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你嫁進王府也有一個多月了,可還有不習慣之處?”陳氏親切的問道。
容知夏迎視她的眼神,也噙著抹淺笑回道:“沒有,一切都很好,多謝母妃關心!
那日得罪了墨瑞,她原以為陳氏定會將她叫過去責罵,不想幾日下來,一直風平浪靜,就連這幾日去向陳氏請安時,她提都沒提過那件事,仿佛不曾發生過。
但她不相信墨瑞沒將那日之事告訴陳氏,更不相信陳氏會這么輕易饒過她。今日突然邀她來賞花,恐怕是宴無好宴。
“那就好,往后你若有什么事,盡可來告訴我。這陣子我怕你在王府里會受閑氣,特別交代了那些下人,吩咐他們不準在你跟前閑言碎語,要是讓我發現,定不輕饒!标愂显捳f得好聽,卻硬是又把她的傷疤拿出來揭了一次。
“可不是,世子妃,王妃對世子妃可是真心疼愛呢,唯恐世子妃在咱們府里頭過得不舒坦!庇窈梢哺胶偷馈
聽她們倆一搭一唱,容知夏暗自冷笑的虛應道:“知夏多謝母妃的疼愛,也多謝玉姨娘的維護!
陳氏笑吟吟道:“欸,都是一家人,這么客氣做什么,倒顯得生分了,來,咱們賞賞花!彼鹕碜叩揭粎查_得艷麗的牡丹花前,招呼兩人一塊過去。
“這花開得極艷,知夏,你們也過來瞧瞧!
兩人起身走過去,侍婢也分別隨侍在身后。
“這牡丹開得可真美,定是長在王妃的園子里,承了王妃的恩澤,才能開得如此燦爛絢美!庇窈蓩尚Φ姆畛械馈
“玉姨娘倒是人比花嬌,在這牡丹花前半分也不失色!标愂弦才趿怂话,接著她睇向侍立在一旁的陳嬤嬤,吩咐道:“賞花怎可無茶,讓人把剛送來的春茶沏幾杯過來!
“是!标悑邒吡⒖谭愿梨九悴杷瓦^來。
不久,三名婢女端著三杯茶送過來,陳嬤嬤接過其中一杯送到陳氏手上,另兩名婢女則將茶分別遞給容知夏和玉荷。
容知夏接過茶,隱隱覺得有些奇怪,手里的茶似乎并不太燙,不像剛沏好的。
“來,你們也嘗嘗這茶吧!标愂喜恢圹E的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容知夏身前一步的距離。
容知夏剛舉起杯子,身后猛不防被人撞了下,令她手里的茶盞脫手飛出,里頭的茶湯頓時潑灑在陳氏的身上。
陳嬤嬤大驚失色的叫道:“啊,王妃,您有沒有燙傷?”
陳氏撫著左手,蹙起眉!拔业氖譅C著了!
陳嬤嬤小心翼翼的捧起主子的手,怒目瞪向容知夏。“世子妃若對王妃有什么不滿意之處,直說便是,為何要拿熱茶潑王妃?”
陳氏雖未出口斥責,也沉下臉,臉色難看的望著容知夏。
“我……”
容知夏張口剛想解釋方才的情形時,她身后的菊兒驚惶失措的上前,撲通一聲跪下,驚慌的顫聲道:“是奴婢不好,方才背后有人推了奴婢一把,讓奴婢一個沒站穩,撞向了世子妃,才令世子妃不小心將茶潑向王妃,求王妃恕罪、求王妃恕罪!”她用力磕頭求饒。
“是誰撞到了這婢女?”王妃沉聲質問。
小園子里所有的婢女全都噤聲不敢開口,就連一旁的曉竹,也嚇得說不出話來。她沒瞧見是否真有人推了菊兒,因此不敢出聲為菊兒說話。
玉荷則杵在一旁暗自欣賞著這出好戲。她先前雖不知王妃為何突然邀她們來賞花,但適才在瞧見容知夏被撞、手里的熱茶潑向王妃時,便已看出這是王妃設好的局。
陳嬤嬤神色嚴厲的指責菊兒,“分明就是你這丫頭撞到世子妃,還想借口是別人推了你來脫罪!”
“真的是有人推了奴婢,奴婢沒有說謊。”菊兒拚命澄清。
“你還敢虛言狡辯,你不僅沖撞了世子妃,還讓熱茶燙傷了王妃,王妃是何等尊貴,你說你該當何罪?!”陳嬤嬤疾言厲色的斥責她,仿佛她犯下的是滔天大罪。
容知夏已看出這一切分明就是王妃事先安排好的,刻意藉由菊兒的事,來教訓她!澳稿
怎料她才剛想啟口,便被陳氏冷著臉打斷,“來人,將這刁奴拉下去杖斃!
