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虬龍 第4章
作者:淺草茉莉
  毫無征兆的,察妮突然被連降兩級,由妃變成嬪,且因有孕在身,被另外安排移往“安靜的處所”,靜心待產。慶喜宮被空出了,照理說沒了主人的宮殿,宮女太監都該散盡,出路另作安排才是,可這回有點反常,所有奴仆皆未遣散,照樣居住在里頭,只是這些人在宮中待久,自是耳聰目明,也知道明著無主的宮殿,其實已悄悄換上新主子了。

  而這新主子似乎毫無所覺,還當自己是宮女,成天拿著掃帚打掃。

  眾人也只是冷眼瞧著,并不攔她做事,畢竟她身分未明,說不準只是汗帝一時受惑于她的容貌,癡迷一陣便不了了之,后勢如何,大伙還在觀望,況且她身為漢女,就算將來受寵,在宮中身分也不會太高,眾人心里對服侍一個漢女還是抱著不屑的態度。

  時值七月,大熱天里!

  “還沒掃完?”哲勒沐懶洋洋地在軟榻上半躺著,身后站著兩名宮女拿著羽扇褊風,他悠閑的用手支額,瞧著冉璧璽在庭中掃著落葉。

  可她壓根不理會他猖狂的舉動,這家伙天天往這沒主子的后宮來做什么?只要他一來,其它人就會用著局促怪異的眼光看她,好似她是什么奇怪的人,老實說,這讓她真的很不舒服。

  “你身為皇帝不忙嗎?怎有空在這兒閑坐,盯著宮女打掃?”被看得煩了,她氣得將掃帚重重往地上放下,轉身氣呼呼的瞪人。

  那雙隱隱含著笑意的眸子掠過她,“你嫌朕經常來?”

  “是啊!彼龥]有細想,隨口就應。

  “赤力,走,回朝元閣了!彼挷徽f,徑自起身,一行人也跟著他走了。

  冉璧璽傻愣的瞧著他的背影。這家伙該不會又生氣了吧?

  她手交叉于胸前,手頂著秀顎,搖了搖頭,還是搞不懂那家伙到底想怎么樣。

  其實他想怎么樣她也管不了,但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太靠近他,因為這實在太危險了……

  拾起掃帚,繼續掃地。做好自己的本分比較重要,一切低調,在這對她充滿敵視的地方,盡量不要引人注意,這樣身分才不會曝光……

  低調……低調……她得低調得讓人當她不存在……然而一轉頭,數雙眼睛又盯上她,見她訝然瞪眼,他們馬上又裝作若無其事,可那股子隱藏對她鄙夷的怒氣卻久久不散。

  這些人真的很奇怪,她真想一走了之,但這里可是戒備森嚴的大內皇宮,想離開不容易,要不然她早走了,哪愿意繼續待在與那男人這么近的地方……

  “璧璽,璧璽姑娘!彼氲贸錾,忽然有人喚她,她趕緊拉回思緒回頭。

  見是赤力,他正朝她笑得恭敬。

  整個金;蕦m里,除了被派去蒙古議事的額倫外,就數這位公公待她最客氣真誠,不過他可是宮里的大總管啊,統領整個后宮的奴才,見他對自己這么客氣,還稱呼她姑娘,她不由得感到不好意思。

  “赤力公公,你不是隨汗帝走了,怎么又折回來了?該不會他也回―  ”

  “沒有,主子往朝元閣去了,沒再折返!背嗔πχf。

  一聽他真走了,她這才放下心的呼出一口氣。只要走了就好,別再靠近她,每回要他一接近,她的心就會空懸著,彷佛隨時會出事……

  “不過主子另有旨意下來。”瞧著她放松的樣子,他抿了抿唇后又說。

  “什么旨意需要你專程再回頭告知?”

  赤力微微一笑,“主子說他朝元閣的院子也挺臟的,要你過去掃一掃。”

  “什么?”

