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美妙了!
溫喜綾細細咀嚼著,忍不住又嘆息了一聲?樟藘商於亲忧迥c胃,縱然此刻手中拿的不過是味道平平的餑餑,但是……哎,就是好吃呀!
買些好吃的給方昔安吧!他給的碎銀子,經(jīng)她精打細算,還剩許多呢。
打定主意,溫喜綾在街上打聽了滿福堂所在,買了一推零零散散的小吃點心,走進了滿福堂。
這座大宅蓋得氣派,卻沒有想象中門庭若市。高高的大門緊閉,門口沒半個招呼的人,溫喜綾在矮階上徘徊了一會兒,抬手扣了扣門,沒想到兩扇大門卻這么順勢被推開了。
院子里空蕩蕩的沒半個人;而前方大廳,正面?zhèn)让鎺咨乳T全都緊緊關著。溫喜綾扯開嗓門喊了一聲,沒人回應,她沿著大廳走過去,看到的幾扇花窗也被上了木栓,推不開。
溫喜綾突然覺得煩。
“不過就是些古人留下的銹刀爛錘,有必要這樣神秘兮兮嗎?”
她抱怨著,順手拿了塊酥餅往嘴里放,繞道而行,穿過一座月洞,在轉角處看到了后門。
從后門走進滿福堂,迂回的長廊上竟也沒半個下人。這樣晴朗的好天氣,偌大的花園里處處蟲鳴鳥叫,與安靜的大宅于形成強烈對比。
她腳步加快,終于找到連接正廳的偏廳小門,一進門,竟瞧見方昔安就坐在里頭,垂手掩肚斜靠在椅上,閉眼睡著的姿勢有些僵硬。
“方昔安,好吃的來了!”她小聲喊道,把手上的東西放到他面前。
方昔安沒睜眼應答。
“嘿!”她又喊一聲,拍了方昔安一下。
這一拍力氣也不算大,方昔安整個人卻朝她身上栽去,溫喜綾手上的食物隨之潑灑了一地。
方昔安兩手一松開,赫見小腹中插著一把小刀。
溫喜綾驚喘,放下方昔安,掀開正廳與偏廳中間的簾子,眼前的情況更慘,地上大攤大攤的鮮血,四處橫躺著尸體。
她往另一邊的偏廳跑去,竟看見一個男人背對著她蹲在尸體之中,手上觸著一柄還在淌血的短刀。
兇手!
沒有多余時間讓她婆婆媽媽,所有震驚難過此時全拋諸腦后。
溫喜綾奔回偏廳,拔起方昔安小腹上的刀,在錯覺中似乎聽到一聲嗚咽,不及細想,她就沖了回去,喜的是那男人并沒逃跑之意,反而不懷好意的迎上前來。
溫喜綾持刀撲上,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把這個喪心病狂的兇手一次撂倒;雖然手上這柄小刀不夠長也不夠鋒利,但她自認俐落的身手足以彌補這些不足。
男子對她突如其來的攻擊有些手忙腳亂,縱然動作夠敏捷,但髻下的長發(fā)仍是被削去一大截。
“兇手納命來!”她吼道,反手刺向他腦門。
這是什么跟什么?叢杰又閃又躲,心里不免懊惱。在第一時間趕到兇殺現(xiàn)場,面對十多具死狀甚慘的尸體,心情已是跌落谷底,現(xiàn)在竟被一個陌生少年當成兇手在追打!
十年公差生涯,被認作壞人,還是頭一遭。
“快住手!”他喊,偏頭扭身,腳步踉蹌,這一招躲得更險。
“死到臨頭,廢話還這么多!宰了你這惡人替我兄弟償命!”
