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途中,兩人再次陷入之前的沉默。
甄美俐偷偷瞥了一眼駕駛座的男人,他看起來正專心駕駿,擺明一副不要騷擾我的態(tài)度。
她好幾次想要開口責(zé)問,但一想到很可能會出現(xiàn)難堪的場面,便硬生生忍住。
她不是不知道藍定毅的顧忌。
大半年前,她和科技小開陸家承交往,在一場慈善飯局里巧遇陸家的長輩。陸家承在長輩面前承認了她這個女友的身分,長輩們的輕視讓她當(dāng)眾遭受白眼和嘲弄,她忍不住反擊,雙方爭吵起來,場面鬧得很難看。事后八卦雜志還以她想飛上枝頭當(dāng)鳳凰作為標(biāo)題,加油添醋地報導(dǎo)她和陸家承相識的經(jīng)過,還有她和陸家長輩們的吵架過程,把她塑造成一個專門狩獵多金貴公子的女人。
之后,陸家承連正式的分手也沒提,避見了她整整兩個月,直到聽聞他另行結(jié)識名門千金新女友,她才知道自己被甩了。
八卦雜志最后還以“鳳凰慘變落水狗”作為她和陸家承之間的分手報導(dǎo)標(biāo)題。
于是,她的名號在社交圈內(nèi)傳開了,也是打從那件事發(fā)生之后,她只和外籍人士交往。
藍定毅擔(dān)心其父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就是聲名狼藉的甄美俐。
“到了!避囎油:弥螅{定毅開口打破沉默。
她默然下車,拄著拐杖自行走進屋去。他跟在她身后,好幾次想伸手扶過她,但她身上散發(fā)的拒絕氣息太明顯,他只好看著她動作遲緩地走進臥室。
他知道她在生氣?墒,他覺得現(xiàn)在還不是向家人宣布他和她之間關(guān)系的時候,尤其是對父親,他更加不想讓父親知道。
要是他向她說明緣由的話,她會不會諒解呢?
藍定毅坐在客廳里等待。通常她會在洗澡完畢之后出來看一看電視劇,或是和他聊一聊天;但今晚他等了近一個小時,她還是躲在房間里面。
“美俐。”他終于走去敲她的房門。
房門應(yīng)聲而開,她沒上鎖,坐在電腦前用力敲打鍵盤。他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她正在玩目前很火紅的線上游戲,螢?zāi)簧厦琅◣煵粩鄬薮蟪舐哪ЙF展開攻擊。
“在打怪啊?”他試探地湊前。
她目不斜視,鍵盤被她按得發(fā)出啪啪聲,殺意……呃,是殺怪獸的殺意都寫在臉上。
他搬來一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屁股才剛碰到椅面,她冷聲下達命令:“別打擾我,坐遠一點。”
他依言搬開椅子,真的坐遠了一點,比剛才的距離多出兩寸左右。
“看樣子你好像玩了好一陣子,現(xiàn)在是什么等級?”他也玩過類似的線上游戲,后來因工作太忙了,每天回到家都累得倒頭就睡,連上線的時間都沒有。
她默然不語,美女法師的HP剩不多了,眼看再捱幾次攻擊就會完蛋。
“讓法師獨自迎戰(zhàn)魔獸很快就會玩完的,畢竟法師是屬于輔助型的職業(yè)……”一說到這里,螢?zāi)簧系拿琅◣煹沟,被魔獸秒殺,警告的眼神馬上掃視過來,他立時噤聲。
甄美俐冷冷瞪著他,他攤攤手,指著電腦螢?zāi),“這不關(guān)我的事!
他以為她會發(fā)怒指責(zé)這就是他的錯,然后提起剛才飯局時遇上他父親的事情,結(jié)果她什么都沒說,只是靜靜地關(guān)掉電腦,拄著拐杖往外走去。
他連忙追上,攫過她的臂膀,“去哪里?”