  “走吧,我是專程來領你過去的!彼托Φ。

  大明殿里,百官齊聚議事,龍椅上的哲勒沐星目半闔,不怎么熱心的聽著眾臣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政事。

  正當大伙說得口沬橫飛,側門悄悄開啟,突兀的走進一個官女,手中拿了一把掃帚,開始利落的打掃起來。

  眾人一愣,停止噴口水的說話。朝臣議事,是何等莊嚴持重,哪來的宮女敢在這時候進到這個殿里掃地?照理說,赤力公公會在汗帝發怒前,就將誤闖的宮女拉出去杖責至腿斷為止,可這會赤力就站在汗帝身后伺候著,也沒哈反應……眾人訝然。這公公是沒注意到還是怎地?

  “達利汗這次雖說是有意與咱們講和,但依他過去一再出言挑釁的行徑,臣等認為他根本不是真心議和,汗帝不應該再姑息,不如先派兵恫嚇他一番再說。”朝臣見赤力沒動作,又見那宮女只是安靜的掃地,便也就忍下來假裝沒看見的繼續說話。

  “說得沒錯,對付達利汗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就該給他好看!”又有人接口。

  “說起好看,這河北的亂事朝廷最好也派出重兵鎮壓,那可都是前朝的遺民在作亂,為免亂事禍延,該一律誅殺!”話說到一半,突然傳出匡當一聲。

  原來是那宮女將一只玉器給絆落掉到地上了。

  眾人臉色一變,想要開罵,可是瞧龍椅上的人仍是一副半垂目的樣子,赤力也依舊面無表情的德行,眾朝臣只得壓下怒火,狠瞪那不長眼的宮女表達不悅之意。

  “準了,朕準你們派兵鎮壓亂民。”哲勒沐開口了。

  他一說完,那宮女猛然抬頭望向他,表情有些驚惶不定。他像是沒看見,要眾人繼續。

  “汗帝的決定是對的,咱們對付亂民就該!”正在說話的朝臣傻了眼。

  這宮女竟大剌刺的走到汗帝的龍椅前,當著圣上的面,像是生著什么氣似的,用力掃著地,這是在向誰挑釁?這宮女未免也太囂張離譜了吧?

  “哪來的奴才,還不退下!”有人已忍不住怒喝了。

  這個宮女便是冉璧璽,她膽子只比烏龜大不了多少,被這一喝,登時面色慘白了下來,低著頭尷尬的要走人,但腳才要跨出!

  “咳!”身后傳來赤力公公的咳嗽聲暗示,她牙一咬,又回頭干活。

  “你這奴才太過放肆,這是什么地方?也不瞧瞧坐在這里的都是什么人,還不滾出去!”見她還賴著不走,有人拍桌了。

  她聞言身子顫得兇,拿著掃帚的手也抖得不象話,但就是不敢移動半步。

  “你!”

  “巴大人,您還是繼續說亂民的事,其它的事別管了!睅扉_別具深意的瞧了一眼哲勒沐后,發現他一掃方才懶散的目光,這會可是變得照照生輝,嘴角甚至含笑。這還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嗎?為避免其它人闖禍,得罪某人,他好意提醒。

  “別管?這奴才膽大包天,冒犯君王朝臣,罪該萬死!赤力公公,你都不管的嗎?”這位巴大人沒聽懂庫開的好意相勸,徑自拍案大罵。

  赤力被點名瀆職,放縱奴才,好像不出面不行了,他瞧了主子一眼,見其面色看似無波,其實……

  唉,汗帝被趕出慶喜宮,不再上那兒去“閑坐”,便作弄起人來,天天讓璧璽姑娘自個兒來報到,走到哪教她跟到哪,讓她到處惹事但又不肯親自為人家解圍,更是從不曾在言語上維護過她,可這心里頭卻又一點也不想讓人家受到委屈。

  這會弄得她惹怒朝臣,要他一個小小的總管太監怎么幫著收拾?

