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里,傅晨雋面色鐵青的坐在駕駛座上,一手緊握方向盤,目光陰鷙地凝視著手里那張米白色調的喜帖。
指尖輕輕撫過那張浪漫唯美的結婚照,停留在披戴著白紗的美麗笑靨上流連不去……
那芙蓉如面、丹唇皓齒的女子,是他惦念了十八年,朝思暮想的牽掛。
剛才在樓上遇到她時,他差點失控地抱住她,恨不能立刻就將她帶走,提醒她當年的約定,她說過她不會忘記……
可是她如今卻為別的男人披上嫁紗,柔情綽態(tài)地倚偎在別人身旁,綻放幸福洋溢的光采,耀眼得灼傷了他的眼,烙痛他的心。
他強忍著滿腔憤怒與苦澀,沉沉地呼吸,每口氣都像千年霜雪,凍結四周流動的空氣。
“我絕不把你讓給任何人。”他口吻冷冽,態(tài)度堅決篤定得像在立誓。
不管用什么方法,不計任何代價,就算在她踏進禮堂的前一刻,他也要將她搶回來,不讓任何人奪走她!
她是他的,永遠都是。如果她忘了小時候的約定,他會讓她想起來!
傅晨雋拆開白底紅花的封框,取出那張婚紗照,將它撕成兩半——
恩愛的畫面被一分為二,新郎的部分只剩一截白色西裝,其余的全被撕得粉碎。
他拿出皮夾,將新娘嬌美的倩影收進內層,放入胸前的口袋,發(fā)動引擎,駛離原地,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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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后,黃淳燕親自跑到公司里去找兒子——
“這么大的事,你為什么不趁早告訴我?!”黃淳燕是罵,不是問,因為事情到了這步田地,該知道的她都知道了,但已經失守的她也無力挽回。
自從三年前把方氏企業(yè)交給兒子管理后,她就漸漸不再過問公司的事,每季看到呈上的營運報表,她還以為兒子爭氣,青出于藍,把所學所能都運用得淋漓盡致,將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獲利節(jié)節(jié)高升,也因此才提出讓他和席子悠盡快結婚的計劃,好讓她早點抱孫子。
豈料,原來這些年里方仲祺虧的比賺的多,只是怕她責怪,才接二連三的挖東墻補西墻,甚至做了漂亮的假帳來掩人耳目,搞到最后整個公司坑坑疤疤,現(xiàn)在想補救都很困難,再加上多了一個存心作對的破壞份子……
“媽,對不起,是我辜負了您對我的期望!彼拖骂^道歉,在母親面前他永遠是個受管束的孩子,心里除了敬重,其實還多了點畏懼。
在他很小的時候,或許還能從黃淳燕身上感受到“慈母”的形象,但隨著年紀增長,他被要求的標準也愈來愈高,愈來愈嚴格。最后他和母親的關系逐漸變得制式、疏離,就像主管與部屬似的,永遠都存在著一層敬畏,他也不敢把遇到的每個問題都拿去和母親討論,怕動不動就挨罵,表現(xiàn)得不如她所期待的好。
卻沒想到,這樣的逃避反而像滾雪球一樣,引來更多的問題,教他更難開口了。
“跟我道歉有什么用?重要的是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問題,這么大的爛攤子,你說你打算怎么收拾?”她聲色俱厲地質問他,憤怒得差點提不上一口氣,一想到公司面臨的天大難關,她沒昏過去就算很萬幸了。
“我最近已經在接洽幾家銀行談融資計劃,應該很快會有著落,等錢進來,加上幾張大單子陸續(xù)交貨,應該撐得過去!彼呀洷M力在彌補先前所累積的失誤了,但結果未見分曉,他也不敢再夸口打包票。
“現(xiàn)在公司的狀況這么差,能貸到多少錢?”看過那些真實的財務報表后,她了解情況有多糟。更令她氣急敗壞的是,這些殘酷的事實居然還是由那個讓她看了就礙眼,還以為早就被她連根拔除的孽子方啟翔來告訴她的!
哼,就算那個私生子現(xiàn)在改了個新名字,但還是換不掉他那不名譽的出身和招人厭的冷峻與陰沈,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
沒想到當年將他送出國給人收養(yǎng),還斷不掉這根毒根與他們方家的孽緣,如今他果然回來找了個大麻煩,讓她恨得磨牙!
