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地抬起眼,古星辰望向那對受人矚目的醒目男女。
男的儀表堂堂,溫文爾雅,眼底的精明和敏銳叫人不敢小視;女的豐腴艷麗,妝容精致,全身都是米蘭當季的名牌,打扮得很是貴氣時尚。
這樣的男人和女人,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商場上的精英、上流社會的寵兒了吧!
但只有星辰知道這倆人私底下有多可怕!
一個陰險變態(tài),不動聲色,外表看起來謙和禮讓極有教養(yǎng),最擅長的卻是計攻于心的男人,他的每一個決定,每一句話語,都像是世界上精準度最高的原子鐘,那種利用銫、銣等原子穩(wěn)定的振蕩頻率制成的,極精密的計時器,精度可以達到每一百萬年才誤差一秒。
另一個女人,則將蠻橫潑辣、窮奢極欲發(fā)揮到了極致,只要是被她古大小姐看上的,無論是那些價錢貴得要死的限量版奢侈品,還是模特兒界長相俊俏的男模特,她必定搞到手。
這一對兒,無論是哪個,她都巴不得離得愈越愈好!
星辰飛快地收回視線,低頭喝著碗里傭人盛好的熱湯,一心一意打算“兩耳不聞窗外事”,豈料旁邊兩位女賓客的小聲交談,仍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傳進她耳中……
“瞧,古大小姐都樂得快暈倒了喲!
“能有這樣的丈夫,若換成是我,我也愿意暈啊!人家傅特助可是媒體公認的‘黃金單身漢’,這訂婚的消息一傳出,會有多少女人傷心欲絕。
“不過好像有消息透露,‘古氏’近期要召開股東大會,我聽我老公說古副總裁估計要聯(lián)合其他董事會成員,向傅特助發(fā)難,沒想到原來是樁喜事呀!”
“是哦!這樣一來成了一家人了,還爭什么爭啊,再說古副總裁得此佳婿,可比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強多了!”
“那到是……”
原來,是要訂婚了呀!
星辰心頭恍然大悟,她放下湯匙,原本已經(jīng)收回的好奇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看向未來的古家快婿。
他靠在華麗典雅的歐式餐椅椅背上,尊貴從容,俊顏上如往常般平靜沉穩(wěn),眉宇間亦是波瀾不驚。
當察覺到那道充滿探究的清澈視線時,他也僅是不動聲色、若有似無地輕揚了下眉,沒有迎上,似乎連朝她那邊看過去的打算都沒有。
與處變不驚的男主角不同,即將成為新嫁娘的古大小姐,滿臉都是掩不住的喜悅和興奮,她拉著馬倫娜的手,撒嬌道:“爹地、媽咪,我想盡快訂婚,然后我要去法國舉行一個盛大的結婚典禮,就像雷霆集團的總裁一樣,我也挺喜歡古堡的,你們說好不好?”
“好好好,都依你,你覺得開心最重要。”馬倫娜笑著答應,轉念似乎想起這應該是由男方?jīng)Q定的事,便回頭叫著傅珩的英文名詢問:“Fran,你覺得呢?”
傅珩微微一笑,彬彬有禮地回答:“夫人作主就好了,我沒有意見!
“你也同意嗎?太好了,F(xiàn)ran。”古麗莎喜不自禁,因太過感動而差點落淚,“我好開心,我還以為你不會愿意……”她抽泣了一下,鄭重地像在保證什么道:“你放心,我一定遵守承諾,不會食言,會學著當你的好妻子,讓你不后悔娶我!
電視劇里的八點檔,通常在這種時候,男人都應當深情款款地回應一句“我怎么可能后悔,能娶到你是我的幸運”或者“我會永遠愛你,好好照顧你一輩子”,諸如此類的煽情話語,以搏取女人和觀眾的眼淚。
可惜,她身邊的男人卻沒有按照劇本進行的意圖。
他沒說話,薄唇邊那教人看不懂的笑意始終未消失,似是默許,又似是算計。
古麗莎知他性情內(nèi)斂理智,城府頗深,向來感情不外露,心里雖有些小小的失望,但很快就被這快樂氣氛給掩蓋了。
眼前的這一幕實在令古星辰嘆為觀止,打心眼里對這名叫“傅珩”的男人,表示由衷欽佩。
這男人,還是很有些手腕的。
她還記得當年盛怒下的古麗莎,指著傅珩的鼻子,罵他不過是古家養(yǎng)的一條狗而已的場景,被目擊者傳述得活靈活現(xiàn),至今都還是上流社會茶余飯后的話題。
可是短短幾年,眼睛一貫長在頭頂、張揚跋扈的古麗莎,就已經(jīng)深陷這男人的魅力中,神魂顛倒無法自拔,甚至要與他訂婚,將來還要步入結婚禮堂當傅太太。
這位傅特助,究竟給古麗莎吃了什么迷藥?他,又到底有何打算呢?
