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王爺的眼睛好有神呢,真的瞎了嗎?”她嘿嘿笑著,若仔細一看,笑意卻不達冰眸。
聞言,傅年快一步擋在她面前,就怕主子會像當年失心瘋一樣對仆役動手。
對個男人還無所謂,但她是個姑娘家,哪受得了王爺不留余力的掌勁?
世于將微瞇起眼,恍若試圖從黑暗中擠出些許光亮,好讓他看得見這伶牙俐齒的丫鬟到底是長得什么模樣?
“哎,相公,王爺好可憐,你的醫術那么好,救救王爺吧!
怒火尚未爆出,便又聽見她滿是嘲諷的嗓音,逼得世于將幾乎失去理智。
“王爺,這刺客咬舌自盡了。”蘇尹突道。
“死了就丟出府外!”
“可是小的想,也許這刺客身上有什么東西可以循線追查。”
“那種事不需向本王報備!”他惱火怒吼,突地聽見腳步聲遠去的細微聲響,不由得深吸口氣!案的!
那嗓音被緊密壓縮,沉而重,像是裹上一層毒。
“……在。”傅年垂著臉。
“本王尚未處置那丫鬟,你竟然要他們先走一步?”真以為他瞎了之后,暗地里做了什么動作他都不會發現?
“王爺……”傅年欲言又止。
他很清楚王爺有極深的心病,除了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以此為樂,痛上加痛地折磨自己。王爺欺凌著自己,他這個一塊長大的好兄弟又豈會無動于衷?
“你想說什么?”
“王爺,你的本性不是如此,何苦硬要自己以傷害別人為樂?”想了想,他終究豁出去了。
世于將低啞嚀笑!罢l說這不是本王的本性?你不知道本王是邊防的羅剎,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鬼嗎?本王就是喜歡殺人,喜歡凌虐人,這就是本王的天性!冷血、無情!”話到最后,他幾乎渾身發顫,笑著,俊顏扭曲著,眸透著噬血氣息,卻又煎熬著,分裂的、矛盾的。
他連最心愛的人都能殺了,還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他是個薄情無義的冷血惡鬼,他是個該死卻又還不能死的惡人!
“王爺!”傅年重喊,“王爺在我心里永遠都是真性情又強韌不摧的王爺!”
“……是嗎?”他笑得自嘲。“你所認識的那個征北王,已經死了!
“王爺……”傅年心如刀割。
“去把她給本王找來!”夜太長,不多點樂趣調劑,他真不知道漫漫長夜該如何打發。
可等了半晌,等不到回應,他不由得重喝,“傅年!”
“在!”
“還不快去將她找來!”
“王爺找她來是為了……”傅年冷汗涔涔,覺得自己又老了好幾歲,頭發都快要發白了。
“你管得著?”他想掐圓揉扁,誰敢置喙!現在他是個廢物王爺,想要整治個奴婢也需要理由嗎?
“不不不,小的不敢,只是……”傅年痛著心,硬著頭皮道:“可王爺,爾玉已是羅敷有夫!
若要侍寢,這就有點過份了,不是王爺的作風。
“那又怎樣?”他冷哼著,眸色復雜。“你以為本王會要了她嗎?就憑她?”
再沒有一個女人能像璽兒那般讓他熱情給與,他的心在他殺了她那一刻已經死絕,不借著他人的哀嚎求饒聲,他無法入睡。
“王爺?”見他神色有幾分瘋狂,傅年不禁擔憂起他的身體,如有個人能轉移王爺的注意力,何嘗不是件好事?“王爺,小的立即帶她過來。”
話落,他身形極快的離開。
蘇尹張口,又無聲地嘆了氣。
“給本王閉上嘴!”世于將怒斥。
蘇尹立即快速地把嘴給閉得緊緊的。
***
月光普照,泄下一地瓊瑤銀漿,搖蕩在王府的每個角落。
近后門的仆房里,傳來細微的聲響——
“喝藥!”小三的氣勢很強硬。
爾玉看著他很久,慢慢扁起嘴,裝出可憐樣。
“裝可憐也沒用,給我喝!”