  “這宮女莫非是仗了什么勢,敢在這大明殿里放肆?”巴大人嗆上赤力。

  他近日與赤力有私怨,因為他的侄女日前被送進宮當宮女,他曾送上厚禮,欲請赤力代為安排,讓侄女當差處能離汗帝近些,這意圖就不用說破了,可這奴才竟退了禮,他那侄女更是被編派到離汗帝遠遠的御膳房去了,成天在那洗菜端盤的,搞得蓬頭垢面,天天送信回家哭訴,說是在宮里的日子過不下去了。

  從此,他對赤力這奴才是怨上了,這會逮到機會,就想給赤力好看,干脆直接指摘他包庇宮女,分明是拿了什么好處才會如此。

  赤力冷笑,心想冉璧璽是仗勢,但仗的可不是他的勢。這老家伙敢說這種話要倒大楣了!

  “過來,別掃地了,朕的龍案上臟了,你擦擦!币恢毕駴]在意眾人爭執的哲勒沐驀地開口了。

  而這一開金口不是趕人,也不是罰人,更不是斥責眾人在御前吵鬧,竟是要那宮女過去!

  眾人一時微愕,頓時鴉雀無聲,只有那赤力在暗笑。

  但接著,見那宮女似乎不愿意上前到汗帝身邊去,拖拖拉拉的像是沒聽見他的命令,眾人更不解了。她敢抗旨,不想活了嗎?

  可再見龍椅上的汗帝,竟也不怒,只向赤力掃了一眼,赤力立即快步過去,伸手欲取過那宮女手中的掃帚,然而她竟不肯松手,兩人拉鋸了一會,最后赤力露出哀求之色,她瞧了四周驚愕的眼光,這才一跺腳的松了手。

  這赤力公公乃是汗帝跟前的寵奴,居然對一個宮女態度如此低聲下氣?眾人全都看呆了。

  接著更讓人驚異的是,赤力竟對著她打躬作揖的,拜托她到汗帝身邊去,她照舊不依,赤力又是一臉的苦瓜相,她瞧了只得一步拖成兩步的踱過去。

  “你這龍案哪臟了?干凈得很,不用擦了!”她聲音很小,但眾人聽得出她很氣悶。

  “朕說它臟,它就是臟了,你小小一個宮女敢質疑,是想討板子嗎?”哲勒沐不冷不熱的啾著她說。

  冉璧璽原是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的,這會聞言氣得抬頭瞪他一記,隨即又后悔的趕緊低下頭去,雙目緊盯著自己的腳尖,像是很擔心真的會挨板子。

  “我沒帶抹布,我回去拿好了。”深吸了幾口氣,她壯了膽才敢再開口,而且打著借機溜逃的主意,不等他回應,轉身就要走。

  可身子一轉,手臂轉不過來了,這一瞧才知胳膊教人扣住了,她試抽了幾下,抽不開,若要硬抽,怕是會在眾目睽睽下出丑,她惱極了。平常這男人只有赤力以及一般宮女太監在時欺負她也就算了,在這場合怎么他也這么可惡!

  這會他緊拽著她不放,到底想做什么?

  “赤力,拿朕的御巾給她!闭芾浙骞葱Φ。

  “是!背嗔ε跎纤饺沼脕硎媚樀挠弥。

  “用這擦?”她忍不住瞪眼。這巾上還繡有象征帝王的龍徽,要她用這東西來擦拭桌子?

  “擦吧!背嗔σ娝抵唤,干脆動手將那巾子塞進她手里,還朝她努了努嘴,示意她快做事吧。

  冉璧璽瞧著手中雪白如新的御巾,嘆了口氣。好吧,擦就擦,這天下是他的,他要浪費一條上好巾子也是他的事。

  她認命的要動手干活,才發現她的手臂還拽在他手里,她輕扯了一下,沒松,再扯,他還不松開,她只好咬牙低聲道:“喂,你這樣我怎么做事?”

  他睨著她交代,“坐朕身邊擦吧,這張桌子最臟的地方就在朕胸前這一塊!

