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時差的關系,即使現在已經是深夜時分,他仍是精神奕奕地聽著好友發牢騷。
而他發牢騷的內容,不外乎是他那個逸家的妹妹。
“又不是三四歲的小奶娃,還是剛上學的小女孩,你也未免擔心太多了!焙L囊稽c也不認為他口中的妹妹,有值得讓人擔心的地方。
真要說的話,還不如說她身邊的人比較值得同情吧。
“這跟年紀無關,只要她一天不回家,家人就無法安心!泵黠@喝多了的外國男子,激動地說道。
他喝得還不夠,因此半酹的情況之下,廢話超多。
海棠舉手,示意調酒師務必別讓杯子空了,一定要灌到他倒下為止。
“她都離家七年了,到現在一個人也活得好好的,還擁有了自己的事業,沒什么好不安心的!倍也环判牡娜,就只有他這個哥哥。
“當哥哥的,總是會為了妹妹而擔心。”而且與他有血緣關系的手足就只有她一人,他當然寶貝。
海棠則不以為然。
“她沒有你在身邊嘮叨,活得更快活!彼毖缘溃稽c也不怕傷人。
“她選的男友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對于將來也沒計劃,我不能把妹妹交給這樣的男人!彼麍詻Q反對。
“反對也沒用,人家天高皇帝遠的,你人在美國,而她在臺灣。而且就算同處一個地方,她還是有辦法躲你!彼麤鰶龅氐馈_@回,她還是看在海棠的面子上,才答應跟他這個哥哥吃頓晚餐。
可見,這個哥哥在她的心目中真是一點地位都沒有。
很可惜,這位處處為妹妹著想的哥哥,一點也沒有察覺到這一點,自己在那邊一廂情愿。
“那個男人……不、不行的……”說完這句話,男人不勝酒力倒下了。
終于灌醉了。此時,海棠的耐心也差不多用盡了。
這對兄妹之間的事情,他已經厭煩了,不想再繼續插手管下去。
這將是他最后一次聽好友嘮叨自家妹妹的事情了。
從此以后,他們的家務事請自行處理,他不干涉、不參與、也不表達任何意見了。
結完帳,海棠將好友留在原地。反正待會他的秘書就會上來處理善后,一點也不需要他來煩心。
回到臺灣,只是他一時興起,想和好友見上一面。
好友的活動范圍大多在美洲地區,而他則在歐洲等地活動,平時想見上一面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這回,趁著兩人都在亞洲,他結束完東京的服裝秀之后,就立刻搭機飛到臺灣,結果一整晚都聽他在發牢騷。
唉,真是浪費他的時間跟金錢。
距離天亮還有很長的時間,他該如何打發這漫漫長夜呢?
無視于一旁妖嬈美女眼神所發出的邀請訊息,他今天晚上并不需要任何人作陪。
他的身影,緩緩隱于臺北夜色里。
莫謙雅仍在公司加班奮斗中。
吃了一頓食不知味的晚餐,和美女老板的哥哥不知過招了幾回合,在猛烈的炮火襲擊之下,她竟然可以全身而退,真是萬幸。
只是飯吃了,招也過了,任務達成了,她還是得回公司把今天的事情處理完才能回家。
她堅持今天的事情要在今天做完,絕不留到明天處理,因為事情只會越積越多,而越拖就越做不完。
所以,她寧可累一點,加班工作完,也不要把工作放到明天。
這個時候,她就有點慶幸自己是單身沒有男朋友,也因為這樣,她才能無所顧忌地工作。
但同時也覺得很悲哀,也因為沒有男友的關系,所以她將所有的時間都投注于工作上。
結果,就變成了不知道是蛋生雞,還是雞先生蛋的無解問題。
“哈噦,ink模特兒經紀公司,你好!蹦t雅接起公司電話,制式地說著招呼語。
電話另一端立刻傳來吵雜的聲音——有人的交談聲、電音舞曲、還有不知所云的鬼吼鬼叫。
“有人接電話,一定是阿雅!
“這么歹命,都幾點了還在公司加班!
“一定是的啦,阿雅除了工作又沒別的樂趣。”
“人生苦短,叫她一起來玩啦!”
光聽聲音,她就知道是那群半獸人從PUB打來的。
為什么她得在公司努力地工作,而這一群禽獸們卻在PuB里頭徹夜狂歡?
真是一點天理都沒有!
她正想將電話給掛斷的時候,突然傳來了突兀的女聲。
“阿雅,別這么賣命,我真怕你死于過勞。”甜甜的聲音,讓人很難忘記。
“安琪,請將這句話完整地轉述給我老板,我會很感激你的!蹦t雅強烈建議著。
安琪是因為工作而認識的朋友,外表與聲音甜美可人得像是高中生,但實際上她是臺北幾家PUB的負責人。
聽見她的聲音,就知道今天半獸人是到她店里狂歡。
“阿雅,你干脆跳槽到我這里工作吧,薪水高、福利好,而且不需要加班!卑茬饕呀洸恢灰淮蝿袼哿。
莫謙雅的答案則和以前一樣,“不了,我還是比較適合早上醒來就去上班,而不是睡到中午過后才起床!
雖然現在的工作會讓她超時工作,但是她盡量控制在自己身體可以承受的范圍內,維持著正常的作息。
“阿雅真是一個認真的人。”安琪的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感慨的意味。
莫謙雅并沒有多想她說這句話的含意,只是對她說道:“我們家那群禽獸就麻煩多多看顧,如果打架鬧事請直接扔出去就可以了,不用客氣!
