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
轉(zhuǎn)過椅子看向眼前狼狽的病患，急診室醫(yī)師忍不住撫額驚嘆。
這世界就有那么多該死的巧合，不管他怎么安排、怎么輪班，就是會遇到這對神奇的男女，瞧，他們這回根本活像打了場世界大戰(zhàn)似的狼狽。
尷尬的互看一眼，高婕妤只得露出慘到不行的苦笑，因?yàn)槟_真的很痛。
“說吧，繼上回從樓梯摔下，你又發(fā)生什么意外了？”
“扭傷腳踝，爬山的時候造成的�！鄙蛑龠_(dá)說明。
“嘖嘖，很腫喔，看來傷得不輕�！贬t(yī)師用指腹碰了碰。
“嘶——住手！住手！痛痛痛……”高婕妤差點(diǎn)飆淚。
醫(yī)師察覺有殺氣朝他投射而來，頓時了然的嘆了口氣，“檢查、檢查，護(hù)士，先送進(jìn)去照X光，看看骨頭有沒有問題。”
又是一連串的醫(yī)療程序，他們步出急診室時，高婕妤的腳硬是被捆得比粽子還要扎實(shí)，手邊還多了根拐杖。
“這會不會太夸張了點(diǎn)？”她苦笑問。
“忍耐點(diǎn)，是有些不方便，可也是必須的。”沈仲達(dá)安慰。
“可是我比較喜歡你背我�！彼鰦�。
二話不說接過她的拐杖，他蹲下身，“上來吧！”
她開心的撲了上去，緊緊的趴在他背后，“我真的愛你，很愛、很愛……”
“傻子，還不抓好，掉下去不管喔�！彼謬�。
這一路回臺北，她已經(jīng)說了太多太多的愛，甜得叫沈仲達(dá)昏沉沉的不真實(shí)，真怕只是場夢，那么他寧可永遠(yuǎn)不醒。
“待會先送你回家，你媽媽怕是擔(dān)心得要報(bào)警了。”
因?yàn)樘旌虿患�，延遲了一天回來，偏偏山上的收訊又爛到極點(diǎn)，根本無法跟外界聯(lián)絡(luò)，希望沒釀成太大的驚慌才好。
高婕妤沖著恢復(fù)功用的手機(jī)傻笑，“喏，你瞧，滿格欸，我先打電話給媽媽好了�！�
她才正要按下通話鍵，一旁沈仲達(dá)的手機(jī)已經(jīng)搶先響起。
“喂，什么事？”
唐修杰的聲音從彼端傳來，“你父親來過工作室了�！�
“我父親？為什么？”對于他最后辜負(fù)期望選擇了電影工作，父親始終是不諒解的，他連見到他都不愿意，怎么可能上工作室找他？
“總之大事下妙，你父親一整個盛怒，他要你馬上回家去�！�
遲疑半晌，“……我知道了。”他沉重的掛上電話。
高婕妤關(guān)心的問：“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情，你臉色很不好�！�
他鎮(zhèn)定的思索片刻，回答，“我父親找我�！�
“伯父？”她滿是詫異，“有說為什么嗎？”
“我也不清楚，總之我先送你回家，待會我繞回去一趟就會知道原因了�！彼首鬏p松的口吻，其實(shí)內(nèi)心比誰都還要忐忑。
高婕妤的手機(jī)也響了。
“捷妤，你現(xiàn)在人在哪里？電話怎么老是打不通呢？”高母隱忍多時的焦慮終于找到宣泄。
“媽媽，對不起，因?yàn)樯缴咸鞖馔蝗蛔兞�，而且收訊很不好，我們被困在山上沒有辦法打電話跟你聯(lián)絡(luò)，對不起，你別擔(dān)心，我現(xiàn)在要回家了．就在路上�！�
“仲方人呢？”
高婕妤不禁納悶，“仲方？我不知道，我們很久沒聯(lián)絡(luò)了�！�
“那是誰送你回來？你不是跟仲方出去？天啊，你不是跟他出去，那你究竟是跟誰出去了？”高母的情緒極度不穩(wěn)。
“媽，是沈仲達(dá)，我跟仲達(dá)哥在一起�！�
“仲達(dá)……為什么是沈仲達(dá)？這、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回來，快回來——”
高婕妤狐疑的盯著手機(jī)。怪了，什么時候她的名字是得跟沈仲方連在一起的？她為什么不知道呢？她和沈仲達(dá)互看一眼，除丫困惑還是困惑。