  說完,他手用力一拉,她身子立即向前跌坐進了龍椅里,竟就貼著他同坐。

  眾臣全驚大了眼珠子,他們因視角的關系,沒見到汗帝拉人,只見到冉璧璽自己坐上龍椅,不禁驚詫不已。這宮女是向天借膽了,膽敢玷污龍椅!有人就要憤而起身責罵了。

  庫開見狀,火速用著暗示的眼神看向眾人,大伙及時意會過來,紛紛往汗帝臉上望去,見他臉上竟無一絲惱色,一只手還狀似無聊的敲點案前的一處,冉璧璽便拿著御巾,紅著臉的擦過,再輕點另一處,雪白的巾子又滑過去,這會眾人全啞了,尤其是那巴大人,終于清楚知道,這宮女仗的是誰的勢,當下老臉烏黑了一半。

  待一個時辰后,眾臣議事完畢,魚貫步出大明殿,唯那巴大人沒出殿,半個時辰后,當他教人抬出來時,臉已全黑了。

  回去之后,即接到圣旨,汗帝體恤他國事負荷太重,特許他在家“靜養”三個月,停俸半年。

  朝元閣里,哲勒沐半臥在炕上,冉璧璽則被迫坐在他身側的繡敦上,為他揚著風,伺候他入睡。

  她一面搖著扇子,不時偷偷瞄向闔眼的他,打量著他英挺而瘦削的俊容。這人是毀滅她國家的人,她理所當然的怕他、想躲他,之前幸虧察妮妃不喜她見駕,表明若是他沒提起她,就不許她主動出現在他面前,這囑咐她著實求之不得,可老天不幫忙,躲了半年終究還是躲不過。但……此刻見他平和無波的躺著,她自己內心竟澎湃洶涌起來,忍不住多看他俊顏兩眼,兩朵艷紅云彩,悄悄飄上了她的臉頰。他閉目養神時的模樣,還挺吸引人的,瞧起來就像個“善良”的翩翩公子,不過她知道是自己“誤會”了,這人的“獸性”她可是見識過的,光憑他怒目一瞪,就能嚇跑土狼,可見他的體內藏著比野獸還要恐怖的惡性。

  自己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雖說這點如今根本做不到,這家伙自從發現她在宮里后,行為舉止越發怪異,老是差使赤力公公親自跑腿來交代她事情,吩咐的又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若說是他討厭她故意整她,可他又不曾對她發過脾氣,待她極好……

  就像慶喜宮里,沒有因為無主子而少了月銀,眾人吃喝用度與以前無異,而她待遇就更好了,不時得到賞賜,像是幫他端杯茶就有賞,掃了大明殿也有賞,更扯的是,朝他生氣耍脾氣也能有獎賞拿,不時有人會送東西來,甚至半夜某人想到,一顆稀世珠子便會出現在她面前。

  她的小屋里已堆滿了御賜的東西,像是什么稀有的金緞子、兜羅錦、大綾、小綾等等,還有金銀珊瑚頭飾、鳳釵、翠玉,每件都價值連城。她實在想不通,先前在貴州行館時,他不是表現出對她的不耐以及厭煩,好像再也不想見到她似的,這會怎么態度又大變?而自己經他這么鬧來鬧去,面對他時也不再那么膽戰驚心了,甚至能像現在這樣,靜靜望著他時,還有心思贊賞他有一副令人眼紅心跳的俊俏容貌。

  “想什么?想到都忘了搖扇?”不知何時,他已睜眼,雙目炯炯的凝視著她。

  冉璧璽回過神來,臉上霎時飄上的不只兩朵云彩,而是彩霞滿天了,她趕緊拿起不知何時被她擱下的扇子,胡亂的褊了起來。

  “我沒想什么,真的沒想什么!”