真是夠了!叢杰尋了個隙反擊,并在最短是時間內打落她手上的刀。
失去武器,溫喜綾一點兒都不驚惶。眼下她吃飽睡飽,精神百倍,斗志昂揚,加上替朋友兩肋插刀的決心和毅力,就算這個惡人手上有再厲害的兵器,她仍是一點兒都不放在眼里。
不過,思慮這些的同時,溫喜綾仍是猶豫了一下。殺這惡徒容易,但殺了他之后呢?一個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不能讓方昔安死得不明不白,總得知道這個混蛋姓啥名誰,又為何要殺人吧。
朋友便是一個義字在先,他日為方昔安作墳立碑時,總好有個交代。
這個想法令她失去先機,溫喜綾停頓間,手臂已讓對方牢牢扣住。
“你這個冷血該死的混蛋!”她咬牙道,反手扣住他的腰,伸腿勾進對方膝蓋后頭,使了一記過肩摔,將他拋向前方那扇門板。
一陣乒乓作響,木栓壞,門板破,灰塵四處飛,叢杰趴在門檻外的地上,摔得七葷八素。
這招搏擊近乎完美。叢杰搖頭晃腦,竟無法馬上站起,只能灰頭土臉的瞪著少年瞧。
溫喜綾確信這個男人是真的爬不起來了。哼,這招可是用盡她肚子里那一整塊餑餑的力氣。
老天!真夠累人的。溫喜綾上前俯視那張?zhí)稍谀_邊的臉孔,接著一腳踩上對方胸口,口氣輕蔑。
“你這殺人兇手,我這就捉你去見官——”
她話還沒說完,叢杰便扣住她腳踝,使力一扯,溫喜綾雙手在空中亂揮,這一次,換她摔得眼冒金星,正要開口怒罵,對方已經(jīng)曲膝壓在她身上。
原以為占了上風,叢杰卻沒料到少年一手曲指成勾,一手緊握為拳,突然對著他的頭與臉即使一陣猛烈的揍、掐、撕、扯。
他媽的真是離譜!怎么有男人會用此等女子的潑辣打法?叢杰既痛又氣,先前一擊,雖然難堪,但起碼還有他欽佩之處,但是這一著,真是夠讓人生氣的。
忍無可忍,叢杰狠狠朝少年臉上揮去一拳。
左臉正中這著,痛得溫喜綾弓起膝蓋,直覺朝他最脆弱的部位撞;基于方才被抓臉的經(jīng)驗,叢杰早料想到這招,沒等她出手,便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太可恥!真是太可恥!這家伙還算是個男人嗎!用指甲揠他抓他也就算了,居然還用這么下三濫的方式來對付他!
叢杰越打越氣,越想就越氣不過。好。∵@個渾球攻人下體,可見他還不了解男人哪兒受創(chuàng)時會有多嚴重,他何不也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對方有個畢生難忘的教訓?
注意一定,叢杰手掌攤開,用力朝她下腹抓去。
只是,少年那兒平坦如一片石板,上頭空空如也,根本抓不到什么應有的鼓起物,更別說聽到對法哭爹喊娘的鬼叫了。
叢杰呆了,待他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時,溫喜綾趁此機會,再一次拱起膝,狠擊他胯下,叢杰慘叫一聲,整個人臉色發(fā)白地彈了出去。
啊、啊!天呀!天呀?痛!他一定是死了?
朱紅色大門在此時被撞開,待叢杰再睜開眼時,那個少年已經(jīng)被趕來支援的衙役抓住了。
“抓我干什么?瞎了你們的狗眼!那個人才是兇手!我親眼看見的!”被掃在公差手中,溫喜綾一陣雞貓子鬼吼。
“哪來的刁民,才瞎了你的狗眼!毆打官差罪加一等,回頭絕對有你苦頭吃了!”
毆打官差?溫喜綾瞪大眼,卻因牽動嘴角的腫脹而痛得猛吸氣。好疼!這混蛋死定了,居然有膽子在她身上動拳頭,這筆帳非討回不可!
