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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烈很快地去了趟馬場。
據他的手下稟告,孫立成那個家伙原本對于毒馬之事矢口否認,還信誓旦旦地要為所受的「誣控」討回公道。
然而一見著他,或許是被他威猛慓悍的氣勢給震懾住,在他的怒聲叱問下,孫立成場當場腿軟,一下子就全都招了。
既然那家伙已親口承認了罪行,而南宮烈心里又惦掛著家中那名受傷昏迷的姑娘,于是便命手下將孫立成交給官府處置,自己則趕了回來。
他沿途快馬加鞭,一路返回了山莊,而他才剛下馬,就瞥見月兒端著一碗湯藥走在回廊上。
一看見南宮烈,月兒立刻走了過來。
「啟稟莊主,那位小姐已經醒了,奴婢正要送藥過去。」
南宮烈點了點頭,邁開大步朝客房的方向走去,月兒則小心翼翼地端著湯藥跟在后頭。
當他一踏進房里,就見床榻上的姑娘已經自行從床上坐了起來,正靠在床沿,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似是聽見房門口傳來了聲響,她驀地轉過頭來,目光正好與他對上。南宮烈望著她的容顏,眼底閃過一抹驚艷的光芒。
早就知道她長得極美,而她蘇醒之后,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稍微紅潤了一些,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柔媚,那雙翦水明眸更是比他想像中還要美麗。
南宮烈知道自己一直盯著姑娘家猛瞧實在相當失禮,但他發現自己很難將目光從她那出水芙蓉般的容顏上移開。
「姑娘,你現在覺得怎么樣?身子是不是還很難受?」他開口詢問,刻意放輕了嗓音,生平第一次,他怕自個兒渾厚宏亮的聲音會嚇著人。
莫水悠輕輕搖了搖頭。
「是疼,但還受得住。這位公子想必就是南宮莊主了吧?」
「正是在下。」南宮烈答道。
「聽說是莊主將小女子救回來的,多謝莊主救命之恩!鼓戚p聲答謝,并暗暗端詳眼前的男子。
先前暗中觀察時,她曾不只一次地遠遠瞧過他,但此刻近距離一看,才發現他比她以為的還要高大魁梧。
倘若說荊御風是充滿邪魅氣息的俊美,那么眼前這個男子就是截然不同的典型——他陽剛俊朗,渾身充滿了烈日般熾狂威猛的氣勢,彷佛天塌下來了他也有法子頂著。
聽見她的道謝,南宮烈的眉頭一皺,不禁揚起一抹苦笑。
「姑娘這聲『謝』,在下實在愧不敢當,倘若不是在下的馬兒誤傷了姑娘,此刻姑娘也不會受這些苦了。」
他的語氣有著深深的愧疚,那讓莫水悠的良心不由得一陣刺痛。
這整樁「意外」是她一手策劃的,就算她承受了再大的痛楚,甚至是因此斷了手腳,那也是她必須承擔的后果,可他渾然不知個中因由,還對她滿懷愧疚,其實真正「愧不敢當」的人是她呀!
南宮烈見她低垂著螓首,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還以為她正擔憂著自己的傷勢,便趕緊開口安慰。
「姑娘別擔心,大夫說你雖然肋骨挫傷了,但是并沒有大礙,只要好好地服藥、休養,過些時日便可以復原了!
聽完他的話之后,莫水悠確實對自己的傷勢感到松了口氣,她原本以為自己可能傷得更重一些。
她再度抬起頭,刻意用一臉困惑不解的神情望著南宮烈。
「我……為什么會被莊主的馬兒所傷?莊主知道嗎?」
南宮烈怔住,沒料到她竟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望著她那茫然的眼神,他的心中一驚。
難道……難道她……
「姑娘莫非忘了嗎?」
「我……」莫水悠的嘴兒開了又合,彷佛要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能說什么。「我……我……什么都想不起來……」
她忽然抱著頭,看起來像是因為失去記憶而大受打擊,但其實是刻意藉此遮住自己的臉,以免被南宮烈瞧出她眼底的心虛。
佯裝在這場意外之中喪失記憶,這也是她事先想好的計劃。
唯有「什么都不記得」了,她才能夠避開對于她身世、來歷的追問,而且也唯有如此,不論她傷得輕或重,都有藉口可以繼續待在「烈云山莊」中。
即便南宮烈派人去調查,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想要在幾天之內查出她的身分也難,那么她想要留在「烈云山莊」一個月,應當就不成問題了。
南宮烈見她的情緒激動,怕她會不小心讓自己的傷勢更重,趕緊上前輕輕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制住她的舉動。
「姑娘,別慌、別急,暫時想不起來就算了!
