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銅鏡反射那一片雪白之中的點點紅梅,解慕真登時懊悔起自己的大意。
總忘了像炎妙槐那樣的男人,是禁不起激的,她的不要激起了他的好勝之心,扼腕!
怔怔地發(fā)了會楞,她并不是一個會沉溺在脆弱之中的人,再片刻,她已經(jīng)振作了精神,再次恢復(fù)原本完美的大少奶奶形象。
一次的失誤并不代表什么,無礙于她的計劃。
有些事兒,她并沒有扯謊,她的確是難有身孕,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鐵了心地要替他招妾。
既然他不選,那就由她來選。
回首,向銀月招了招手,一待銀月驅(qū)近,她便開口吩咐道:“讓王媒婆準(zhǔn)備好了嗎?”
“是的。”
多番勸阻,但銀月也了解主子的性子,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這么做,便不再多說什么,只是認(rèn)真的完成主子的命令。
“王媒婆說了,王家小姐今兒個會去萬佛寺禮佛。”
“那咱們也去吧。”
王家,一個逐漸式微的商賈之家,景況雖不若往昔風(fēng)光,但是從商之道卻是正直,對于女兒的教養(yǎng)也多所用心。
這樣一個商賈之家出身的溫婉之女,無論是在背景與氣度之上,只怕都更適合炎妙槐吧!
“是。”
銀月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正要離去準(zhǔn)備,可是突然之間,一道黑影竟然無聲無息地落在她的身側(cè)。
她訝然正打算驚呼出聲,那人的手刀已經(jīng)利落地朝她砍去,銀月登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從銅鏡中瞧著了后頭的變故,解慕真驀地回過身來,眸中滿是警戒之色。
想這炎家雖然談不上是固若金湯,可養(yǎng)著的護衛(wèi)倒也不是擺好看的,這人是怎么進來的?
她揚聲想喊,誰知黑衣人倒是先一步說道:“別喊,我不想傷了你!
聞言,她的眉心一皺,心中已經(jīng)清明,這人并不是尋常的偷兒強盜,是專程來尋她的。
她雙目直勾勾地望著那名黑衣人,但見他的臉龐似有一股熟悉感,可又偏偏想不出究竟是誰。
“你是誰?”她瞪著眼前的男人,雖然心中害怕,但還是冷靜鎮(zhèn)定地?fù)P聲問道。
問完,她本以為他不會回答,腦中徑自轉(zhuǎn)著究竟該如何應(yīng)付眼前的情況。
“故人!睕]想到沉默了一會之后,黑衣男子沉沉地回道。
故人?解慕真認(rèn)真的凝視著對方的眸子,但見里頭并無任何狠戾,只是心中那種熟悉的感覺愈盛。
他究竟是誰?
“既是故人,就不該這么冒冒失失地闖進來,甚至還出手傷了我的人,你究竟想做什么?”盡管心底害怕,但她仍端著炎家少奶奶該有的氣勢,喝問道。
“清兒,難道你真的忘了我嗎?”男子嗓音沙啞的沖著她喊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聞言,她立時渾身一震,“你……”
“清兒,你忘了我了嗎?”
那一聲清兒讓她腦中深埋的記憶被翻騰起來,畢竟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人喚過她這舊時的小名。
世上會這么喚她的人,除了她爹娘之外,就只有一個人。
從來沒料到他竟會找到炎家來,他的乍然出現(xiàn),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望著那人英挺的臉龐,她的腦海突然浮現(xiàn)一張充滿稚氣的臉,慢慢的兩張臉逐漸交迭,有的地方像也一、有的地方又模糊起了
“是……遠(yuǎn)仙哥哥嗎?”她有些不確定地輕喚。
這一喚倒勾起了對方的一抹粲笑,“丫頭,我就知道你不會忘了我。”
喜極,江遠(yuǎn)仙幾個箭步?jīng)_到她面前,一把摟住了還怔在原地的解慕真。
乍見故人,她心頭翻騰著許多的情緒,最終卻什么話也說不出,只能楞楞地讓他抱了個滿懷,好一會兒才想到這么做于禮不合,這才掙扎著退出了他的懷抱。
“你怎么來了?”
確定了來人的身分,她原本高懸警戒的心驀地放了下來,但心下微一轉(zhuǎn)念,便知這只怕又是何家母女的計謀了。
迎著她的問題,他咧開了大大的笑容,興奮的說道:“我啊,一聽風(fēng)月說你還活著,便忙不迭地來瞧瞧你了!
他與她可說是青梅竹馬,還有著婚約,雖說這幾年她下落不明,他娘一直逼著他另娶,甚至屬意何風(fēng)月代嫁,可是他的心上始終懸念著他的清兒,所以一得知她的消息,自然匆匆而來。
“讓我瞧瞧,這幾年你過得好嗎?怎么顯得這般清瘦,是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嗎?”