回到母女倆的住處，沈仲達(dá)打開車門，正要繞過車頭來到另一端背起行動下匣的高婕妤，沈仲方陰鷙的臉龐就這樣不期然的出現(xiàn)在面前。
“果然又是你�！彼芍珠L，口氣怒慍的說。
沈仲達(dá)正納悶著他的出現(xiàn)和說話的語氣，才問口，“仲方？你……”然而還來不及說完，對方的拳頭已經(jīng)雷霆萬鈞的朝他揮來。
沈仲達(dá)閃避不及，硬是吃下這凌厲的一拳。
“仲方，住手，把話說清楚！”沈仲達(dá)完全是狀況外。
“廢話少說！”
沈仲達(dá)不愿意把拳頭揮向弟弟，只好努力的閃躲他的攻擊，“仲方，你到底是怎么了？”
沈仲方雙瞳盈滿憤怒的瞪著他，“我怎么了？我也想要知道我怎么了？為什么又是你，又是你這個陰魂不散的家伙，你為什么還要出現(xiàn)？你究竟要從我手邊奪走多少東西你才甘愿——”盛怒的沈仲方揪住兄長的衣領(lǐng)，毫不猶豫的就把所有怒火往他身上發(fā)泄。
坐在前座的高婕妤目睹了一切，當(dāng)場激動的下車，高喊，“住手，沈仲方你快住手！他是你大哥，你怎么可以不由分說就打他——”她拄著不甚熟稔的拐杖，一拐一拐的努力接近，試圖要分開眼前扭打的兩人。
“滾開——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恩怨，你給我滾開！”沈仲方吼住她的腳步。
“婕妤，回車上去，聽話�！鄙蛑龠_(dá)不想將她卷入危險(xiǎn)。
“不，他不能這樣對你，不能！”她拿著拐杖就要往沈仲方打去，“放開他，快放開他！”
“沈仲達(dá)，你們兩個真是可惡至極，非要在我面前演出這賺人熱淚的一幕嗎？”沈仲方整個人像是失控了似的大吼。
“仲方，你到底是怎么了？”
沈仲達(dá)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弟弟為何如此憤怒，而且這些憤怒還是針對他的。他被弟弟的拳頭和怒火搞得一團(tuán)混亂。
“我真恨你，如果這世界不要有你這個家伙存在就好了，既然有了你，為什么還要有我！沈仲達(dá)，我恨你，我真的很恨你。”
他像野獸般嘶吼著怒氣，報(bào)復(fù)的拳頭依舊不停歇的往兄長身上揮去，而沈仲達(dá)選擇不回?fù)舻膽B(tài)度更是大大激怒他。
“打啊，你打啊，你為什么不還手？”
高婕妤被這突如其來的混亂給震懾了，不愿意看沈仲達(dá)處于劣勢挨打，她哭著上前哀求，“別這樣，沈仲方，你快放開他——”最后索性把手里的拐杖朝沈仲方扔去，她不顧一切的撲上前擋在沈仲達(dá)身前。
徹底被激怒的沈仲方抓住拐杖就要反擊。
沈仲達(dá)見狀大喊，“仲方，不要——”趕緊翻身護(hù)住高婕妤，沈仲方手中的拐杖下一秒重重的落在沈仲達(dá)身上。
匆匆趕到的沈父氣急敗壞的看著眼前這對兄弟的荒唐行徑，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住手，通通給我住手！”
＊
客廳里，壁壘分明的坐著。不管是誰的臉上都同樣寫滿了擔(dān)憂。
高母望著狼狽的女兒，有著說不出的心疼。一旁的高父臉色緊繃，似乎也想不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解決眼前的棘手狀況。
明明雙方家長安排相親的人是弟弟，偏偏女方喜歡的卻是哥哥，這事情要怎么收尾？
“婕妤，伯母問你，你當(dāng)著大家的面前說實(shí)話，你到底喜歡的是誰？”沈伯母沉重的問。
微紅的眼看了所有人一眼，最后高婕妤把目光鎖在傷痕累累的沈仲達(dá)身上，提了一口氣，她口吻十分篤定的回答，“仲達(dá)哥，自始至終我喜歡的人都是仲達(dá)哥�！�
“你跟仲達(dá)是怎么認(rèn)識的？難道就只因?yàn)槟翘炷闼臀覀兓丶視r那匆匆一瞥？”沈母詫異的問。