“大人,這個刁民該如何處置?”一名衙役詢問。
“先……帶回去審問。”叢杰咬牙切齒的說。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這種痛,真是痛徹心肺呀!可恨的是,他不能當著所有下屬的面哀嚎出來。
“你這兇手!兇手!”溫喜綾掛在一推男人中間又踢又甩,偏偏叢杰站得遠,她腳又不夠長,即使再怎么努力把自己彈踢出去也踢不著他,恨呀!
為什么他沒注意到這少年嗓門雖大,卻有那么一點異于正當男子的尖銳?叢杰忍痛一拐一拐的上前,越看越起疑。
為什么他剛掐他脖子時沒注意,這喊得十氣中足的喉嚨近乎滑入細致的花辦?叢杰伸手扣住他脖子,那細致肌膚下的血管如春日小溪,確實沒有喉結。
叢杰腦中頓時空白成一片。這是個女人!這個沒多久前把他摔得像坨爛泥、還抓得他滿臉傷痕的少年,竟然是個女人!
整個揚州城都知道,向來執(zhí)法嚴峻、剛正不阿的總捕叢杰,是從來不打女人的。
打了她也就算了,畢竟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但他居然還在絕對不該亂碰亂摸的地方用力抓下去……
此時此刻,胯間難忍的刺痛似乎也正往上傳至他頭頂,然后爆開。
溫喜綾趁勢啐了他一口唾沫,還張嘴想咬他。叢杰連忙縮手,見她那副不殺他誓不為人的兇悍眼神,他突然瑟縮了下。
從沒見過這么蠻橫的姑娘家!叢杰甩開與案情無關的想法,不再理會她的叫罵,走到偏廳,探頭看著散落在地上的凌亂零食小吃。
今天該算是他這一生里最不可思議的一天,這樣殘忍的屠殺,一名陌生、行事卻乖張的姑娘,還有他不曾有過的狼狽模樣,全都發(fā)生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午后。
“叢大人,這刁民該怎么處理?”
“單獨關著吧!彼櫭肌
“可是……大人,這刁民好生大膽,不但口出惡言,還誣蔑大人,何不先把他眼今天才抓大的那些打群架的游民關在一起,給他點苦頭吃?”
見識過她瘋狂亂來的拳腳功夫,要真把她跟那些游民關在一起,事情才糟呢!無端滋事的游民雖然惱人,但還罪不致于該被一個來路不明的潑婦打死吧。
“單獨關著!快帶她下去,這么大吼大叫,方圓百里都要被驚擾了,這么著咱們要怎么查案子?”叢杰不耐地吼道。
不明白頭頭哪冒出來的火氣,那名衙役悒悒地拖著少年走了。
縣衙地牢。
“你們這些混蛋!混蛋!”
被強押拖進地牢的一路上,溫喜綾的叫罵聲不曾斷過。她罵盡畢生所知道的難聽辭匯,那聲浪把關在牢里的犯人都驚動了,睡著的全醒了,醒著的全站了起來,每個人不約而同的往前擠到牢柵前爭看這一幕。
“你這死刁民,吵死了!”強押住她的衙役重擊她后腦勺,大聲咆哮,另一名官差打開單獨的牢房,兩人合力把溫喜綾連踹帶罵的踢進去。
“你才是混蛋!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沒有殺人!你們這些昏官、笨蛋、豬腦、臭龜、死魚、爛瓜!”
雖是頭重腳輕地栽在一推氣味令人作嘔的干草里,溫喜綾仍不忘在那個衙役上鎖之前,朝他身上再呸上一口唾沫。
“你這狗娘養(yǎng)的死刁民!回頭瞧我怎么整治你!”被吐了唾沫的衙役似乎趕著去處理什么事,只氣得回了溫喜綾一句狠話,便匆匆上樓去了。
“老子天高水長就等你!有本事你現(xiàn)在來!”溫喜綾的怒吼聲在地牢間回蕩著。
“厚……”
這無異挑戰(zhàn)官威的舉動換來許多細碎不可思議的低喃,溫喜綾抬起頭,一一對上貼在柵欄后的驚異目光。
“看什么看!他奶奶的,沒看過人啊!”她氣咻咻的瞪回去。
騷動很快就平靜了下來,牢里回復平日的死寂。溫喜綾拍落了幾根沾在衣服上的干草,臉頰上難忍的腫脹疼痛令她忍不住又吐出一句粗話。
方才一時沖動,打人罵人的她什么都沒想,此刻被關在牢里,換了個地方,終于讓她靜下心,這才看清衣服上沾了不少鮮血。
回想起來,她這一生中還從沒見過這么多血;干草堆上傳來的濃濃排泄物惡臭和她身上拍不去的血腥味,令她胃里直冒酸水。
可不能吐呀!溫喜綾咬牙切齒地這么告訴自己。開開心心吃進肚子里的好東西,要真吐了可劃不來!
