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詠賢咬著烙餅,看戲似的看著于民豐一臉堅決,不過三叔父和于倩如一副著急的樣子,倒頗令人玩味,看來三叔父一家不想她嫁人。
她不禁一笑,“待嫁?!嫁誰?顧家二少?”
“是!庇诿褙S沒有理會孫女高傲的態度,依然耐著性子道:“顧家可是天下首富,當家主母還是幫主的親妹子,于顧兩家結為兒女親家是親上加親!
當年顧家家主納漕幫前任幫主的閨女柳氏為妾,這事兒還鬧騰了好些日子,畢竟漕幫前任幫主的閨女說什么也得要為人正妻,偏偏柳氏一顆心全在顧家家主身上,前幫主向來疼愛女兒,最終也只能點頭同意了。
“先別提親上親,祖父先跟我說說,”看著于民豐,于詠賢突然生起了絲捉弄的興趣,“顧家二少長相如何?”
“長相?”于民豐似乎有些意外她這突然一問。
“是啊!祖父手邊可有顧家二少的畫像?”
于民豐微皺了下眉頭,“并無!
“這可不成,我要對著過一輩子的人可得是個美男子,若是顧家二少長得塌鼻子歪眼睛的,我不就虧大了!
“胡鬧!庇诿褙S氣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他為她多方考慮,她竟是看重沒有用皮相的人!
“怎會是胡鬧?祖父,嫁個丑的,我可是一輩子傷眼又傷心,這可是比吃飯都要天大的事!
“于詠賢,你丟不丟臉,這可不是個大家閨秀該說出的話!庇诿褙S氣得手直指著她罵道:“若傳出去,會說你不知羞!”
于詠賢的嘴一撇,嘲諷的看著他,“大家閨秀?祖父未免太抬舉了我,怎么您老也跟于倩如一樣胡涂了嗎?我們都是流氓窩出身,再裝也成不了鳳凰。我如果出去跟人家說自己是大家閨秀,才真是不知羞!
“混帳!”于民豐氣得漲紅了臉。
“確實混帳,”于詠賢氣定神閑的點頭同意,“不過我卻是個聰明的混帳!
“你——”
于詠賢哈哈一笑,打斷了于民豐將要脫口而出的咒罵,“祖父先別惱,我知道自己點頭嫁給顧家二少,于家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跟柳氏連手,顧家二少說不準還能在祖父的幫助之下,搶到漕幫幫主的位置。
“如果顧家二少聽話,就等我肚子爭氣,生了個娃兒,以祖父的手段,漕幫幫主之位當然是留給我的娃兒。不過若是顧家二少不聽話,大不了就替他弄個意外,反正在河道上,意外每天都不少,屆時我這個可憐寡婦心傷,不懂漕運,只好將位置讓給祖父!彼牧伺氖郑白娓鸽m然年紀大了,但算盤還是撥得挺精明的!
于民豐臉色大變,他心頭的盤算被個小丫頭像談論天氣般當著眾人之面說出來,這不單是顏面無光之事,若是話傳到幫主或柳氏的耳里,只怕對于家就會有所顧忌。
他用力的一擊椅把,“胡說八道什么?”
于詠賢收回戲謔的神情,一雙有神的黑眸閃著精明地看著于民豐,聲音陡然一沉,“祖父,我不是傻子!
于民豐咬著牙,“收起你亂七八遭的猜測,顧家二少是你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良配,回去后等著待嫁便是!
“一句話——不嫁!庇谠佡t的聲音一冷。
“這件事沒有你說不的余地,我已打定主意讓你與顧寧飛成親!
“我乃朔月堂堂主,手握震天鏢局,行走江湖,看重的除了義氣,還有一言九鼎,說不嫁便是不嫁。我話既已說出,便無轉圓余地!庇谠佡t的眼底閃著不容置喙的光亮,“我的親事無須勞煩祖父,我自有盤算!
“你能有何盤算?以你的名聲,放眼天下有誰敢娶你?”
說到這個,于詠賢的嘴角不免得意的輕揚,“就是有人敢娶!而且還是個美男子,他已經點頭答應要娶我了!