“還有,子悠的事我已經幫你做了決定,代你答應他了,你快找個時間跟子悠說清楚,別拖拖拉拉的,對大家都沒好處!秉S淳燕當機立斷,再次掌控了兒子的人生大事和公司的命運,在兩者中作出抉擇。
傅晨雋以收購方氏企業(yè)作為威脅,要求方仲祺取消與席子悠的婚事。
方仲祺可能是當局者迷,因為覺得受辱又放不下對席子悠的感情,而賭氣地不肯接受。但黃淳燕卻是旁觀者清,所以當傅晨雋直接找上她時,她雖然心有不甘,卻不可能為了要娶一個令她滿意的兒媳婦進門,而失去了整家公司。畢竟那不只是方家的家業(yè),也是她付出三十幾年歲月辛苦守成的心血。
“媽!這是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會處理。”他不想窩囊到出賣自己的愛情,至少想保有這點自主權。
“你會處理就不用拖到今天這種局面了。”她神情嚴厲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氣他的不成材,溫和斯文的個性里老帶著點優(yōu)柔寡斷,到長大了都改不掉。
“媽——”
“這件事到此為止,你還有很多問題需要擔心,別將心思都浪費在一個女人身上,眼前保住公司最要緊!彼奶幨、考量向來以利益為先,當初收養(yǎng)席子悠是為了親手打造一個能夠討她歡心的兒媳婦,如今她的最大用處卻是防止公司立刻面臨易主的危機。
現(xiàn)在沒有比解決方氏企業(yè)的財務問題更重要的事,沒時間讓他在那里兒女情長。
“立刻陪我去一趟會計部!彼齺G下這句話,便率先離去。
方仲祺一臉沉重,百般無奈。
他痛恨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竟然如此趁人之危,奪人所愛;也埋怨母親的獨斷專制、毫不留情。
更恨自己從小到大,從來都不敢違逆母親的意思,拒絕母親的每個決定、每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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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前一個星期,席子悠和方仲祺約好了在婚紗公司見面,說好了他今天要請半天假陪她試穿修改過的禮服。
“席小姐,你要試穿衣服了嗎?”服務人員再次詢問她,因為她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讓過好幾對新人了。
“好,那我先到二樓去試衣服好了,如果待會兒我男朋友來了,麻煩請你帶他去找我,我想他應該快到了!毕佑坪芸蜌獾卣f。
方仲祺遲到了一個多小時,打他的手機也沒人接,她想可能是被公事耽擱了,一時抽不開身,她只好自己先去試禮服了。
“沒問題,我先陪你上去!狈⻊杖藛T領著席子悠上樓,為她取來修改好的禮服。
席子悠進入更衣室里,先換上一套粉橘色的長禮服看了看,再換上一襲雪白色婚紗,讓小姐為她拉上拉鏈,稍作調整,然后留下她一人,慢慢審視每個部分……
“席小姐,你的男朋友來嘍!”
才過不久,簾幕外就傳來服務人員的聲音。
“喔,我馬上出來。”她攏攏長發(fā),對著鏡中迅速整理儀容,想在未婚夫面前表現(xiàn)出最美好的一面。
之前挑選禮服的時候方仲祺沒有空陪她,所以今天這套禮服他還沒看過呢!
“仲祺。”她提著裙擺走向前,笑著拉開布簾——
看見站在簾外的男人,她的笑容凝在頰邊,轉為一陣錯愕。
“傅先生?”她喃喃地問,心想自己應該沒有看錯人。
他今天還是一身灰暗色調,不過臉上少了副墨鏡……就像秘書小姐說的,他有一雙精銳炯然如炬的眼睛,配上一張峻漠的臉孔,看起來英氣威武,卻也十分冰冷。
“這套禮服也合身嗎?”服務人員笑咪咪地問道。
“嗯,剛剛好!彼c點頭,有些遲疑地看著傅晨雋。“請問,你是跟仲祺一起來的嗎?”
“不,就我一個人。”
這下,她更是弄不懂了。他來這里做什么?方仲祺又為何還沒到?
“小姐,請你讓我們獨處一下!彼慌缘姆⻊杖藛T說道,語氣中有著不容拒絕的氣勢。
“好,那我先下樓,有什么需要再叫我一聲!毙〗愫芘浜系仉x開,不敢惹毛這位渾身冷颼颼的男人。
席子悠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不曉得他支開旁人的用意為何。
傅晨雋走近幾步,靜靜地打量她——
象征新娘純凈和圣潔的白紗禮服上頭綴著精致的珠片與蕾絲,飄逸的紗裙由秾纖合宜的腰部散開,在縷空的背下拖曳出如波浪般的長擺,將她柳弱花嬌的體態(tài)襯托得更為婀娜多姿,氣質更顯高貴典雅。
“真是個漂亮的新娘子!彼曇舻统,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摸不清他此時的情緒是陰是晴。
然而,他那臉像是睥睨一切的冷傲氣息,卻又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謝謝!彼趺聪胍蚕氩黄饋,只是禮貌性地微笑,笑得有點僵。在來意不明的情況下面對這個男人,她很難泰然自若。
傅晨雋輕瞇了下眼,抬高下巴——
“不過,婚禮已經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