  哲勒沐抓住她搖扇的手!凹热粵]想什么,那就不需要心虛,想說謊要用點膽子,這樣才不會露餡。”他嘴角勾勒著調侃的笑靨。

  “!”她更尷尬羞澀了。

  “嘿,朕若賜你特權,讓你可以不將朕當成君王對待,這樣能教你放心的待在朕身邊嗎?”他手指輕柔的拂高她耳畔的發絲,放低聲量的輕聲問。經過這段期間的相處,他知道她的膽子很小,不經嚇,所以決定采取輕柔姿態待她。

  她澀澀地笑著,“當您說這話時,就已經是用汗帝的身分在跟奴婢說話了!彼纳矸植粫,態度也不可能會變,不管他再如何的恩典予她,也改變不了他唯我獨尊的氣質以及征服者的氣焰。

  他面色凝下,頗無奈的問:“那朕要如何做,才能讓你安適的待在朕身邊,而不會像只驚慌的小白兔,時時想逃?”

  她笑容由澀轉苦了!澳鷳鸸Ρ氡,由蒙古草原殺到中原,滅了大金,又滅了我朝,所經之處尸橫遍野,手下騎兵悍馬只以武力服人,不知‘仁’為何物,當攻下一座城池時,殺人視同殺死一只螻蟻,這是我親眼所見,很難忘懷……”邊說,全身也不由自主的顫栗起來。

  哲勒沐反駁道:“身為統一帝國的先鋒,殺人是必須的,你這是在指摘朕的暴虐無道?”她竟是因為他殺人無數而躲他?!

  他聲音一抬高,她馬上就受驚的往角落縮,他倏瞇了眼,更加懊惱。

  “朕兇殘,那額倫就是善人了?他可是朕身邊最得力的左右手,更是朕的屠城大將,每攻下一座城池,就是由他出面斬殺反抗的余孽,而你竟能與他談笑風生,難道你就聞不出他身上的血腥味?”他扼住她的手腕,將她縮瑟的身子用力的拉到身前,不讓她閃躲。

  “我不知道……他待我極為友善,我……我當他是朋友!边@男人前一刻還能心平氣和的同她說話,轉眼間說變臉就變臉了,她驀然白了臉色。

  “朋友?你能將另一個殺人魔當成朋友,卻躲朕躲得遠遠的,這‘朋友’兩個字好沉重,究竟含了什么在里頭,能讓你放下心防與他交好?!”哲勒沐五指收攏,將她的骨頭都捏疼了。

  “你住手!我不知道他殺過多少人,我只知道你是汗帝,殺人不眨眼的金;实郏肋h不會像你這般粗魯的對待我!”疼痛之下,她也顧不得害怕,氣得沖口而出。

  他表情變得狠戾了。“你是朕的人,朕要如何待你就如何待你,有些事是除了朕以外,連額倫也不能做的!”他雙目激射出噬人的光芒,那樣的赤裸裸,那樣的驚人。

  “你想做什么―  ”冉璧璽聲音消失了,因為他要做什么已清楚的付諸行動,他蠻橫的吻住了她的唇,吻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全身激顫,她抬手使勁拍打著他的胸膛,可他的胸膛是銅墻鐵壁,心亦然,一旦決心要如何對待一個人,便毫不猶豫!

  有時候只要想起他那日強吻她的行徑以及所說的話,她就心慌意亂,心頭一刻不得安寧。屋子里待不住,她索性到外頭走走散散心。走著走著,來到少人走動的長生殿前的空地,訝異地看著這里不知何時搭了座大帳子,不少宮女太監正進進出出的忙碌著,很多人認出她了,畢竟她這陣子在宮里鬧了不少事,也算是名人一個吧,不過這些人都只是訝異的看著她,并沒有阻斕她走動。

  于是她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走前一探究竟,帳子里頭好多打扮得妖艷的舞者正在著裝化妝,也有的在排練舞姿。

  這是在做什么啊……啊,她想起來了,今日哲勒沐要宴請達利汗,在宮里大開酒席,命所有后宮的人皆要出席,她雖自認不是后宮嬪妃,可也有接到通知。

  她想,這些舞娘大概是在為晚上的設宴獻舞做準備吧?