而且,吐完還會餓肚子,此刻她最不愿面對的事就是餓肚子。
陷入了從未有過的莫名心慌,溫喜綾很想哭,可也明白眼淚對眼前的情況毫無助益;再者,她從來就不是靠眼淚渲泄情緒的人。
以前讓她懦弱到想哭的,是面對方昔安突如其來的死去。
這太突然、也太莫名其妙了!她還記得早上他把碎銀塞給她時,那氣咻咻的表情呢!怎么才到下午,他竟帶把刀子滾回老家去了。
真是倒楣!倒楣透頂!
喃喃的咒罵聲中,她撫著青紫的臉,含淚沉沉睡去。
所有的善后工作直至第二天午夜才告一段落。
待仵作驗完最后一具尸首時,叢杰的腰幾乎累到要折斷。
朱紅大門上了封條,直到最后一批人離開了,夜色中的滿福堂,仿佛還飄著沒褪盡的血腥味。
叢杰坐在封條下的臺階上,仍理不出半點頭緒。
從各地前來參加這個兵器交流觀摩的玩家共有三十多位,個個一刀斃命,他們隨身參展的古玩兵器,全不翼而飛。
如此殺人奪物的殘忍行徑,實在令人發(fā)指。
揚州城數(shù)十年來不曾有過這么重大的刑案,尤其受害者大多來自外地;而提供滿福堂作為展覽場所的主人,又是揚州本地有名的富紳,揚州府因此承受了巨大的破案壓力。
身為總捕,叢杰自然是站上了火線的第一人。
早在第一時間,他已下令在揚州各個大大小小的出入水陸口不下關卡,細細盤查進出城的陌生臉孔,但到目前為止,仍一無所獲。
毫無進展的案情,令他不禁懷疑起,這些匪徒與為數(shù)不少的兵器是否真的平空消失了。
牢門被打開時,溫喜綾仍趴在干草堆中呼呼大睡。
叢杰遣走守牢的衙役,站在天窗下仔細瞧著這個天外飛來的怪人?此緡亷茁暦^身繼續(xù)睡,叢杰竟有片刻的困惑和懷疑。
沒見過哪一個罪犯在入獄后還能睡得如此香甜的,而且還是個女人。
還以為把她關上個兩天,就算不哭哭啼啼,至少也會有些恐懼或后悔。
顯然,他低估了她。
叢杰抱胸注視著她好一會兒,終于蹲下推了推她。
“嘿,你也該醒了吧!
溫喜綾翻過身,仍是睡意深濃,知道叢杰提高音量,她睜開眼,一見到他,所有困盹頓時消失。
彈起身子,空腹的痛苦讓溫喜綾搖搖欲墜,但她卻擺出了備戰(zhàn)姿態(tài)。
自地牢上天窗斜斜射進的薄薄日光,照在這間窄小的牢房,干草堆上塵煙飛揚,讓視線更加慘澹。然而,這樣愁云慘霧的景象,對照她拿忿怒生氣的臉,卻是亮得令人暈眩。
叢杰有些困惑,這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姑娘?
在牢里關了兩天,她渾身每一處是干凈的,蓬亂的頭發(fā)沾著幾根干草,半張臉上一塊青一塊紫的瘀傷,說有多凄慘就有多凄慘,但這些,卻無法遮掩那對炯炯發(fā)亮的眼。
天!真是讓人著迷?