“你以為是酒。 彼龥]好氣地啐他一口。
“喝!”俊眸瞇緊。
她又可憐地扁起嘴!澳阍谏业臍鈫?”
“師姐,我怎么敢呢?”小三皮笑肉不笑的,一字重過一字!熬退隳銗阂馓翎呎鞅蓖酰乙膊粫愕臍!”
兇成這樣,還不算生氣喔?
“小三——”說變臉就變臉,她軟綿綿的嗓音聽起來像棉花一樣,裝可愛地撒嬌。
“不要叫我小三!”他咬牙切齒得很。
“這有什么辦法?誰要師門就三個人,你最小,不叫你小三,要叫你什么咧?”她一臉無辜,纖指還在桌面裝可愛地畫圈圈。
小三撫著發痛的額際!澳阃四闶莵碜鍪裁吹膯幔俊
“沒呀!
“既然沒忘,你干么老是要惹他發火?”
她撇了撇唇,哼了聲,“若依我以往的個性,老早一刀劈了他!痹缰浪兊眠@么令人發指,她不會走這一趟!
不過是摸著夕顏的骨灰瓶,竟然就幾乎要扣斷那花娘的手腕,這就代表她在山里聽見的,并非傳聞。那么珍惜是因為余情未了嗎?既然如此,她呢?她算什么?
“我沒意見!彼麤鰶龅鼗亍
爾玉把消瘦的頰鼓得漲漲的。“小三——”
“向來是你說什么,我就應和什么的!彼裕@么說,剛剛好而已。
“少來,你剛才兇我。”像兇女兒一樣。
“那是因力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那家伙瘋了,沒有人性了,天曉得你逗過頭,他會不會真要你的命?”
爾玉聞言,緩緩把臉撇開!八胍,我就給啊!
他的頰明顯瘦了,就連身上的衣衫都寬了,盡管傲氣凌人,卻總覺得他有股教人忍不住心疼的悵惘,像在掙扎著什么,劇烈地拉扯,幾乎要將他的魂魄與肉體給撕成兩半。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就在瘋狂的邊緣憑著最后一股氣力強迫自己清醒而已。
“你是為了送死而來的嗎?”小三瞇起狠銳的鳳眼!叭羰侨绱耍氵M府前干么還刻意跟那家伙最不對盤的刑部官大人接洽?”
“世于將的命是我的,我不允許我以外的人要了他的命。”所以,她先下手為強,全盤了解狀況之后,才能決定要怎么做。于是她假裝為內應,如此一來,便可以掌握所有刺客動向,隨時將他們一網打盡。
“那么,你現在是打算殺了他嗎?要不要由我來?”小三難得耍陰狠。
爾玉懶懶瞪他一眼。“你愈來愈沒把我看在眼里了。”有夠沒大沒小!懊髦牢业南敕ㄟ故意這么說,你是怎樣?”讓她隨口說個幾句,過癮一下都不行喔?
“只是想確定你的決定有沒有改變。”
“沒有,他的眼,我一定要醫,他的心……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醫眼是為了誰?懸著夕顏的骨灰瓶又是怎樣的心思?我向來看不透他,以前是,現在亦是!
“簡單說,你就是在吃醋!背源资烙趯⑦^份珍惜夕顏的骨灰瓶。
瞇起瀲波水眸,爾玉正要開口對他好生曉以大義,卻突地聽見腳步聲,不由得朝窗口探去。
“博總管,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
她笑意不減,暗地思忖著,肯定和世于將有關。
傅年垂眸直視她,為了讓主子開心些,他沒有什么做不到的,把心一橫,他聽見自個兒說:“爾玉,有些事要你去做。”
“什么事?”小三低沉的嗓音插入,高大的身形就在爾玉身后。
“小三,對傅總管怎么可以這么無禮?”她微揚眼,眸底透著他懂的某種訊息,而后又揚起笑!案悼偣埽垘。”
“等等!”小三一把揪回她,下巴頂了頂桌面那碗藥。
“唉——”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干了!
她仰頭豪飲,碗擱下時,粉顏幾乎皺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