她回眸看他一下,淡淡地推開他,站在門邊。
要是她發(fā)脾氣或指責(zé)他,他都可以接受,但他受不了她此刻裝作漠然卻其實很受傷的神情。
他趨前,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她寒著一張臉拂開他的手!澳愠鋈ィ蚁胨!
“真的睡得著?”
她冷冷地看著他,他一嘆,“對不起,剛才我不是故意的!
她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他就知道光說一句“對不起”行不通。藍定毅吁了一口氣,“我和我爸的關(guān)系不大好,他這個人古板又保守,喜歡端出長輩的架子來教訓(xùn)人。我不想他對你評頭論足!
“意思是我是一個會讓他有機會評頭論足的女人?”她看著他。
“不。但他很蠻不講理……我只是不想讓你難堪!
甄美俐嘴角勾了一下,“藍定毅,你是擔(dān)心我會難堪,還是你覺得我會讓你感到難堪?”
他楞楞看著她。她抿抿唇,“伯父聽到我的名字之后露出驚訝的表情,是因為他也聽說過我和陸家承的事情,對不對?”
大半年前她和陸家承之間的感情事鬧得沸沸揚揚,不少人都聽聞了。她不相信藍于智會認不出她。
而且重點是,“你早就預(yù)料到伯父的反應(yīng),所以在他認出我之前,搶先告訴他我不是你的誰,僅是一個普通朋友,急著撇清關(guān)系!
他其實比任何一個男人來得精明,是她一直被他隨和的外表欺騙了而已。
“甄大總監(jiān),你把話說得很難聽!彼{定毅蹙起眉頭。
活像他是一個負心背義的男人似的。他只是不想父親在認出她是誰之后對她有意見;在他尚未確定他和她的感情之前,他不想父親的評論成為他們之間的心結(jié)。
他所想的僅是如此簡單,她為何要把此事復(fù)雜化?
“我們的關(guān)系只要我們清楚就好了,不需要向外人解釋還是公開!彼幌蜻@么認為。
“是這樣的嗎?藍總經(jīng)理!
甄美俐突然笑了,眼神帶著痛意,“你會不會太自私了?”
就算以前交往過的男友是多么不專情,但他們卻不會躲躲藏藏地不敢對外承認她是女友。
藍定毅是第一個例外。
他說他不在意,其實比任何人都在意。
“好了,美俐,我可以為此事向你道歉,但我不明白你聽了道歉之后還想要些什么。”再說下去恐怕會演變成吵架的局面,他不想為這件小事爭吵。
他這是在嫌棄她沒事找碴嗎?
甄美俐突然覺得心寒了。不久之前她才覺得藍定毅是她找對了的人生伴侶,但轉(zhuǎn)眼間,他像是變成一個她從未認識過的男人。
他覺得不重要的事情,卻是她唯一在乎的事情。
“我要的不是道歉!币院蟮囊院,還有無數(shù)次的道歉等著她,她要的根本不是這些,“我想要的是認同。你明白嗎?認同!”
“我沒有不認同你!”
“但你連對外承認我都不敢!”
藍定毅一怔,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激動的表情,甚至連眼眶都微微泛紅了。
他真的不明白女人的心態(tài),對外宣布她是他的女友,這一點會讓她覺得被認同?