如此朝氣蓬勃的一個人,她究竟是打哪兒來的?
著迷間,沒防對方突然一掌揮來,雖然即使把臉偏過,還是被她狠利的指甲劃出一條血痕。
叢杰朝后跳了好幾步,狼狽的抹掉臉上的血。可惡可惡可惡!之前被她又抓又捶的傷還沒全好呢!
這種表皮傷雖然死不了人,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被女人撒潑出來的,他底下當差的雖都識趣不提,卻也夠他尷尬好幾天了。
“可惡!”一擊不中,溫喜綾齜牙咧嘴的,卻不知是在罵誰。
“你還想在這兒住下去是不是?”叢杰嗓門也大了。
“全是你這冷血混蛋害的!”
叢杰一怔!他是氣糊涂了,竟忘了眼前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姑娘,縱使她一身男裝,但她那副霸氣凌人、滿口粗話的舉動總讓他輕易就忘了這件事。
她確實是個女人。
男人萬萬不該跟個女人在口舌上爭長短;爭來爭去,不死也半條命!
周遭混雜的聲音蟋唆作響,地牢里其他被關著的人也都醒了,卻沒有人抱怨被打斷好眠,多數(shù)犯人甚至緊靠鐵欄,任臉上像壓餅模那樣壓著也不在乎。
每個人皆睜大眼,屏氣凝神地看著他們兩人。叢杰掃視過四周,內心突然激憤不已。此情此景,簡直是蠢到極點!
他竟成了眾人的笑柄!
“究竟是打哪兒來的潑辣蹄子!”叢杰怒聲罵道,反手捉住她。
“啥蹄子?”溫喜綾聽明白了那話里的羞辱之意,更加的橫眉豎眼;盡管被對方扣得牢牢,她的嘴卻沒閑著,仍在高聲叫囂;“你這昏官、笨蛋、豬腦袋、白癡、王八、死人骨頭、下三濫!”
“厚……”所有犯人再次從柵欄后發(fā)出無意義的聲音,有幾個甚至開始用崇拜的眼神緊盯著溫喜綾,只把叢杰氣得青筋暴突。
“少說兩句吧!你這瘋婆娘到底還想不想出去?”
最后一句話終于讓她靜下,叢杰松了口氣,只是,隨之而來的卻是她更強烈的掙扎和詛咒。
“你好樣的!總有一天,你會宰了你!”
“好,我就等著那一天。雖然搞不清楚你男女不分是為了什么,但眼前我沒掀你的底已經(jīng)很上算了,你可別再鬧了!”說著,用力把她推出地牢,離開那令人窒息的地方。
一出衙門,溫喜綾左右張望著,突然停下腳步。
“帶我去哪兒?”
見她不耍狠了,叢杰也松開手。
“見個人。”
“不見。”她瞇著眼,十足叛逆的瞪著對方。
他是不是聽錯了?
這什么時候、什么地方,由得她如此傲慢擺譜?
“你不見?”他看著她,發(fā)冷的聲音顯示再次被激怒。
“就是皇帝老子也看不見,除非讓我填飽肚子!
“什么?”叢杰挑眉。
“先吃東西。不讓我吃飽喝足,王母娘娘也不見!”
“牢里沒給你送飯?”
“送你個鬼!”
這粗魯?shù)幕刈熳審慕苄沽艘欢亲託狻?br />
這兩天,底下的人確實跟他報備過,說這男人婆在牢里醒了便喋喋不休的罵人,一開口便是半天沒停嘴,吵得所有犯人怨聲連連,連看守的公差都受不了,因此決意餓她兩天,好挫挫她的銳氣。
好吧好吧!畢竟是他把她弄成這樣的,不過是頓飯而已,賠她也是應該。
“你想吃什么?”
