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住進杜爾尋家里肯定會有一堆考驗在等著她,不過,閔彩兒萬萬沒想到,情況果真如她和魏風所料,感覺像是住在另一個地方似,完全沒受到任何拘束。而且可能還比住在自己的小套房里舒適呢。
不知道是杜姓的一家子行徑太怪異,還是她不夠了解這個混血家族。明明說好這三個月里假扮成杜爾尋的妻子,但住在這里一個星期了,甭說是杜家人,連杜爾尋她都沒見過幾次面。
杜爾尋的爺爺杜柏松在婚禮當天見過面之后,并沒有再要求后輩們進行餐敘或特別的會晤。而杜爾尋的房舍后方有專屬車道,杜爾尋每天都會依照他先前承諾的,載她到她的工作室、或是早早吩咐司機在樓下等候。
于是,她依舊做著她的婚禮企畫,一切的一切,完全沒因為她“嫁作人婦”而有一絲不同。這一個星期的平靜反倒讓她覺得怪異極了、
至于和“勒伊特”的合作事宜,杜爾尋告訴她他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和勒伊特進行聯系和溝通。他答應一個星期之后給她一個完整的、她堅持要的“計畫”。
住在杜爾尋房舍里的一個星期,事實上閔彩兒并沒有見過杜爾尋幾次。他似乎相當忙碌,經常不在屋內;再不然,就是待在那間他強調過不準進入的房間里,一待就是好久,有時候甚至是一天一夜,久到閔彩兒都不知道他是出門了還是在里頭睡著了。
就像今天,星期六的中午,她早早就醒了,卻不知道屋里除了她之外,還有沒有另一個人在家。
難得的星期六,通常星期六是她一周里最忙碌的一天,但今天卻剛好沒有任何一對新人委托,讓她落得輕松,意外撿到一天假期。
閔彩兒腳步悠閑地步出屋外,走到房子前的那一大片草坪花園,心血來潮,她轉開擱在一旁的水管,悠悠哉哉地灑水澆花。
這樣的輕松悠閑讓人心情特別好,閔彩兒吹著口哨,拎起水管朝天空舞起水花來。
就在她玩得正高興的時候,突然看見有兩個人站在雕花大門外對里面探頭探腦,似乎已經把她方才的蠢樣全看了去。
閔彩兒急急旋身關掉水龍頭,對自己剛才的舉動感到有些尷尬。她走向大門口,知道會到這里拜訪的絕對是杜家人,只是他們有事不按門鈴。探頭探腦的是為了什么呢?
門口的兩人當然看到了閔彩兒的接近和注視,像是又更貼近大門的等著她前來招呼。
閔彩兒拉開大門,本想詢問來者是否是要找杜爾尋,但門一拉開,她便愣住了。
“你們……”不行,得要有禮貌才行,雖然有點別扭!鞍帧尅銈儊砹嗽趺床恢苯舆M來呢?”沒錯,站在門外探頭探腦的兩人正是杜爾尋的爸媽。
婚禮當天,一群親友團像個聯合國,慌亂中,她也只記得杜柏松和爾尋的父母。
“叫彩兒沒錯吧?我一看就知道她是個好女孩。”倪鳳滿臉含笑;槎Y當天,兒子把這個小新娘保護得極好,讓她沒機會接近這個媳婦。
“是的,媽,我叫彩兒!遍h彩兒連忙側身讓杜爾尋的父母進門!鞍、媽,快進來坐,我們到里面聊。一大早的,我真的沒想到是你們!本团伦约赫写恢埽h彩兒連忙招呼。
“唉啊,別這么說。我們也是一早來碰碰運氣,本來想去后山運動一下,實在不想一大早就吵醒你們!边@會換杜爾尋的父親杜瑞揚開口,口氣溫柔,不似杜爾尋的急躁。
閔彩兒招呼他們進屋,跟在他們身后的她赫然發現倪鳳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有著明顯的跛態,而杜瑞揚則小心翼翼地跟在倪鳳身側,雙手沒放開過。
“爸、媽,請喝茶!睍簳r收起詫異的情緒,閔彩兒動作迅速地進廚房倒來兩杯溫開水。在這里住了一個星期,她已經熟門熟路了。
“噯,不用招呼我們了!蹦啉P連忙拉著閔彩兒坐下。
閔彩兒這才終于看清楚面前這一對夫妻的樣貌。
態度落落大方的倪鳳,有著讓閔彩兒驚訝的年輕和美麗,心想;她肯定不是純中國血統,因為她的眼珠也是咖啡色的?磥矶艩枌みz傳了母親的漂亮眼瞳。而且倪鳳的輪廓極深,臉上有著鮮明的溫柔表情。