不要這么幼稚好不好?他很想這樣說她。
但,要是真的說出口的話,他們勢必會大吵一場。
“算了,我不想再跟你說下去。你睡吧。”等到她冷靜下來的時候,他再和她溝通。
大步走出她的臥室,他聽到了她用力甩上門的聲音。
他不禁苦笑。
她向來不是一個容易討好的女人。
結(jié)果,他和甄美俐開始了冷戰(zhàn)。
早上,他載送她上班的時候,她一聲不吭,下車之后連再見也不說一聲就一拐一拐走進電梯,他每次都等到她安全進入電梯之后才離開。
下午,下班之后她同樣不發(fā)一言,隨著他回家;他主動挑起話題的話,她往往只給他不超過十個字的答案,簡短得要命。
剛開始他還可以忍受她這種賭氣方式,但到了第三天之后,他無法忍受了,同樣端出一副冷臉對待她。
別以為他是一個沒脾氣的好好先生。
進入冷戰(zhàn)的第五天,他如常地在下班時間來到她公司樓下,等候之下竟然看見另一個男人摟著她的腰從電梯間走了出來。
她漾起多日不見的燦爛笑容,刺得他胸口隱隱生疼。
他只看了一眼就認出那個男人是誰。上一期的商業(yè)雜志曾經(jīng)介紹過這個男人,聽說是華爾街的傳奇人物,最近回流國內(nèi)進行一項投資大計劃,名字好像叫做嚴皓。
這人聽說是不久前才回國,甄美俐一下子就收到了消息,不但和對方混得很熟,還和對方摟腰搭肩,態(tài)度親昵得讓人火大。
在他尚未意識到自己做出什么之前,他的雙腿已自動往前跨去,攔在二人面前。
甄美俐的笑容僵住,秀眉微蹙,像是他的出現(xiàn)破壞了她的好事。
“甄大總監(jiān),我還以為你在加班,原來你約了人啊。”一出口就是酸溜溜的話。
她剛才不是笑得很燦爛嗎?雖然拄著拐杖,但纖腰被男人摟著,看起來一副享受的表情。
“看你笑得春風(fēng)滿面,開心得連腳傷都忘記了,拐杖也不必用了吧?”藍定毅冷笑。
甄美俐給他一記警告眼神,他挑釁地瞇起眼,身邊的男人笑著開口:“美俐,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眱扇水惪谕暋
本來想說“我是她男朋友”,甄美俐搶先截斷他的話頭,“他是我之前的客戶,我和他不是很熟,現(xiàn)在只是普通朋友罷了。”
“普通朋友”四個字刺入他耳中,藍定毅臉色一變,男人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嚴皓。”
他不情不愿地伸手相握,“藍定毅!
可惡!甄美俐絕對是故意的!她什么時候和這個男人相熟到這種程度,男人竟然直呼她的名字,而且該死的他連握手的時候也不忘記緊摟甄美俐的腰肢!
藍定毅沉住氣,轉(zhuǎn)向笑容燦爛的甄美俐,“甄大總監(jiān),你不是下班了嗎?我的車就在前面,要不要一、起回家?”
甄美俐刻意挽過嚴皓的手臂,“不用麻煩你,阿皓約了我,我們今晚去約、會。”她故意強調(diào)最后兩個字。
嚴皓微怔,笑著頷首,“是啊,我可以載美俐回家!
阿皓、美俐……光是聽到他們親昵稱呼彼此,他就氣得快吐血。
藍定毅嘴角一勾,露出了然的表情,“好吧,祝你們有一個愉快的晚上。美俐,我在家等你回來喔!
最后那句他刻意以低沉的嗓音說出來,帶了幾分曖昧。
甄美俐氣得咬牙,嚴皓不禁看了他倆一下,“呃……你和他……”
“她現(xiàn)在和我同居啊,嚴先生!彼褪且葘Ψ絾栠@句話。
嚴皓的臉色微變,但他應(yīng)該是一個修養(yǎng)極好的人,很沉得住氣,微笑了一下,“我想我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了。藍先生,你不介意我邀請美俐去吃個飯吧?”
“為什么要問他?他又不是我的誰!”甄美俐惱了,挽過嚴皓的手臂,“阿皓我們走,我不需要向一個普通朋友兼房東先生報備我的行蹤!”
普通朋友兼房東先生?
她是在說他嗎?
藍定毅不禁也惱了,但是惱歸惱,他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友挽著別的男人離開,上了車絕塵而去。
他忍不住在心底爆了一句粗口,氣憤難平地走向自己的車子,同樣一踩油門朝反方向駛?cè)ァ?br />
今晚她回來之后,他一定要和她說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