爺,你總算醒了!彼s忙起身。
哪怕氣色蒼白衰敗,仍難掩方武請秀面容,他不解地皺起眉,還未開口,裘化真已經斟了杯茶走到床邊。
“先喝點水潤喉吧。”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頭,喂了一杯茶!凹热荒苄眩敲创笾律暇蜎]什么大礙了。”
“你是誰?怎會知曉我姓方?”方武氣虛地問。
裘化真只好將溫二爺上門的事說過一遍,當然,沒漏掉她是怎么將他從街角暗處給救進客棧里,要知道行善不欲人知是美德,但她一直不是個崇尚美德的人。
“所以,溫二爺具是方爺的友人?”站累了,她干脆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頭。
方武聞言,臉色乍變!拔遗!”
裘化真微瞇起眼,覺得他能呸得這般中氣十足,教她佩服起自己的醫術,具是了不起,此外,也佩服自己推算得萬分精準。
“分明就是他派人暗算我……”方武握拳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雖說她已經猜出個七八分,但總是要說得明白些,她才好幫他報官呀。
“那日我押貨進重陽城與他交易,他留我在溫府住一宿,半夜時我聽見古怪聲響,起身查看,瞧見有人在主屋后院埋尸,還說他玩死的人都埋在那兒,我想起晚宴就設在后院的紅梅林,想起那紅梅異樣的紅,嚇出一身汗,趁半夜就要離開,豈料才出溫府就遭人暗算……”方武說得氣喘吁吁,然而那雙眼炯亮有神。
裘化真頭痛地揉著額際。這下可糟了,這事不好辦。
簡單來說,溫二爺八成在床上有什么癖好,又或者是性喜臠童,玩得毫無節制以至于鬧出人命,偏偏方二爺倒楣地撞見,于是就把方爺給殺了……“方爺,這有點說不通,溫二爺是重陽首富,就算玩出人命,或有人知情鬧到官府那里,通常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犯不著因此將你滅口吧?”
“是啊,所以他追來時我也不解,可當他搶了我五千兩后,我就明白了,許是他打一開始就打算要吞了我的貨。”
一聽到五千兩:裘化真眼睛發亮!胺綘斮I賣的是?”
“玉石!
裘化真輕點著頭,猜想光是身上就有五千兩的貨款,想必家底也豐厚,如此動機就合理多了。
“裘姑娘,不如你請那位公子幫我上官府報官吧!
“……哪位公子?”她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