莫水悠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眼。
那雙灼亮的黑眸中有著濃烈的關懷與擔憂,那讓她的心驀地一震。霎那間,一種陌生的情愫隱隱被挑了起來。
兩人的目光短暫交纏后,莫水悠才不自在地別開眼。
「我什么都想不起來……該怎么辦才好……」
「別擔心,姑娘就先在『烈云山莊』好好養傷,說不定過兩天就會想起來了。」南宮烈開口安慰。
「可是……那不是給莊主添麻煩嗎?」
「說什么麻煩?姑娘是被我的馬兒所傷,我本來就該負起一切的責任!鼓蠈m烈說道:「姑娘盡管安心在這里養傷,倘若有什么需要,開口吩咐下人一聲就好,千萬別客氣!
聽著他認真的語氣,不難感受到南宮烈是個極富正義感與責任感的男子,而她……卻騙了他。
莫水悠輕咬著唇兒,心底忽然涌上一絲后悔。
起初,她只是很單純地想要完成荊御風的吩咐,好報答他的恩情,沒有想到自己卻會因此對另一個男人感到愧疚。
此刻,面對著南宮烈如此真誠的關懷與歉意,她的良心突地深感不安。
莫水悠低垂眼眸,避開南宮烈的視線。
「那就……多謝莊主了。」
「別莊主、莊主的喊,姑娘叫我南宮烈就行了。不過……我該怎么稱呼姑娘?姑娘可還記得自己的芳名?」南宮烈問道。
「這……我……」莫水悠猶豫了會兒。
心底的那份罪惡感,讓她不想繼續欺騙他,可卻也沒法兒在這個時候對他吐實,這該怎么辦才好?
最后,她折衷地說道:「我只記得……我好像叫……叫悠兒……」
「悠兒?」南宮烈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在姑娘想起一切之前,我就喚你悠兒姑娘吧。」
「嗯!鼓泣c了點頭。
不知為什么,當她聽見他用渾厚的嗓音喊她「悠兒」時,剛才心底那陣騷動又再度隱隱掀起……
「那么,悠兒姑娘,這段期間你就安心養傷,我也會命人去探探消息,說不定能幫你查出你的身分。」南宮烈說道。
他心想,她的家人一旦發現她失蹤了,必定會憂心如焚地四處尋覓,只要他派出手下多加留意,應該不難查出她的身分。
「那就有勞南宮莊主了。」
「別這么說,這是我該做的。對了,悠兒姑娘,你該喝藥了!鼓蠈m烈朝一旁等候多時的月兒示意。
月兒立刻端著湯藥上前,來到床畔服侍。
莫水悠喝著那深褐色的藥汁,比起半個月前荊御風每日讓她喝下的藥,這已經算是好入喉的了,但她仍不禁蹙起了眉心。
就在她努力喝著藥之時,忽然感覺有道強烈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眼一看,就見南宮烈仍待在房里,并且正望著她。
一陣燥熱驀地竄起,她的俏頰微微發熱,讓她的氣色看起來更好一些,但同時心里的那份矛盾糾結也更強烈了。
原本對于荊御風的打算,她毫不在乎,也無意探問,但是此刻她卻忍不住猜測起荊御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什么事都不必做,只需要在「烈云山莊」待上一個月,這對荊御風會有什么好處?
莫水悠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希望荊御風真的不會做出什么傷天害理或是不利于南宮烈的事情。
但……一想起荊御風那雙無法捉摸的眼眸和那透著一絲邪氣的笑容,不安的種子就在莫水悠的心底萌了芽。
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暫時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