星辰猜不透。
傅珩的身世跟她差不多,同樣是孤兒,十四歲時被古家的老管家收養(yǎng),自小就成了古家少爺古赫泉的跟班和玩伴,總是處在被人忽視的位置,默默無聞,這樣的身世處境,說起來都叫人唏噓。
不,他比起她古星辰,可幸運多了。
十年前,在古氏夫婦因車禍去世后,古赫泉也身受重傷,十六歲就被送到英國留學的傅珩一直待在國外,直到二十四歲學業(yè)完成后,才被重新召回古家。
當著古家諸多親戚的面,律師口齒清楚地宣布了“古氏”集團唯一繼承人古赫泉的親筆委托書,他竟然放棄了一干古家旁系,將“古氏”的一切都交給了他姓的傅珩,然后不知所蹤。
消息一出,外界一片嘩然!
這樣的一廂情愿和孤注一擲,不知道那位古家少爺是真愚蠢還是假天真。
如果傅珩之前在古家是只忠犬,那么在權利面前,他就會變成一匹狼,一匹有野心的狼。
古世昌和馬倫娜,她那精明強干,被外界視為最有可能接掌“古氏”大權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又怎么會不費盡心機籠絡這樣的同類?
大概是被喜訊刺激到了,星辰離開古宅后并沒有馬上回家。
那個住了差不多快一年的地方,離市中心不算遠,但又與市區(qū)的喧囂遠隔,駕車僅一刻鐘就能看到海。
不算大的日式庭院,看樣子有些老舊了,三層樓的設計,陽光充足,屋內(nèi)家俱簡潔明快,裝潢設計是舒適溫馨的田園風,與金碧輝煌、富麗奢華的古家豪宅截然不同,很適合小家庭居住。
星辰在心底里對這里并不排斥,甚至極喜歡它的安靜簡單,但一想到它是某人名下的資產(chǎn),就算再喜歡也提不起任何精神了。
在她心里,這地方對她而言,說好聽點,是個臨時寄居的住所;說難聽了,就是囚禁她的監(jiān)牢,天底下有哪個人會喜歡坐牢呢?
可她不傻,今晚自己一定得回去,無論他是不是要跟別的女人訂婚,在他沒趕她走之前,她哪里都不能去,只能乖乖地將牢底坐穿。
忍了這么多年,不差這一晚。
星辰想到先前他的那通電話,估計是他得知她幾天沒回去了,這才發(fā)了脾氣警告她一下。
問題是,她想不出他為什么要跟古麗莎結婚。
因為愛情?
不大可能吧!那個腹黑冷情的男人應該只懂玩弄權術,操縱人心,怎么會去碰觸“風花雪月”這種玩意兒?
因為利益?
他如今在“古氏”可謂大權獨攬,職務雖然只是個“總裁特助”,可事實上卻連副總裁都要看他臉色,這等風光,還需通過婚姻往上爬嗎?
可是,不為愛情不為利益,難不成,是為了要保全“古氏”集團,所以連婚姻都能犧牲掉?
有沒有這樣忠心不二。∩虡I(yè)聯(lián)姻,雙方獲利,如此皆大歡喜的事情,如此通俗的狗血劇情,怎么能說成是“犧牲”呢?
古星辰搖搖頭,對自己的胡思亂想嗤之以鼻,手里拎著剛從“南記甜品”買來的湯圓,慢慢騰騰地沿街繼續(xù)逛。
她在熱鬧的夜市里已經(jīng)溜達了好幾圈,晚上在古宅時她就只喝了一碗湯,早就已經(jīng)饑腸轆轆,剛才去大快朵頤了十幾顆水餃,臨走還打包了花生湯圓,準備拎回去當宵夜。
無論如何,她應該高興才對,他就要訂婚了,也許會大發(fā)慈悲的放過她吧?
可是真奇怪,她并沒有想像中的高興,是因為她所了解的傅珩,在做任何一件事時,背后都有著深層的用意嗎?那么她真得懷疑在這樁婚事上,他是否同樣的不懷好意。
當然了,也有可能跟這種衣冠禽獸在一起久了,自己也變得疑神疑鬼,不正常起來了吧!
