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冬爵沒好氣地在黑暗中翻了翻白眼。
這女人敢情是學會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招了?他其實用不著理她,可是每次她一提起孩子未來如何如何,他心里那股濃濃的愧疚感就揮之不去。
過去在他心里,孩子是女人威脅男人的工具,他把對女人的不滿遷怒到孩子身上,從來沒有愧疚過,他甚至不認為那個五個月大的胎兒一定是他的;直到他真心想迎接一個新生命時,才開始恐懼原來自己曾經(jīng)犯下可怕的過錯。
甚至當他開始思考孩子的未來時,才發(fā)覺自己把一切想的太簡單了。有了孩子,然后呢?答案不僅僅是要給多少物質(zhì)資源而已。
紀冬爵瞪著前方,好久好久,才無比羞恥地開口道:“紅……紅豆湯。”
他真想要掉自己的舌頭,為什么一定要回答這個蠢問題?從來不曾如此尷尬過的他,感覺自己連臉頰都熱了起來。
總是很容易把煩惱丟到腦后,本來已經(jīng)昏昏欲睡的吳雪桐愣了三秒,然后才忍住噗笑聲,故意裝作不解,“什么啊?想吃紅豆湯叫杰生去買啊……”
紀冬爵惱羞成怒了,這女人害他回答這個蠢問題,還敢裝傻?
“你明明就問我紅豆泡溫泉會變成什么!”
吳雪桐抿著唇,轉(zhuǎn)身看向又氣呼呼瞪著她的男人。不錯嘛,有點慧根。
“那紅豆泡完溫泉,回家時卻被車子碾過去,會變成什么?”
還來?
“你慢慢想啦!”吳雪桐翻過身去,一副準備好眠的樣子,“三天后再告訴我答案,答對了才跟你執(zhí)行‘人造人任務’!
什么人造人任務?她真的很愛瞎掰!“你簽了婚前協(xié)議,現(xiàn)在想毀約?”
“我簽了啊,可是你又沒說我不能拒絕跟你做愛,而且你也同意能不能讓我懷孕雙方都必須努力,如果失敗了未必是單一方的問題,我現(xiàn)在就是請你多加努力啊!
紀冬爵啞口無言,開始懷疑這女人根本是扮豬吃老虎。當初他們的協(xié)議內(nèi)容她一條一條提出來跟他反覆討論,他原本都確定自己不會被牽著鼻子走,怎知她根本已經(jīng)想好要怎么對付他了!
“加油啊,紀先生……”她的話尾已經(jīng)呢喃似夢囈。
他瞪著這個可惡的女人,瞪著她蓬松柔軟的卷發(fā),她今晚洗了頭卻沒吹干,此刻發(fā)絲滑稽地膨脹成爆炸頭。
他們的孩子,也許會有一個那樣的卷發(fā)……他在心里嫌棄那樣的卷發(fā),可是沒來由的,腦海里浮現(xiàn)的卻是一個有著棉花糖卷發(fā)的小女孩,臉圓圓的,嫩頰紅撲撲的,對著他微笑,伸出肥肥短短的小手,喊他把拔。
‘寶寶真可憐,以后有個暴君爸爸,回答不出問題就叫他閉嘴……’
紀冬爵不安地換了個姿勢,又瞪著天花板,而身旁傳來那可惡女人像貓咪打鼾似的呼嚕聲。
紅豆被車子碾過去,會變成什么?
不就是紅豆渣嗎?可惡!紀冬爵學吳雪桐用力翻身,想吵醒沒兩分鐘竟然已經(jīng)睡得像死豬似的她,卻白費力氣。
而且她不只打鼾,還踢他!紀冬爵忍住了踹她下床的沖動。
他不是怕她,也不是讓她,而是擔心她肚子里已經(jīng)有‘結(jié)果’了!紀冬爵這么說服著自己,一邊悶悶地縮到床邊去。
那一天晚上,他失眠了,滿腦子都是那個紅豆被車碾過去的蠢問題……
***
他一定是落入金光黨魔女的陷阱!
三天過去了。回想起這三天,有兩件事讓他火大!
第一,他開始不自覺地發(fā)呆,滿腦子都在想紅豆被車碾過去會變成什么,他甚至還想上網(wǎng)找答案,或者發(fā)布公文,命令公司每個員工和紀家所有傭人三天內(nèi)要出答案,只不過因為這么做有失顏面,他忍住了。
這讓他開始動不動就發(fā)呆,而且擰著眉陷入沉思,而他甚至不是在思考一件動輒數(shù)千萬上下的并購案,而是紅豆!
他決定他討厭紅豆!
第二,他開始懷疑吳雪桐的真實身份其實是魔女。
這三天里,他幾乎都是在欲求不滿中度過的,不是看著她的屁股,想起它多有彈性,就是想著她的胸部在他嘴里的滋味,連夢境里也不得安寧,夜里醒來,下腹又硬又脹,身邊的女人卻依然睡到打呼。
他們或許該分房睡,他每次都想開口,卻一天拖過一天,他先躺上床時,就忍不住期待身邊偎著香軟的體溫,于是三天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
當初沒有一開始就分房時醫(yī)生的建議,他和她工作繁忙,一開始就分房,兩個彼此都不熟悉的人像立刻又親密關(guān)系,有可能意興闌珊。所以他原本打算等她有了身孕后再分房。
明明過去三年來他始終禁欲,后來不曾如此難挨,但抱了她之后,他仿佛退化成沒有性就活不下去的野獸!