而杜爾尋顯然是遺傳了父親英俊的外貌。算起來,杜瑞揚的年紀至少五十歲,但他保養得極好,渾身散發出屬于這個年紀的爾雅出眾,鬢角帶點灰白,散發智慧的神韻。簡單來說,杜瑞揚是一個很有氣質的中年男人,眸光溫煦如夕陽,姿態優雅如輕風。
看來除了外表遺傳了父母的優點,杜爾尋一點也沒有遺傳到父母的好脾性。
“噯,我想我那寶貝兒子應該還沒醒,真是委屈你了。他從來就是這個樣子,生活顛顛倒倒、沒日沒夜,經常我們根本看不到他的人!蹦啉P語氣輕輕柔柔,雙手握住閔彩兒的手。
“嗯!遍h彩兒附和地點點頭。喔,原來他一直是這個樣子啊,看來他家人倒是相當習慣了?偹憬忾_了這幾天她心里滿滿的疑惑。
“彩兒,你和爾尋是怎么認識的啊?”倪鳳好奇地探問,事實上她一開始真的很擔心兒子結婚的動機是為了和爺爺對立,才故意在三十歲前結婚。好讓爺爺沒有任何理由要求他接下家族重擔。
不過當她在婚禮上看見閔彩兒之后,就知道兒子絕不只是玩玩而已。閔彩兒全身散發著專屬于東方女孩的奇特氣息,和過去任何一個兒子交往過的女孩都不一樣。簡單來說,就像是中國人所形容的“外柔內韌”,有著甜美的氣質,卻擁有一對慧黠靈動的明眸,看來相當具有主見;而閔彩兒的笑容更是甜蜜溫煦。撇開混血兒不談,倪鳳倒想不出過去情史輝煌的兒子曾和任何一個純東方女孩交往,由此可見定是相當喜歡才會愿意相守一生。
“怎么認識的……”閔彩兒臉上雖然微笑著,內心里卻暗叫不妙。
糟糕!她和杜爾尋在這一點上完全沒套過招,要是她說了奇怪或不合邏輯的答案,豈不立刻被識破……
就在閔彩兒謹慎斟酌著該怎么回答的時候,杜瑞揚替她解了圍。
“你就甭過問年輕人的事吧!倍湃饟P極富磁性的聲音逸出笑聲,同時伸出手,將倪鳳拉回自己身側!拔艺f你可別忘了今天的目的啊,兒子媳婦平時忙得很,可沒時間陪你這老太婆瞎扯淡!
“老太婆?”倪鳳聞言,嗓音瞬間提高了八度,立刻扭過頭去望著丈夫!案眿D的年輕貌美比起來我是略遜一籌,不過好歹在熟女群中我還算是駐顏有術。你沒聽到人家封了我什么美名?畫界最迷人的紅玫瑰!蹦啉P雙手抆腰,美麗的臉上寫著滿滿的自信。
“哈哈哈……”杜瑞揚恣意地在妻子和媳婦面前揚聲大笑。“都一把年紀了還跟人家計較這種封號,人家是好心,你倒是全把它當真,也不怕媳婦聽了見笑。”
在一旁看著杜氏夫婦甜蜜的斗嘴,閔彩兒的緊張瞬間一掃而空。原來杜爾尋的父母竟是這般開朗又有趣。而且,從他們的對話中,她似乎聽出了倪鳳是個畫家,也難怪生了個設計師兒子,杜爾尋百分之百遺傳了母親的藝術細胞。
“哼,不跟你計較,免得給彩兒留下壞印象!蹦啉P決定不再跟丈夫斗嘴,轉頭看見閔彩兒笑顏盛開!安蕛,媽跟你說一件重要的事,等會你記得告訴爾尋!边@會倪鳳又拉著閔彩兒的手,言談間變得謹慎。
“爺爺吩咐要單獨和你們吃頓飯,而且不上館子,指定要到這兒來!蹦啉P這會的表情變得憂心忡忡!澳阋仓,爾尋這孩子因為我們的關系和他爺爺之間變得劍拔弩張,爺爺這下子指定要找爾尋吃飯,肯定有他的想法,你要把這件事情好好安排一下,時間就交給爾尋去決定!
閔彩兒聽著,心底升起疑惑。她當然看得出來杜爾尋和他爺爺杜柏松的關系相當疏離,但是,倪鳳剛才說“因為他們的關系”?那是什么意思?她有點被弄糊涂了。杜爾尋因為父母而跟爺爺鬧翻?是這樣子嗎?
“彩兒,爾尋一定會反彈,你要幫忙說服他。這次爺爺主動延長留在臺灣的時間,目的一定是要和爾尋好好溝通,只是拉不下老臉。你懂嗎?”倪鳳一直努力想要化解爺孫倆多年來結冰的關系,但固執的兒子說什么也不答應,硬是要脫離家族羽翼、脫離爺爺的一切關照。
“彩兒,我的好媳婦,我很抱歉沒能好好認識你,甚至連相處的時間都很少!蹦啉P抱歉地微笑,藝術家那無可救藥的浪漫又開始發作。她再次拉起閔彩兒的手,將一支玉鐲放到她手中。“這是我隨身帶了三十年的幸運物,我一直覺得它的保護讓我和爾尋的爸、爾尋才能平平安安幸福到現在!