他的一張嘴叨叨念念個不停,疼愛之心溢于言表。
“我很好!北凰贝檀痰难酃馇频脺喩聿粚,她有些不自在地說道。
雖然她與江遠(yuǎn)仙打小便是青梅竹馬,兩家的娘親更是有著口頭上的婚約,可是……如今她改名別嫁,他只怕不知,想來何風(fēng)月也不會這么好心的告訴他。
她引江遠(yuǎn)仙來炎家,搞不好還打著讓她身敗名裂的算盤。
“你哪里好了,我瞧你既蒼白又纖瘦,你在這兒讓人照顧我總覺得不妥,還是跟我回家,讓我好生嬌養(yǎng)著吧!”
邊說著,他邊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柔荑,當(dāng)真一副要將她打包走人的模樣。
解慕真見狀,微一側(cè)身,避去了他伸過來的手。
“遠(yuǎn)仙哥哥,男女授受不親,咱們還是得要守禮些!彼恢澜h(yuǎn)仙對她這幾年的事知曉了多少,只能先含蓄地提醒著。
“咱們可是未成親的夫妻,還守什么禮。俊
雖然當(dāng)年何家口口聲聲都說她死了,可是他一直不相信,就這么找啊找的,若不是她改了名,他又怎會花了好些年的時間才找著。
聽著江遠(yuǎn)仙那興奮至極的語氣,她的心驀地一沉,看來何家將她的行蹤與近況都瞞得很好,他甚至不知道她早已嫁做人妻。
“江大哥!”稱謂疏離地從遠(yuǎn)仙哥哥變成了江大哥,她深吸了一口氣,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道:“只怕我再也不能和你回家了,如今我早已嫁做了炎家婦。”
“你說什么?!”
望著江遠(yuǎn)仙不敢置信的模樣,她的心里一陣揪疼,兩人本來有機會可以成為一對神仙美眷的,她知道以他敦厚的性子,定會將她疼入心坎兒里。
所以那時被何家趕了出來,她其實是希望能去尋他的,如果那時她可以去尋他,炎家的恩情,她便不會欠下了。
可偏偏當(dāng)年何夫人早知道她會去尋他,所以讓人守著她,只要她想出城,便出面阻止,幾次之后,她便知道那時的自己尋不了江遠(yuǎn)仙。
所以后來她才會隨著繆成加載炎府,也賣斷了自己的一生。
“你……騙人的吧?”
炎家婦?!怎么可能,清兒是他的妻子,怎么可能別嫁?
“你向來性子調(diào)皮,你一定是怨我花了那么多年的時間才找著你,故意同我說著玩的吧!”他勉強勾起一抹笑。
她沉重地說道:“不,我沒騙你,我已經(jīng)嫁人了,夫君正是炎府的大少爺--炎妙槐。”
望著他難受的模樣,她的心也不免一陣惆然,若非世事弄人,他們兩人又何至于此,可是,過去了便是過去了。
“遠(yuǎn)仙哥哥,你還是快走吧,今生就當(dāng)是清兒負(fù)了你!
“不,咱們曾有婚約的,你怎能說負(fù)我便負(fù)我?”從經(jīng)歷了尋著解慕真的狂喜,隨即嘗到被背叛的極痛,饒是江遠(yuǎn)仙的性子再溫順,也很難不怒。
“就當(dāng)是解慕真今生負(fù)了你,你還是快走吧!”不想將無辜的江邊仙牽扯進一連串亂七八糟的糾纏之中,她只希望他能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于是狠聲說道:“如今江家早已式微,縱使不至于衣食俱缺,但終究早已不是富貴中人,江哥哥不如收拾深情,篤志重振家聲、家業(yè)!
這話原是她心疼不舍的勸戒之語,但聽進江遠(yuǎn)仙的耳中,卻不是那么一回事兒。
他以為她話中帶著濃濃的嫌棄,臉色登時大變,口中喃喃的皆是不敢相信。
“原來原來我日夜懸念的清兒,竟也是個嫌貧愛富之人。”
語畢,他驀地仰天長笑,笑聲聽來卻是惹人心酸。
“江公子……”淡淡一聲喚,將兩人之間的情分拉得遠(yuǎn)遠(yuǎn)的。“你還是速速離去吧,你擅闖我的院子,若讓人給瞧見了,也是不好。”
她的語氣極淡,淡得再也尋不著初見時的那絲親切。
“你……你當(dāng)真……忘了咱們之間的婚約嗎?”
“我今日早已不是何家的閨女,又哪里來的婚約之說呢!”
既然已經(jīng)舍棄了過往的一切,這紙婚約她又有何資格擁有呢?
“你……”
氣怒、憤恨、不解與不信,各樣的心緒在江遠(yuǎn)仙的心里糾纏著,但見解慕真的臉色冷、眸光冷,他的心更冷。
“你等著……終有一天,我會讓你后悔的!
話落,他驀地旋身,一眨眼已經(jīng)縱身飛上了屋蒼。
望著逐漸遠(yuǎn)去的身影,她的眼光久久收不回來。
原來……不單單是她變了,他只怕也經(jīng)歷了許多,否則這一身的功夫又是如何習(xí)得的呢!
遙望著,她的心忍不住涌上了一番凄涼,一切皆是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