“豬腦啊你!當然是能吃的、好吃的!彼淅溥
他雙臂環(huán)胸,由下而上打量她好一陣子,直到掃過她臉頰那半邊青腫,那是被他拳頭痛擊所造成的。
叢杰的嘴角沒來由的抽搐了下!要是教他習武的師傅知道了他動手打女人,肯定會從墳地里爬出來活掐死他。
但他又不是故意的,叢杰在心底喊冤。
“你要不要把自己整理一下?”
“不用。我只要吃東西!睖叵簿c甩頭,將頭發(fā)上、衣服上的干草隨意拍掉,全然不在意自己有多么難看。
叢杰眨眨眼。他應該覺得有趣的,畢竟眼前這家伙是他生平遇過最不可思議的怪胎。
“你不覺得丟臉就好!
“我可沒做壞事,丟什么臉!”她一挺胸膛,模樣竟比他還不屈不撓。
叢杰懶得再說,隨即朝城里一間最有口啤的飯館走去。
見他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溫喜綾按住餓到幾乎要被燒穿的胃,咬著牙忍著不掉下淚來。
要不是她夠討厭這個人,要不是她天生一副反骨倔強,她早就為這空空如也的可憐肚子嚎啕大哭了。
進了餐館,叢杰叫來滿桌菜肴,本來還想利用吃飯的時間問清楚一些事,但她的吃法,讓他完全無法思考。
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那些大盤大碗里的菜,就像是秋風掃落葉一般被吞食得干干凈凈。
原本他還有那么點兒食欲想舉筷,但親眼目睹了她對食物毫不保留的狂熱,讓他根本忘了應該吃點東西這件事。
最后,竟連送到他面前的一杯熱茶都讓給了她。
看著那瘦得跟紙片一般薄的身材,叢杰實在擔憂——她會不會跨出店門檻那一刻突然倒下——活活撐死。
也許他還會因此而被列為頭號嫌疑犯!
放下筷子,喝完熱茶,溫喜綾心滿意足地摸摸肚子,瞇著眼,像是在醞釀著什么似的,接著粗魯?shù)拇蛄艘宦曕谩?br />
這一震天價響的飽嗝,終于讓叢杰回了神,他張嘴欲言,一次、兩次、最后還是忍著,當作沒聽到了事。
“我、吃、飽、了!彼。
你這種吃法,我看也看飽了。他在心里如此應著。長吁了口氣,似乎也想把她帶來的無限煩惱吐個干凈。
“那天你去滿福堂做什么?”
“找方昔安!
吃飽了,心情也好了,溫喜綾的口氣和順許多。
“呃……”叢杰挑眉。
“他是你什么人?”
“朋友!彼丝诓,臉上表情不知是落寞還是難過。這兩天來經(jīng)歷的變故太大,超出她所能承受;雖然與安昔安沒有太深的交情,但這一路相處下來,他對她的照顧之情,讓她對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很不能接受。
“他為什么會被殺呀?”放下杯子,溫喜綾皺眉問道。
“暫時還不清楚。這兩天官衙才把受害者的身份清查完畢,你朋友可有帶什么貴重的東西?”
“幾把破刀哎!說了一堆什么古人啥年代留下的,我全聽不懂!
“那幾把你所謂的破刀都不見了。”
她哦了一聲。
店伙計上前,看到一桌空盤空碗,掩不住滿臉驚訝,笑咧咧的奉承著:“叢爺帶來的公子,不但生得俊,還有一副好食量!
她哪兒俊了?叢杰瞄過那張青紫摻半帶傷的臉,還有那掛滿干血加幾根干草的衣著……說是瘋婆子、丑八怪還差不多。這伙計眼濁就算了,卻連馬屁都拍得讓人不敢領教。
“算帳吧!眳步芊愿。
“是的,這一桌,總共十兩銀子!
叢杰點點頭,伸手在懷里掏了掏,表情在瞬間青白了幾回。
直到此刻,他才想起來,向來是一人飽全家飽的他,從來沒在懷里揣著超過五兩以上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