“不……這太貴重了……”閔彩兒對倪鳳這樣的愛護感到一絲愧疚。她,是假的啊,倪鳳對她的信任讓她無地自容。
“我的好孩子,媽愛爾尋,就等于愛你,給你隨身攜帶的玉鐲就代表把祈求爾尋平安的象征交到你手中,我很放心!
就是這樣她才不能收!唉,該怎么解釋才好呢?她現在真的是進退維谷了。
“好啦,別跟媽客氣,只要你好好說服我們爾尋那顆固執的腦袋就好了!蹦啉P收回手,不讓閔彩兒有機會把手鐲還給她。“總之,和爾尋討論好找個一天請你們爺爺過來吃個飯,提早跟管家說,好讓管家把東西都備齊。”
不知要怎么拒絕倪鳳的溫情,閔彩兒只好將手鐲收下,改天再找機會還給她。
“媽,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晚上約爺爺過來吃晚餐吧,F在時間還早,我可以自己上街買些食材回來做,不需要請管家準備。爺爺年紀大了,適合吃健康清淡的料理,這些我還可以應付!彪y得她今天有時間,而且這個約會似乎相當重要,那盡快執行豈不是更好?
“今天嗎?太好了,爸爸會很高興的!蹦啉P開心得一手拉閔彩兒、一手拉丈夫,感覺得出她快樂得不得了!拔业每旎刂魑萑ジ嬖V爸爸才行!彩兒你真貼心,別累著自己嘍!”話甫說完,急性子的倪鳳就馬上站起身,給閔彩兒一個結實的擁抱,還親了親她的額頭。
看著妻子興奮的動作,一旁的杜瑞揚連忙起身,就怕妻子一個不小心摔著了。
“彩兒啊,那就麻煩你嘍,我們晚上再和爺爺一起過來!狈鲋拮樱湃饟P的口氣是一貫的溫柔。
目送杜瑞揚和倪鳳離開之后,閔彩兒不知怎地竟心情大好。對她而言,做頓晚餐宴請朋友不成問題,但真正令她開心的是,她發現自己現在要做的事情,竟可以讓一對可愛的長輩那么開心。
如果扮演杜爾尋妻子的同時,也能夠讓杜爾尋和他的家人言歸于好,那倒是好事一樁——雖然她到現在還不清楚杜爾尋這么厭惡杜柏松的原因。
閔彩兒急急上樓換衣服。換衣的同時,她尷尬的發現剛才自己一身輕便,甚至連淡妝都沒有,真是糟糕。
匆忙之中,閔彩兒不忘給杜爾尋留張紙條,提醒他晚上在家吃飯。不知道他在哪一間房間里,閔彩兒思考了一下,決定貼在他的睡房門口,而不是那間有點神秘的房門。
然而,就在閔彩兒正要把紙條貼上房門時,房門卻倏地打開,反應不急的閔彩兒驚呼一聲,就這么硬生生跌進房里。
“啊……”打開房門的男人即使仍在慵懶的打著呵欠,身手卻意外靈敏。就見他伸手把面前狼狽的女人撈進懷里。“一大早就這么熱情如火?真教人意想不到!
“哼,謝謝你啊。”閔彩兒翻了個大白眼,迅速掙離這個裸著上身的男人。他似乎相當習慣在別人面前裸露,閔彩兒驚訝的發現幾天相處下來自己竟然有點習慣了。
“這是什么?”不理閔彩兒的吹胡子瞪眼,杜爾尋伸手撕下她才貼在門口的紙條,低頭細看。
“喔,你爸媽剛剛來拜訪你。他們提到你爺爺想到這里來吃頓飯。我想反正今天也沒事,就答應今天晚上……”閔彩兒跟在杜爾尋身后,邊向他說明。
眼前高大修長的身形在餐桌前忽然一頓,接著轉身冷冷注視著閔彩兒。很顯然地,方才的輕松已經不見了,杜爾尋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陰郁難測。
“你沒時間嗎?”閔彩兒直視他。
“誰準你做這些安排的?”聲音明顯的不悅。轉過身,杜爾尋拉開冰箱門,拿出瓶裝礦泉水就往口里灌。
“怎么了?你不高興嗎?”這男人又露出陰晴不定的臉色了,然而閔彩兒對他的冷眸毫不畏懼,只想到他可能是在嫌她太多事。
也是。她這個冒牌的新娘,顯然是過分熱心了點。
不過,她一向就是這種個性,決定要做的事就非得做到完美不可;尤其當她發現杜爾尋最大的死穴就是他爺爺杜柏松時,更引發她極度的好奇。一提到杜柏松,杜爾尋就不高興,到底是為了什么?
放下手中的礦泉水瓶,杜爾尋進射寒光的眼看向閔彩兒,然后靠近她,伸手緊緊捏住閔彩兒細致的下巴。
“即使是條件交換,也不代表你有資格替我做決定。你,干涉得太多了。”指控似的,杜爾尋緊捏閔彩兒下巴的手沒松過,冷峻的臉孔幾乎貼到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