兩名婢女立即上前,要架走菊兒,容知夏一個箭步,攔在菊兒跟前,不讓人動她。
“母妃,菊兒是我的侍婢,且茶盞是從我手中飛出去的,下人做錯事便是主子的錯,您若要罰就罰我吧。”她知道今日這事無法善了,只求能保住菊兒,免得她成為無辜的犧牲者。
菊兒滿眼感激的看著護在身前的主子,她知道主子是想保住她的命,也知道自己是遭人陷害,而這一切恐怕都是王妃所指使,王妃怕是想殺她這只雞,來警告主子,此刻她的生死只在王妃一念之間。
“知夏,我知你心腸好,但這惡奴委實頑劣不堪,不能輕縱,若是讓她繼續留在你身邊,只會害了你!标愂蠑[出一副完全是為她好的模樣說道。
容知夏依舊神色堅定的護在菊兒身前。“是知夏沒教好下人,才令母妃被燙傷,知夏愿代她領受責罰。”
先前她便察覺茶盞并不熱,里頭的茶湯怕是一點都不燙,就算潑在身上也絕不會燙傷人,但這事被王妃拿來緊咬著不放,茶湯又一點都不剩,眼下她毫無辦法,只希望用自己受點皮肉傷,來換取菊兒一命,她相信王妃還不至于膽大妄為到真殺了她這個世子妃。
“不是我非要殺這刁奴不可,你要知道這偌大的王府哪能沒規沒矩,犯了錯的下人要是都不懲治,豈不都要翻了天嗎?”陳氏仍是端著和善的語氣對容知夏這么說,仿佛她命人杖斃菊兒全是不得已。
此刻在屋里透過窗子看著小園子里情形的墨瑞,臉上露出興奮快意的笑。丑八怪,看你還能怎么橫?
容知夏放低姿態繼續求情,“菊兒不是有意,她罪不至死,杖斃這處罰太重了,請母妃念在她打小服侍我,沒功勞也有苦勞,請您大人大量,網開一面從輕發落,回去后我定好好管教她,不讓她再犯就是。”
“算了,今次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饒她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看她是用哪只手撞了你,就剁了她那只手,以示薄懲吧!标愂蠑[擺手,寬宏大量的道。
剁手這還叫薄懲?容知夏強忍著恚怒,伸出左手,直視著她的眼說道:“先前是我這手沒端好茶盞,才會讓茶汁潑向您,既然您執意要罰,不如就請您剁了我這手吧!
聞言,陳氏勃然大怒。“我為你已輕饒了這刁奴,你竟還不知好歹,你真當我不敢罰你嗎?”
容知夏毫無畏懼的迎向她的嗔怒。“知夏沒這么想。”她要是不敢,就不會設下這局,來設計她和菊兒了。
“好,好,這是你自個兒討罰的,可怨不了我,來人……”陳氏張口要叫人,她是不至于真砍了她的手,只想趁此重打她一頓,要讓她牢牢記住,奉王府是誰在當家作主。
就在這時,有人出聲喊道:“慢著——”
“瀾兒,你怎么會來這兒?”看見墨瀾,陳氏很意外,她先前得知他不在府里,才會布下這局想收拾容知夏。
他俊美的臉上噙著抹笑,答道:“孩兒方才回來時,聽聞母妃邀世子妃和玉姨娘過來賞花飲茶,我一時興起,便也想來討杯茶喝!
他瞟了眼神色緊繃的容知夏和跪在地上的菊兒,問道:“這是怎么了,惹得母妃生這么大氣?”
陳氏使了個眼神,示意陳嬤嬤來說。
陳嬤嬤會意的馬上說道:“世子,事情是這樣的。王妃見今兒花開得甚好,好意邀請世子妃前來賞花飲茶,哪里曉得那頑劣的刁奴,竟沖撞世子妃,令世子妃手里那杯剛沏好的熱茶潑向了王妃,燙傷了王妃的手,王妃想懲治這刁奴,怎知世子妃竟護著這惡奴,寧愿代她受罰。”
墨瀾聽完后,看向容知夏!笆沁@樣嗎?”
容知夏僅道:“母妃要砍了菊兒的手,她服侍我這么多年,我不忍心讓她受這罪!
他回頭吩咐身后的隨從,“把你的佩刀給我。”
隨從沒有多問一句,遵命的解下腰間的佩刀遞給他。
陳氏神色驚疑不定的問,“瀾兒,你拿刀做什么?”