她一定是妖女。紀冬爵恨恨地想,公事以外,他連思考和行為都在漸漸退化當中,動不動就被那女人影響,拼命和她斗嘴,在愚蠢又言不及意的話題上浪費時間,最糟糕的是有時贏了她,他竟然沾沾自喜!
辯贏斑馬是黑底白斑還是白底黑斑這種蠢問題,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得盡快扳回劣勢。
剛開完會,紀冬爵快步走回辦公室,完全沒心思理會他身后這幾日越來越憔悴的姚莉可。
紀冬爵前天告訴她,打算升她為部門副理,工作地點依然在臺北,但卻不在總公司,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老板的心腹被安插到部門去擔任領導,待遇依然豐厚,地位也不同日而語。
人事命令已經(jīng)發(fā)布,下個月她就要走馬上任。
接替她位置的陳秘書,雖然同情姚莉可,卻也沒辦法說些什么。憑良心說,紀冬爵并沒有欠姚莉可什么,打點老板的一切原本就是秘書的工作,他沒欺騙她的感情,也沒有利用她的癡戀占她便宜,只能說所有的愛情神話,都得要男女主角是彼此對的那個人,才能夠一起期待結(jié)局!
這兩天吳雪桐的精神也好很多,作息正常果然有影響,大老遠就聽到腳步聲,她才不想跟紀冬爵打照面,座椅一轉(zhuǎn),假裝找資料,心里當然還是怕被旁人看出端倪。
這紀冬爵也不知道是變笨了還怎樣,這兩天經(jīng)過她座位時都會順便‘瞪’她一眼,而且一點也不避諱有旁人在場。
“吳秘書,請立刻進我辦公室!奔o大總裁推開辦公室大門前,又隔空下了這道圣旨。
吳雪桐裝忙的動作僵了僵,她可以明顯感覺到三道各懷心思的視線正集中在她身上,瞬間全身冒出冷汗。
可惡的紀冬爵,有什么話不會等回家再講嗎?一定要現(xiàn)在召見她?
吳雪桐連抬頭也不敢,她打賭八卦女王李欣欣已經(jīng)擬好演講稿,準備在中午休息時間加油添醋地到各樓層巡回說書。而姚姐……不管她的眼神是心碎,是嫉妒,吳雪桐都沒勇氣往下想了。
一進到辦公室,關(guān)上門打算言辭警告紀冬爵,沒想到回過頭卻見他拿著一本笑話大全集在研究,她忍不住捂住嘴,憋笑憋的很辛苦。
她擺出嚴肅的臉孔,不去看他認真研究的表情,“請問老板有什么事?”
紀冬爵合上書,他的眼神讓她背脊毛了起來。
他收起那本可笑的笑話大全,神態(tài)跟語氣又回復一貫的沉穩(wěn),“吳秘書,我想你應該知道,現(xiàn)在是上班時間。”
廢話,這還用他提醒嗎?到底誰比較沒有自覺?
“報告老板,我從今天早上一上班到剛剛都在不停地工作,知道被您給打斷!彼曇羝桨鍣C械化地回答。
“那是因為我有別的工作要吩咐你。”
“什么工作?”
“到我這里來!彼裾勌鞖饽前愕氐。
吳雪桐遲疑了一下。如果他們之間只是單純的上司和下屬,她或許會緊張得不知所措,但他們不是,她不必擔心自己吃虧,只是猶豫著要不要往這個明顯是陷阱的洞里跳?
“怎么?你這個打牌員工自認為身份跟其他人不同,不把我這個老板的命令當一回事了嗎?”他冷笑。
如果他想用激將法,那他成功了。吳雪桐覺得自己問心無愧,抬頭挺胸地迎視他,卻在接觸到紀冬爵陰沉得仿佛要將她一口吃掉的眼神后,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她來到他座位旁,這樣的位置超出上司與下屬的界限,他不是隔著充滿壓迫感的大辦公桌,將站在桌前每一個人的每一個動作與表情盡收眼底。
她甚至能看見他桌上的文件,看清楚他的一舉一動,那勢必會讓坐在位置上的管理者感到壓迫與監(jiān)視,不是親信不會被允許占到整個位置。突然間,她很想知道紀冬爵平常會不會這么跟姚秘書談公事?
她得承認,她有點嫉妒,有點不舒服。
紀冬爵躺向椅背,辦公椅轉(zhuǎn)向她,“站那么遠做什么?過來!
吳雪桐停住腳步,眼神像緊張戒備的小白兔。
“你怕了?”他取笑。
“現(xiàn)在是上班時間!彼敫陕?
“所以我是上司,你是員工,現(xiàn)在我命令你過來。”
“你都是這么命令其他女員工嗎?”她一臉鄙夷。
“你是唯一一個!彼麑δ信P(guān)系一向小心。
是哦,她應該感動得痛哭流涕嗎?“那也不代表什么,我都不知道你有這種奇怪的嗜好!
吳雪桐開始往后退,紀冬爵卻長臂一伸,她就這樣跌坐在他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