  再看了幾眼,不想打擾人,她身子一轉,想悄悄的離開。

  “哎呀,糟了!”

  她正要退出時,身后忽然傳來數人焦急的大呼,不由得趕緊轉身瞧瞧是怎么回事,就見一個人倒地,昏死在那兒了,一堆人正哭天搶地成一團。

  她吃驚的想沖上前查看,身子冷不防竟被人架住了,抬頭竟見兩張熟悉的臉孔,對她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來,她霎時如寒風灌頂,由頭冷到腳底板了!

  金;蕦m內,晚宴盛大的展開。哲勒沐與達利齊坐上位,哲勒沐的后宮們則安排于左側入座,額倫、庫開等親貴居于右側,席間還有一般大臣分坐兩旁。

  場中有著數十名的舞娘扭動著腰肢,盡情的取悅眾人,筵席上充斥著蒙古人慣吃的主食,馬奶酒用著金碗盛著,一碗碗源源不絕的送進來。

  哲勒沐與達利喝了幾碗酒后,他狀似不經意的瞄向左側。

  后宮的妃子們依照品階高低,依序而坐,唯在燕里安身側被特別空下的位子不見人影。

  他神情凝下,多日來忙著和達利這只包藏禍心的老狐貍周旋,沒法抽身見見那女人,以為她今日會乖乖出席,但想不到她竟敢抗旨不來?!

  “赤力,怎么回事?”他避開正在喝酒的達利,低喚來赤力怒問。

  赤力見他沉怒,心知他已發現冉璧璽未出席,只得緊張的緩頰道:“奴才正派人去找,應該很快就能將人請來了!

  “找?她上哪去了?”聽出了問題,他立即厲聲問。

  “這……奴才也不知道,璧璽姑娘好像……好像失蹤了!背嗔o張得汗流浹背,卻也不得不說。

  “失蹤?這事怎不早稟告?!”哲勒沐勃然變色。

  “因……因為晚宴在即,奴才以為她會及時出現……”

  “該死!”

  赤力腿一軟,要跪下了。

  “甭跪了,她人要是有個閃失,你這雙腿就算廢去也不濟事!”他怒火中燒的道。

  “汗帝……”

  “還不親自去找!”他強壓抑住幾近發狂的怒火,斥聲命令。

  “是……”赤力急忙十萬火急的退下吩咐。

  “哲勒沐,你的女人可是各個嬌美啊,讓我見了好生羨慕不已!本七^三巡,達利已帶醉意,他本就是好色之徒,將哲勒沐的后宮打量一番后如此說道,目光在某一人稍稍頓了一下再漫不經心的移開。

  這話一出,讓這三名妃子無不立刻故作嬌羞的低下首來,內心好不驕傲。

  可哲勒沐只是冷冷瞥了她們一眼,此刻他心煩著另一件事,這群女人如何,他完全沒心思理會!安贿^是一般女人,讓堂兄見笑了!

  察妮她們聽到他這樣響應,臉全青了,羞憤的銀牙暗咬。他會這么說,壓根是完全不將她們放在眼里,他思的、寵的只有一個女人,一個不在這里的女人!

  “喔,難道你還有比這三位更美的女人?”達利訝然問。

  “嗯!彼S口應聲,一雙厲眼不時瞄向門口,似在等候消息。

  達利瞧出不尋常!澳恰氵有什么重要的貴客要來?”他立即謹慎疑心的問。

  哲勒沐冷笑。這家伙疑心這是場鴻門宴,他會派人暗殺嗎?哼,也沒錯,他是想殺這廝,不過不是現在。

  “你達利汗就是主客,還有誰比你更貴重?”不想達利多疑,他面色自然的展笑說。

  “這可很難說,一個沒有腦袋的人,再貴重也沒用了。”達利意有所指道。

  “你既然都敢來了,還怕腦袋會落在金棧嗎?再說,你定是做好萬全的準備才敢踏進朕的地方不是嗎?”他趁機嘲諷一番。

  此次達利前來所帶的親兵不下數萬,并要額倫傳話,言明若不讓他帶人入都,他便打道回府。這達利會帶這么多人來,不過就是兩個字!怕死,他當然允了,此刻的大都充斥著大批達利的人馬。

  達利對他的諷言不以為意,反而嗤笑起來!澳阏芾浙迦缃裥郯灾性,我在你的地盤上能不多防備嗎?”