“不，不是這樣的，那是因?yàn)椤?br />
“住口，那天雙方家長介紹的對象分明是你跟我，我們一直都有著不錯的互動，你該喜歡的人是我，不是沈仲達(dá)�！鄙蛑俜绞軅恼f．
“對不起，我的心里就只有仲達(dá)哥一人，那天的餐聚對我來說就只是個聚會，跟你有不錯互動是因?yàn)槲也挥憛捘�，但是那并不代表我愛你，我們只能是朋友，不可能有更多的感情牽扯�！?br />
“胡說，你胡說——”沈仲方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的踐踏。
他以為自己總算可以擺脫這個優(yōu)秀大哥從小帶給他的陰影，他以為自己可以擁有一個大哥所沒有的好伴侶，他以為一切的美好都即將開始，為什么該是跟他手挽著手的女孩卻偏偏喜歡沈仲達(dá)，難道他這一輩子就注定不如他，一輩子都只能撿他不要的東西，親情、事業(yè)、愛情……
他不是備胎，不是！
“你這個孽子，就不肯給我一點(diǎn)平靜嗎？”沈父不諒解的看著大兒子。
“爸，我……”沈仲達(dá)有口難言。
他不知道雙方父母屬意把婕妤嫁給仲方，也不知道仲方如此喜歡婕妤，如果他早知道，他不會這樣接受婕妤的感情，他不會……
“我真的很抱歉。”他滿足歉意的說。
“抱歉？呵呵，抱歉？你說的抱歉聽在我耳里還真是諷刺�！鄙蛑俜娇嘈�。
“仲方，我真的不知道……”他無奈不已。
“是，你不知道、不清楚，你沒有在乎過的東西，偏偏老天爺就是會把它賜給你，你很無辜，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可有可無的東西卻是有人窮盡一切也不可得的？”沈仲方憤怒的說。
“別說了，仲方�！鄙蚰钢浦顾�
“別說了？為什么？你老是要我別說了，你老是要我傻傻的等著他不要的東西，我想問你們，為什么我不能說？”
“仲方，不要忤逆你媽媽。”沈父威嚴(yán)的制止。
“我沒有忤逆她，我根本沒有忤逆你們?nèi)魏稳说臋?quán)利，因?yàn)槲抑皇莻�備胎，我是沈仲達(dá)的影子，他不要的，我得接收，他想要的，我得放棄，我永遠(yuǎn)只能扮演這樣的角色而已�！彼D(zhuǎn)而瞪著高婕妤和沈仲達(dá)，“我不會祝福你們，死都不會，相反的，我還要詛咒你們，詛咒你們永遠(yuǎn)成就不了你們渴望的幸福！”
撂下這些話，沈仲方像陣旋風(fēng)似的離開。
“仲方，你冷靜點(diǎn)，聽媽說，你冷靜下來——”
“沈仲達(dá)，你這個混賬家伙，我真恨當(dāng)初沒把你掐死�！鄙蚋父x開。
沈母怨懟的看著沈仲達(dá)，搖搖頭，失落的追著傷心的兒子去。
客廳里漂浮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悲哀。
我不會祝福你們，死都不會，相反的，我還要詛咒你們，詛咒你們永遠(yuǎn)成就不了你們渴望的幸福！
沈仲方的話清晰的在耳邊回蕩。
高父深深的嘆了口氣，“我女兒自己的選擇，我沒辦法批評什么，但是，以一個父親的立場，我也不想應(yīng)允你們的交往，沒有一個父親會愿意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吃苦，同樣的我也是�！�
說完，高父也走了，高母含著淚水跟著起身離開，客廳里更寂靜了。
高婕妤哀傷的望著孤單的沈仲達(dá)，伸手捧住他的臉喃道：“就算是自私，我也還是要愛你，就算全世界都沒有人支持你和我，我還是要愛你�！�
沈仲達(dá)閉上眼睛，心情沉重得超乎他的想象。
他又傷了父母、弟弟的心，他真害怕自己也會傷了這個女孩的心。
他緊閉的嘴巴里，有股化不開的苦，濃烈的浸漬著他的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