他勾唇笑道:“母妃勿驚,既然世子妃的丫頭莽撞,害得您燙傷了手,我自會給您一個交代!闭f完,他抽出刀,朝自個兒的手背劃去一刀,登時血流如注。
這一驟變,驚得那些下人一時間都傻住了,就連陳氏都愣了愣,當下反應不過來。
在一旁目睹著這一切的玉荷,神色陰晴不定,她沒有想到墨瀾竟會不惜割傷自己來為容知夏解圍,心頭霎時涌起一股又妒又恨的情緒。
容知夏心里的驚訝不比玉荷少,看見他手上那道又深又長的傷口,頓時心口一緊,她沒有想到他竟會為她這么做。
她神色復雜的看他一眼,拿出手絹走過去,默默的替他包扎。
墨瀾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后,抬眸望向陳氏,俊美的臉上笑吟吟的,仿佛受傷的人不是他!澳稿鸂C傷了手,我用這些血來替這丫頭受罰,母妃可滿意?”
他一雙利眸透出的森寒之色,看得陳氏心下一顫,須臾,她收斂心神,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今次看在你的分上,就暫且饒過這刁奴,你快下去敷藥吧。世子身子貴重,以后別再這么魯莽自傷。”
“多謝母妃。知夏,咱們走吧!蹦珵懝沓愂闲辛藗禮,便牽起容知夏的手離去。
曉竹也趕緊扶起菊兒,跟在兩人后頭。
回到寢屋,容知夏為他手背上的傷仔細上好藥、重新包扎后,凝視著他道:“方才多謝你!彼浪魶]有及時趕到,使出苦肉計自傷,今日她怕是不好脫身了。
“你我夫妻,何須言謝。”墨瀾握住她的手,淺褐色的狹長雙眸蕩過一抹柔色。這次的苦肉計不只是做給陳氏看,也為了要給她看,他想藉此向她證明,他可以為她做任何事。
望著他包扎妥當的手,她忍住沒再縮回手,此刻她心里酸的甜的苦的澀的百般滋味全都混雜糾葛在一塊,讓她心緒紊亂,不知該怎么面對他。
他也沒再逼她,她肯這般柔順地讓他握著手已是進步,不能一次強求太多。他扶她在他身側坐下,沉吟了會兒啟口道:“你把先前在王妃那里的經過詳細告訴我!
談起這事,容知夏定了定心神,娓娓道來,最后她說道:“菊兒說是有人在背后推了她,她才撞向我,況且我當時接過婢女遞來的茶,發覺并不熱,明顯不是剛沏好的,我想今天這一切,全是王妃刻意布下的局,想藉此對付我!
“看來是如此,她這是想替墨瑞來懲治你。今天的事沒成,她定不會就此罷休,今后咱們要更加當心。”墨瀾叮囑道。
“嗯。對了,你怎么會突然過來?”她好奇的問。
他忽然出現殺了陳氏一個措手不及,坦白說那時看見他,她不由自主松了口氣,心也跟著安定下來,之后再見他竟不惜割傷自己的手來幫她脫身,她不是不感動,只是這樣的感動比起前生她所受的委屈實在太微不足道,她不可能因此便盡釋前嫌。
“今日有下人來稟告我,說王妃忽然邀你賞花,我覺得有些不尋常,這才趕了回來!彼谒茉獍膊辶俗约旱男母故窒卤Wo她,只要她周圍有什么風吹草動,他便會在第一時間接獲消息,所以今日他也顧不得正在處理公事,隨即趕了回來。
對他能趕回來幫她,容知夏冰冷的心稍稍融化了些,同時也明白,那日她對墨瑞說的那些話,算是把他和他母妃都徹底給得罪了,以后的日子只怕再無法平靜。
思索了下,她說道:“我想帶菊兒和曉竹回容府小住一段時間!彼玛愂蠒僬沂掠赡盟齻儍扇藖沓鰵,若再發生像今天這種事,她不確定是否還能保住她們。
聞言,墨瀾立刻阻止,“你才剛嫁進奉王府不久便回娘家,傳出去,對你和容府的名聲都不好,你放心,我會讓他們母子倆無暇再來為難你。”他怕她這一回去就不會再回來了,私心想將她留在奉王府。
容知夏也知他說的不無道理,沒想多久便打消了回娘家的打算,若是能不回去還是別回去,她也不希望讓父親和兄長為她擔憂。
前生即使她受到再多的委屈,也都不曾回去訴過苦,而此刻的她已不是那個窩囊的容知夏,若是陳氏母子敢再對她動手,即使拚著撕破臉面,她也不會讓他們得逞。
以前她不懂得善用皇上親賜世子妃的身份,默默忍受諸多羞辱,現下她不會再讓人欺到她頭上。
再陪她說了幾句話后,墨瀾表示有事情要處理先行離開,然他卻不是走往書房,而是來到父親所住的院落。
為了她的安全,他決定要加快腳步,盡早拔除陳氏的權力,他不容許再有人意圖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