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一點,滿滿抬起臉凝視著老板那粗獷的容顏!咐习濉悴簧业臍鈫?」
「生什么氣?」
「我跟溯風……」語聲逸去,只剩下一聲嘆息。
「我沒有資格阻撓妳得到幸福。」成海闊凝視著她,終于認真。一抹苦笑浮上他的臉,他輕輕地吻住她的額頭!傅液芨吲d妳回來了!
聽到他所說的話,她突然有點鼻酸,某種奇異的情緒泛上來,眼眶不由得泛紅!改恰绻也换貋碓趺崔k?」
「不怎么辦。我會等妳。」
一直都對她很嚴厲,總是忍不住要敲她頭、嘲笑她的老板竟會說出這樣的話?!從來不知道原來「我會等妳」這四個字竟具有神奇魔力。
「那如果我一真直都不回來——」
老板的手掌溫熱地棒著她的臉蛋深情凝視,滿滿的話聲逸去,她閉上了眼睛,期待著——叩叩叩。
「成海闊?滿滿?我可以進來嗎?」
「這真是見鬼了!」成海闊惱怒地跳起來,他這一跳,滿滿被摔在床上,痛得她齜牙咧嘴。打開門,成海闊一臉陰影地瞪著站在門口的王彌生,不知道自己該感激她還是咒罵她!笣M滿好一點了嗎?」不理會他的陰郁,彌生越過他,進了船艙。那張床亂得真精采,如果不是他們兩人看起來都極為狼狽,絕對會讓人想入非非。
「嗨,彌生姊姊……」?jié)M滿努力支撐起身子,虛弱地朝她微笑!刚鎸Σ黄稹
「沒關系。妳第一次上船,這趟航行又不是很平穩(wěn),會暈船也是難免的!箯浬叩酱策,溫和地望著她出奇蒼白的臉色!笣M滿,妳看起來真的好慘!
「是有一點!宫F(xiàn)在不單只有手指痛,而是整個手掌全痛起來了。
「要不要我請醫(yī)生——」
「沒關系沒關系!?jié)M滿連忙搖頭,搖得她又一陣惡心欲吐。
「不行?我堅持!雇鯊浬酒鹈,轉(zhuǎn)向成海闊!改愀胰コ燥埌,船長說想見見你。」
「我不想去,我也不餓!
「恐怕我并不是來征詢你的同意!箯浬谋砬槔淞讼聛恚还勺鹳F不可違逆的王者氣度!高@是你的職責。我會請醫(yī)生馬上過來照顧滿滿,你現(xiàn)在就得跟我走!
※※※
這里是片氣候嚴峻的海域,即使是在陽光如此燦斕的日子里,海風依然強勁冷冽。扶著船櫚,彌生凝視遙遠的前方。這已不是她第一次來這片海域,早在她十五歲那年就來過了,當時是跟著父親一起來的,那時候爸爸手上也拿著相機。
這片汪洋,海連著天、天連著海。
這蔚藍澄凈的顏色只有看過的人才知道,海上的高壓云層層迭迭,像是棉花糖。這蔚藍澄凈的顏色只有看過的人才知道,那是用任何人工方式都無法呈現(xiàn)出來的色彩。那種藍,籃得透入心肺,藍得足以注入血液,成為一種印記。
如今她身旁的男人也拿著相機,快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海風吹亂了她的長發(fā),不經(jīng)意回眸,相機的鏡頭正對著自己。
從觀景窗里,他看到什么呢?她再度忍不住好奇,但她可以忍住不問。
許多事,不問答案比較好。
「不是說船長要見我?」
「他可以等!沟恍。「成先生,你好像很喜歡滿滿?」
成海闊一愣,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這問題我不需要回答吧?」
「我并不是以老板的身分問你,而是以私人……一個好朋友的身分問你!顾麄兪桥笥褑幔繋讜r發(fā)生的事?他怎么全無印象?成海闊失笑!妇退闶桥笥,我也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
王彌生忍耐地微微揚起下顎。「我很喜歡滿滿。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為她安排很好的出路。既然你連喜不喜歡她這點都不敢讓我知道,我想你應該不會阻止我吧?」
她還想替滿滿安排什么樣的出路?丟一張溯風這樣的王子牌出來還不夠,竟然還有下文?成海闊面無表情。
「想不想留在我身邊,當我的專職攝影師?」
他搖搖頭。
「我知道你是個喜歡流浪的人,自愿加入海軍,隨船出海六年。你喜歡漂泊,留在我身邊,可以浪跡天涯!
「妳除了想幫滿滿安排出路,還想幫我安排未來。王小姐,你們家的人都這么專制嗎?」彌生一愣。是這樣嗎?她很專制?
「我沒這么想過……」
「但妳正在這么做!钩珊i熑棠偷負]揮手「我不會答應的。我曾經(jīng)喜歡漂泊,但那是過去的事了!
「現(xiàn)在不喜歡了?」
「我上岸了!顾幕卮鹱屗∑鹨荒ㄐ!噶粼谖疑磉呉部梢院馨捕ǎ也皇悄欠N喜歡四海為家的人!
「留在妳身邊,就像妳的專業(yè)化妝師、保鏢、醫(yī)生一樣,隨時要聽候妳的差遺,這種事我做不來!