“你真是……”于民豐已經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早知當年他就該將朔月堂和震天鏢局給收了,偏偏顧忌朔月堂里那些江湖好手,若讓那些人離去,對漕幫不知是好是壞——畢竟漕幫的勢力在水路,陸路是弱點,這些高手若是讓他們四方游走,不與漕幫為敵也就罷,若投身敵方或朝廷,可是對漕幫不利。多方思量后,他便拿著于詠賢當幌子,留下朔月堂和震天鏢局,讓那些重義氣的家伙效忠便是。
幾個愚忠的漢子,果然如他所料,為了于詠賢而留下,除了他的嫡長子和當年為了護鏢而亡的創堂堂主外,余下的三人,如今一個是鏢局的大鏢師,一個是朔月堂的大總管,最小的一個還有妙手回春的能耐。
當年以為自己下了一盤好棋,有著于詠賢在手上,可以控制那些漢子,進而能手握朔月堂,可惜千算萬算卻沒算到于詠賢的性子如脫韁野馬,小小年紀便不將于家看在眼里,離開于家自立門戶不說,小小一個女娃兒初生之犢不畏虎,短短幾年真讓她闖出名堂,如今就算是他這個漕幫的副幫主都無法小看。
這個孩子是自己長子的遺腹子,就算是個女子,留在漕幫也會有她一席之地,如今老天爺就送來了個天大的機會,但她竟一口回絕,還不知羞恥的與人私定終身。
“我雖虛長了于倩如兩歲,論起長幼有序,該是我先成親,但看于倩如的神情,對顧家二少頗有心思,所以我也不擋著她的路,祖父就如了她的愿,反正都是于顧兩家聯姻,誰嫁也不是那么重要,只要是姓于的便好。”
“倩如怎么跟你相提并論?!”于民豐再也坐不住的站起身,直指著她罵,“你是朔月堂堂主,手中的震天鏢局更是當年功在朝廷,只有這樣的你才能與顧家跟于家相輔相成。我為你盤算再三,一心讓你過上好日子,讓你的未來不單有名,有權,還有利,而你卻枉費我一片苦心。”
“有名、有權、有利又如何?”于詠賢譏誚反問:“我只篤信著,人打一出世便是一無所有的來,死時也會一無所有的走,執著的是祖父,從來都不是我!
“逆女!你就不怕我將你逐出家門?”
于詠賢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似的笑了出來,“逐出家門也好,反正祖父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當年祖父也是把我爹逐出家門,我爹才因緣際會之下進了朔月堂。如此正好,反正我于詠賢早就不想跟滿手血腥的于家扯上關系。祖父可要立馬立文書,我可以替您老研墨!
“你——”于民豐幾個大步上前,那氣勢似乎就要給她一頓拳頭。
于慶辛見了,連忙上前安撫著于民豐!暗葎e氣,詠賢若不喜,就由著她,不然以她的性子,嫁入顧家也只是會惹出風波!
“是!祖父!庇谌A全也在一旁幫腔,“這個野丫頭怎么配得上顧家,別不出幾日就被人休回來,為了于家顏面,就讓倩如嫁入顧家吧!”
于倩如扭著帕子,露出嬌羞的樣子,“若是祖父開口,倩如一定遵從。”
于詠賢看著這一家子的嘴臉,只覺得自己想吐。
她幼時離開于家后,就以朔月堂為家,除非于民豐派人來請,不然她連過年都懶得踏入于家大門。
于家如今只剩三叔父一家子在,后院有一堆鶯鶯燕燕,看似和睦,實則私底下爭來鬧去,偏偏女人再多,子嗣上卻仍單薄,三叔父只有一子一女,至于最后與三叔父反目的二叔父,因為比試輸了,離開于家,沒生出半個孩子。因此比起別人家里妻妾、兒女成群,于家顯得有些凄涼。
懶得看三叔父一家唱大戲,若他們有本事,就去說服祖父打消念頭,讓于倩如代嫁,反正她就是打定主意,此生認定了顧晨希,其它人她都不看在眼里。
“祖父,若不打算立下文書與我斷絕關系的話,朔月堂還有事,我就先走一步。”
“于詠賢,我話還未說完,不許走!你不許……”
于詠賢置若罔聞,大剌剌的走了出去,氣得于民豐一張老臉通紅,卻又拿她莫可奈何。
漕幫前任幫主曾經與他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在他死了之后,他這個德高望重的副幫主礙于幫主死前在眾幫眾面前傳位給其長子,所以只能勉為其難的護著新任幫主上位,但他才是實際上掌權之人。
然而幾年前,原本還算安分的無權幫主竟開始網羅能手,培養自己的勢力,于民豐擔心再放任下去,自己的權勢不保。正好柳氏有野心,顧家是鹽商,商船不少,她動了心思,不單想讓自己的兒子擁有天下首富之家,更想讓其立足天下第一大幫,于是兩人商議連手,最好的契機便是讓小輩結親。
于詠賢手中的朔月堂和震天鏢局名氣直逼漕幫,柳氏與他的盤算并無不同,都想藉由朔月堂與震天鏢局的助力,讓漕幫換新主子,可惜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于詠賢向來就不是個可以任人左右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