不過她想,安琪的字典里面大概找不到客氣兩個字吧。
“下次一定要來我店里,我會端出拿手好菜招待你。”
“好,有空就過去!币宦牭匠缘,她立刻點頭。
安琪的拿手好菜,交情不夠的人是吃不到的。
結束了談話,整個空間又恢復了平靜,只剩下她敲打鍵盤的聲音。
暫時停下工作,她為自己泡了一杯即溶咖啡,休息一下,才又重新振作起精神,再度投入于工作中。
剩下一點點就完成了,就快要可以下班回家去了。
太久沒回來了,原來臺北的夜生活也有著文藝的一面,不全是委靡與狂歡。
在計程車司機的建議之下,他選擇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書店打發時間。
除了翻閱書籍雜志之外,他也在書店里觀察著人。
有人睡覺、有戀人交頭接耳說著情話、有人發呆,還有人就地翻閱書籍抄起資料來,各式的人都有,觀察他們的舉動,比看書還讓他感到有趣。
他在天色漸亮時,離開了書店。
正想著該回飯店睡一覺,然后搭機直接回法國;還是找個地方吃頓早餐,接著再來做打算。
最后想想,既然難得回臺灣,應該要回家一趟才是。
_雖然家人都已經移民國外,且祖父母相繼過世之后,房子也已經沒有半個人住了,目前只請人定期打掃整理。
他真正居住在那里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還是時常想起小時候與家人居住在那里的情景,那可以說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時候。
念頭一起,他招了一輛計程車,往許久沒回的家而去。
他沒讓計程車停在家門前,而是提早在巷子口下車,然后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沿著巷子走,他發現附近的景象改變頗多,跟他印象中有很大的出入。
張伯伯家那一帶已經改建為高樓大廈了,小毛家現在是停車場……越往里頭走,他記憶中的景象就被越被眼前的現實給消滅。
難道往事真的只能回味嗎?真是有點殘酷。
看見了灰色的水泥圍墻與高聳的老樹,下一個轉角處向右轉就可以看見斑駁的紅色鐵門,那是他記憶中的家門。
雖然舊了點、更斑駁了些,但并沒有改變,只是添了些歲月的味道。
他蹲了下來,在門旁的第三個盆景底下摸索著,終于找到了一把有點生銹的鑰匙。
以前,家人就把備用的鑰匙放在這里,就連搬走了也沒帶走,就一直放在這里。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現在大概只能在大門外徘徊,回想著當年。
開了門,他像是走進了時光隧道里,重溫著兒時的點點滴滴。
走進屋內,里頭與他想象的有些出入,因為再怎么經過定期打掃整理的房子,只要有段時間沒人居住,就會有種冷清感存在才是。
就像是他出國工作幾個月后,一回到巴黎的公寓時,剛開始都會有種冷清的感覺。待他覺得房子有人味時,他又得外出一段時間了。
所以,他已經有很久的時間,不知道什么叫作“家的感覺”。
而現在他所感受到的,竟跟以前小時候住在這里的感覺一樣,讓人感到放心且溫暖。
這問房子現在是托給長期居住在臺灣的朵儷照料,他吩咐過不能出租,但她可以使用。
不過,依照他對她的了解,朵儷不是一個會下廚的女人,她的冰箱除了保養品和喝剩的紅酒之外,絕對不可能出現食材。
所以,目前居住在這里的人,肯定不是她。
那又會是誰?
他心里并沒有答案。
不過,這個人肯定是個整齊清潔的人,因為處處都打掃得很干凈,東西擺放整齊,廚房也沒有油煙殘留的情況。
如果能夠一直維持這樣的狀態,他不介意對方繼續住下去。
畢竟,一間屋子若長期沒有人居住的話,很快就會敗壞腐朽。
他繼續往自己小時候所居住的房間走去,決定看完后就悄悄的離開,不要驚動熟睡中的住客。
那是間向東的房間,他記得小時候根本不需要母親的叫喚,他每天都是被太陽給曬醒。
然而,在清晨的陽光照射之下,他竟然看見了不可思議的景象——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好美好美的臉,十分讓人賞心悅目、心情愉快。
莫謙雅一直沉醉于這幅美景當中,直到她的腦袋完成了暖機動作,開始運作起來,她才發現到不對勁。
怎么她的床上會有另一個人存在。
莫謙雅嚇得連退了三步,接著便掉下床去。“好痛!”她一邊喊痛、一邊從地板爬起。
突然有只手撫著她的臉,關心問道:“沒事吧?”
她嚇得又往后退,這次是整,卜人往一旁的柜子撞去,不少東西掉落下來砸在她身上。
“痛死了!”她慘叫著。
“你到底在做什么?”對方將她從地板拉起,仔細檢查她身上是否有任何的外傷。“這棟房子還沒有死過人的紀錄,請你不要成為第一人!
“不要亂摸!”不習慣被人碰觸身體的莫謙雅大喊著。
“我是在查看你身上有沒有傷口!
“沒事,只是撞了一下,不會死人的!彼綍r有在鍛鏈身體,沒這么脆弱。
“還是送你到醫院檢查一下吧!
“不必,真的不必!
“真的不用嗎?你剛才慘叫得像是被人捅了幾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