  “也是,其實咱們兄弟啰啰唆唆了多日,好像什么也沒談成,你這次來,朕還是看不懂你來做什么?”哲勒沐瞥見赤力已歸來,但惶恐的朝他暗暗搖頭,他心下登時一躁,說話也硬了。

  “做什么?不就是應額倫之邀來作客,怎么,你不歡迎我?”達利神情倏變,像是要翻臉了。

  “堂兄,皇兄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解了。”額倫見狀況不對,趕緊跳出來打圓場。目前正在招降階段,萬不可與之撕破臉,先前大哥一直沉著性子應付著他,這會他實在不懂大哥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沒耐性了?

  “是啊、是啊,達利汗您且瞧瞧今日的場面,這像是不歡迎您嗎?”庫開也急忙出聲緩頰,“汗帝因為您的到來,還特別邀請中原第一舞娘為您獻舞呢!”

  接著,他速速擊掌,音樂絲竹聲馬上響起,不久后,一個穿著鮮艷舞衣的舞娘被人推了進來,被推得太用力,讓她一出場即狼狽撲地。

  她疼得發出低呼,忍痛抬首才發現自己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額倫、庫開與赤力都是一臉的詫異,而距離自己最近的人便是端坐在前方表情震驚幽怒的哲勒沐,她驀然心驚,趕忙爬起身想退出去。

  “你就是中原第一舞娘嗎?雖然進場的姿勢丑些,可你的人美極了,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跳吧,扭動你曼妙的身軀為我跳一曲,我若滿意,會大大打賞!

  達利一見她的容貌口水都流出來了,滿臉的驚艷。

  這舞娘正是冉璧璽,此刻她進退維谷,好不尷尬,更不知如何是好。

  哲勒沐由椅上站起,眉目間盡是怒色,額倫也是臉露焦急,庫開更是急得滿頭大汗,怕這場面就要失控了。他看向冉璧璽,神情滿是懇求。她明白庫開在緊張什么,哲勒沐若在此時維護她,必會激怒達利汗,以為哲勒沐要借著一名舞娘與他翻臉,所以她不能走……一滴汗順著她的后背滑下,她見到哲勒沐與額倫皆跨步要走向她,那庫開神色驚慌不已,她深吸一口氣,用力閉眼再睜眼,瞬間有了決定!她張開雙臂,在哲勒沐與額倫接近她以前,跨步旋身,輕盈穿梭的避開兩人,神態自若、拉著裙擺悠然的滑出“云清舞”,這是亡國前她跟著家中舞娘習過的舞步,雙手輕揮間如楓葉飄落,清靈又飄忽,在每一次的跳躍間,好似雀躍蝶舞,美得像是神人天仙,美得足以教人喪失神智。

  眾人瞧得呆若木雞,察妮與完真徹底傻愣住了,而那達利更是看得雙目照照,恨不得撲上前吞了她。

  她笑容猶如桃花怒放,一曲完畢,從容下腰答禮,不待掌聲響起,即匆匆要退下。今日她受的驚嚇夠多了,這已是她的極限,再不離開好喘口氣,她怕自己會昏過去。

  “別走!”見佳人急于離去,達利竟不顧身分的沖上前攔住她。她驚得退離他一步。

  “美人!真是少見的美人,難怪哲勒沐說,席上的美人都不是最美的……這樣的絕色莫非只有金棧有,在我蒙古草原何時見過這等精致的女人?”他對她完全癡迷了。

  冉璧璽沒想到一舞居然讓這男人迷上,她驚懼不已的頻頻閃躲他。

  “我說過別走,今晚、今晚你就是我的了!”達利眼中流露出赤裸的情欲,張開了手臂要熊抱她。

  她大驚,閃避不及,被他抱個滿懷。

  軟馥嬌軀在懷,達利簡直色欲熏心了,當場就想吻人。

  “放開她!”出聲的是額倫,他聲音低沉,臉上一片死灰。

  達利訝然,不解額倫竟敢要他放手。“你說什么?”