「別把我說得那么可怕。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與我在一起,他們應該也同樣感到愉快!
「我知道,所以更不能留在妳身邊!顾K于放下相機,拉起外套,躲在里頭點了根煙,呼出一口長氣,意味深長地笑了!竿跣〗,我不能想象在妳身邊的日子!垢_的說法應該是:我不能想象沒有滿滿的日子。這算是一次回答了兩個問題,可惜王彌生并沒有聽懂。
她要身邊的人都愛她,只有在純?nèi)怀錆M了愛的環(huán)境里,她才感到心安。這世上沒有比這更奢華的要求了。然而或許王彌生真做得到,她太迷人,太有魅力,太孤傲又太寂寞,這樣的女人很容易令人動情;他只是個普通男人,他很明白自己的極限,或許他很快也會淪陷,但他無法想象不愛滿滿的日子。不能再輕易為一杯咖啡感動,不能再為了騙一塊蛋糕而絞盡腦汁,不能再愉愉地想占一點點小便宜,得逞之后又是那么滿懷罪惡地坦白認錯。
滿滿出現(xiàn)在他身邊時,正是他最為麻木不仁的時候,相機是他的伽鎖,觀景窗是他的牢籠,快門的聲音從過去美麗的達達馬蹄變成了催魂索命的時鐘滴答聲響。
第一次從觀景窗里望見滿滿,是她已經(jīng)到職兩、三個月以后的事。那天她突然跑到他跟前,從觀景窗看過去,模樣似一只大頭狗——「我可以看到你的眼睛唷老板!鼓莻笨蛋瞇著眼睛這樣說。眼睛已經(jīng)夠瞇了,再這么用力一擠,感覺就只剩下兩片眼皮肉相黏在一起。
「那是不可能的,笨蛋!
「可是我真的可以看到啊。」笨蛋繼續(xù)說:「如果你請我喝一杯咖啡的話,我就告訴你我是怎么辦到的。」
他無法說明自己為何會那么輕易就愛上滿滿,更無法解釋自己為何死都不肯直接對滿滿表白,但他知道——留在王彌生身邊就意味著要割舍掉滿滿,而他是絕對做不到的。就算有一天滿滿自己離開了他,他也一樣做不到。
「你可以慢慢考慮,我并不急著現(xiàn)在就要答案。」
「但我不需要考慮!钩珊i熢俅紊钌钗跉,煙霧迷蒙了他的心肺,卻讓他神智清明——任何對滿滿有威脅的地方都不要去,任何可能會讓他變得不愛滿滿的人都要遠離。
有王彌生這樣的人在身邊,真是太危險了,答案根本清楚得不需要再想!肝揖芙^!
彌生不再說話。她回到船欄前,慢慢地托著粉腮,輕輕地嘆了口氣!缸屛蚁胂耄降滓趺礃硬拍茏屇愀淖冃囊饽?」
她的聲音低低的,彷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那里頭似是允諾著幸福、閃耀著金光。這真可怕。成海闊熄掉煙蒂,轉(zhuǎn)身離開!冈撊ヒ姶L了,走吧。」
望著他的背影,王彌生饒富興味地勾起一絲微笑。
這男人是冷血的,但他對滿滿可不。
這樣的人,真是很值得擁有啊。
※※※
「妳這手鐵定要上醫(yī)院!鐵定!」醫(yī)生細心地替她清理傷口,指甲碎片深入肉內(nèi),傷口嚴重發(fā)炎,整只手掌腫得像個發(fā)酵過度的面包,而且還是個青紫色的可怕面包。
「現(xiàn)在去哪里找醫(yī)院……」?jié)M滿頭暈腦脹地說著,醫(yī)生的手一動,她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父腥镜煤車乐。光是這樣清理我怕不夠仔細,而且妳還得打很多的抗生素,如果不這樣的話,我怕妳會失去妳的手。」
滿滿瞪大了眼睛!高@太夸張了吧?我只是受了點小傷——」
「這原本只是小傷,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重傷了!贯t(yī)生瞪她一眼!冈琰c去看醫(yī)生就不會變成這樣!
「那現(xiàn)在怎么辦?」?jié)M滿欲哭無淚。「我們不可能回頭了啊!
「我知道……我鐵定得把這件事告訴王小姐——」
「不不不!拜托你不要說!?jié)M滿焦急地嚷著:「拜托拜托!千萬不要告訴她。」
「這可是妳的手……」
「我知道,我自己負責!
醫(yī)生猶豫了半晌,低頭謹慎地包扎傷口,接著又幫她打了一針!肝铱梢圆徽f,但妳得自己負全責喔。萬一出了事,妳可別怨我!
滿滿連忙點頭。
醫(yī)生只好同意,他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時,滿滿忍不住開口問:「這個傷口……會留下很大的疤痕嗎?」
已經(jīng)走到門口的醫(yī)生回頭!溉绻麏叡5米叺氖值脑挕氰F定會留下很大的疤痕。」
「鐵定……」醫(yī)生走了,滿滿望著手上的繃帶,突然感覺很有趣。
這是她第一次因為老板而在自己身上留下紀念品。
往后只要她看著自己的手(如果到時候她真的還有手的話),看著這個肯定很丑的疤痕,她就會想起老板……那時候她會有什么樣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