古星辰自嘲地笑笑,拎著湯圓搭上捷運,打道回府了。
拿鑰匙打開院門,里面一貫的安靜,鐘點女傭早回家了,她在被收拾得既整潔又漂亮的庭院里略站了站。
此時晚風徐徐,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灌木叢中,一些屬于夏季的花卉開得正美好,連空氣中都散發(fā)著一股雨后的清新香味。
她深深地呼吸,無意中一抬頭,居然發(fā)現(xiàn)二樓書房里有燈光!
不會吧!難道是……
星辰三步并作兩步,匆匆忙忙地進屋,換上室內(nèi)拖鞋,她拎著湯圓跑上樓一看就傻了眼,真是難以置信,那個即將跟別的女人訂婚的男人,正坐在書桌后辦公!
他顯然回來已經(jīng)有一會兒了,洗過了澡,黝黑的發(fā)還是濕的,穿著舒適的深藍色真絲睡袍,正全神貫注地對著筆記型電腦看股價走勢,旁邊的桌上還堆著好幾份文件。
掌握著“古氏”集團半壁江山的傅特助,無論在何時何地出現(xiàn),永遠都是衣著光鮮,襯衫上連個褶子都沒有,估計很少有人能看到他家居時的輕閑模樣吧!如果被那些風靡他的女人們見了,恐怕早口水一地,無比羨慕她的幸運了吧!
可這樣的幸運,多像是裹著糖霜的黃蓮,讓星辰吃得好苦澀。
“還知道回來?”聽見聲響,男人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電子鐘,時針正指向十點,其實并不算晚,但星辰知道他是在譏諷她好幾天沒回這里來的事。
“我去買吃的……”星辰聰明的沒有回應他的話,舉了舉手里的湯圓,心里滿是詫異。
他為什么會在家里呢?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和古麗莎去過甜蜜的二人世界了嗎?怎么可能比她還早回來?
“晚上沒吃飽?”傅珩重新將注意力投入工作,輕描淡寫地問:“還是聽到我要訂婚的喜訊太難過,以至于讓你食不下咽?”
難過?
食不下咽?
怎么可能!
這樣的消息只會讓她高興還來不及,當然她現(xiàn)在不能表現(xiàn)得太雀躍,不然他又不知怎么折騰她了,星辰佯裝尷尬的低下頭,盯著地板對他一陣腹誹。
“嗯,不難過嗎?那就是太高興了?”男人很能洞察她的心思,懶懶地扔下手中的報表,“既然高興,為什么沒聽到你恭喜我?”
“我……我不太明白。”她有些遲疑地支吾。
“不明白什么?”
“你……”雖然不想問也知道最好不要去問,但她還是鼓起了勇氣,“你為什么要跟古麗莎訂婚?”
“你關心嗎?”他有些自嘲地笑笑,“你也會關心我嗎?”
“我……”被莫名其妙地搶白一頓,她張口結舌。
“我去了法國十天,你有一次主動打電話給我嗎?你晚上有回來睡過覺嗎?如果我沒回來,你應該是巴不得一輩子都不回到這里來了,對吧?”傅珩冷冷地瞅著她,語氣低沉,眼神卻充滿了冷漠和煩躁,“古星辰,你真是個沒心肝的女人!
這番指責實在是讓星辰覺得啼笑皆非。
一個心腸完全稱得上狠硬的無情男人,竟然在跟她比誰更沒心,真是叫她情何以堪?
傅珩顯然很快就沒了跟她對談下去的興致,緩緩地吐了口氣,將視線重新投向螢幕,直接對她下逐客令:“去吃你的湯圓!
“知道了!彼龖寺暎D身正要出去,不料又聽到他冷冷地催促道:“動作快點!
嗯?朝外邁去的腳步停下腳步,耳邊聽他冒出一句:“我也很餓了!
“那你……”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回頭看他,甚至還說出了“你想吃湯圓嗎”這樣的邀請。
她覺得自己真是大方,連最喜歡的花生湯圓也可以分給他一半。
傅珩沒說話,但那丟給她的不屑一瞥,足以讓星辰覺得自己真是愚蠢至極。
男人發(fā)情時特有的赤裸眼神,充滿了yu\望和野性,他哪里是想吃什么湯圓,他想吃的,分明是她。
星辰的胃口一下子消失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