  “她不是舞娘,請你放開她!”他鐵青著臉再說一遍。

  “她不是舞娘,那她是誰?”達利有些錯愕。

  “她是璧璽,冉璧璽!”再也忍受不了見她在達利懷里掙扎,額倫不顧一切的大喊,動手搶回她。她轉而進到額倫的懷抱,讓額倫緊緊地攬在胸口,聽著他劇烈的心跳聲,她臉孔泛紅。額倫他……好激動啊…  …

  “她是你的女人?”達利盯著他問。

  “這女人不是任何人的女人,她是朕的!額倫,放開她!”哲勒沐就站在額倫身后,臉色極為陰沉,震駭了所有的人。

  額倫一震,摟著冉璧璽的雙臂微顫,雙目驚愕的瞪向她詢問:“你是皇兄的女人?”他不敢置信,也不愿接受,他才去一趟蒙古回來,她就成了兄長的女人?!

  瞧他露出無比心痛的表情,冉璧璽直覺想否認,“我…  …  我并不是―  ”

  “夠了,過來!”哲勒沐狠厲的由額倫懷中將她拉走,再重重地嵌進自己懷里。

  “冉璧璽…  …  冉璧璽?!我想起來了,原來這女人就是冉璧璽!”達利像想到什么的突然大喊,“這女人就是外頭傳得如火如荼的宮女,你為她貶了個妃子,幽禁了一個大臣,迷戀上的女人就是她!”

  哲勒沐寒栗的臉龐上滿是懾人的光輝!凹热恢浪钦l了,恕朕不能將她讓給你,你要女人,整座宮里的女人任你挑,唯獨這個不行。”他語氣中盛著不容人覬覦的堅決。達利陰森了臉,雖不發一語,可眼里那抹不甘再明顯不過,他恨恨的盯上他懷中的冉璧璽,垂涎的目光十分駭人。此時的她早受足驚嚇,先被綁架,強迫換上舞衣頂替原先的舞娘上場,一舞初畢,又被三個男人像貨物般奪來奪去,這實在不是她承受得起的。慕地身子一晃,往地上跌墜,幸虧哲勒沐的大手及時攬住她,但不只他,額倫也扶住她,只是在哲勒沐的怒目下,他隨即不得不松開了手。

  “赤力,先送她到朝元閣去!闭芾浙迮鴩诟,這會他必須留下收拾殘局,只得讓赤力先行將人帶走。

  朝元閣!一聽要將自己送去他的寢宮,幾欲昏眩不支的冉璧璽立刻面露驚慌,連額倫都面罩寒霜。

  “我…  …不去朝元閣…  …  ”她搖首,一旦被公然送進他寢宮,這意味著什么,她想都不敢想。

  “你!”哲勒沐冷凝了面孔。

  “汗帝,我瞧璧璽妹妹受到不少驚嚇,不如先送到臣妾的慶福宮,讓臣妾代汗帝照顧她,這樣您該也比較能放心吧?”燕里安這時走上前,體貼關切的說。哲勒沐審視的看著她,這眼中飽含多種思量,好一會后才朝赤力點頭,讓他將人送去此處!叭グ桑 

  慶福宮嗎……只要不是去朝元閣就好!冉璧璽安下心來。

  在離開前,她瞥了哲勒沐一眼,不禁心頭一顫,立即又緊閉上眼,不敢再望,然而心海卻已教他狂妄的眼神徹底撩撥得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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