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里為什么叫做楓丘呢?走了這半日,半株楓樹也不曾見。
然而,卻像端泊容所說的,這里到處栽滿了梨花,在春意盎然中嫣然一片粉色,越發勾起春情萌動。怪不得這么多女子喜歡到這里來踏青。
聽聞從前楓丘是歷代蕭皇圍獵之地,然而近年來因為有了新的狩獵之地,這里便漸漸廢棄了,反而因為風景秀美,成為了皇親貴胄的游玩之地。不過,幾個營地倒也是現成的,地勢安全得很,扎了帳篷便可放心在此小住數日。
楚音若本以為聞遂公主也會一同前來,然而聽聞駙馬感染風寒,她要留在府中照顧夫君,想必這次是見不著了。而端泊容負責防務,一大早便忙前忙后,連跟她說話的功夫也沒有,這讓楚音若倍感無聊。
吃了午飯,楚音若打算去林中走走,她囑咐雙寧留下來打掃帳篷,讓紅珊一人陪著她閑逛。
此時已是春分時節,天氣回暖,林中梨花開得正俏,花樹一路斜立,纏繞一條明澈小溪,溪水花影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然而,雖說明日高照,但畢竟還是早春時節,一陣風來,楚音若顫了一顫,她今天穿得單薄了些。
“王妃可覺得冷?”紅珊在一旁道,“不如奴婢回去取件斗篷來吧?”
其實,楚音若覺得自己身子也沒那么弱,支撐一下即可,但難得有逍遙自在的時光,她也不想紅珊老是跟著,于是點了點頭。
一時間,紅珊轉身去了,她獨自一人站在梨花樹下,看著陽光從花隙中落下來,只覺得有片刻的愜意。
忽然,她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以為是紅珊回來了,但待回眸望去,卻見一個令她愕然的身影。
端泊鳶?
他為何在此?而且,只身一人,并無隨侍。
“音若,你總算來了!敝宦牐瞬带S對她淺笑道。
什么意思?什么叫總算來了?
她蹙了蹙眉,正想問他為何在此,忽然一片花瓣拂過她的面頰,她才憶起,這里是梨林所在,難道……就是當年她與端泊鳶訂情的地方?
“我看你進了林子,又打發了紅珊回去,”端泊鳶繼而道,“我想,你是在等我吧?”
這小子也未免太自信了吧?不過,誰讓事情就是這么湊巧呢?她恰巧來到這里,恰巧身邊也沒人,難怪他會誤會……
“王爺到底有什么話?一次講個明白吧,”楚音若真是賴得跟他糾纏,“總是這般,不太好吧?”
“音若,你什么時候會畫畫了?”他冷不防地道,“那日在添福樓,看你畫功那般獨特,著實令我吃驚。”
“我……怎么就不會畫畫了?”楚音若心中一怔,連忙掩飾道:“好歹是上過御學堂的,公主們的同窗,琴棋書畫就一點也不會?王爺也太小瞧我了!
“小時候你最討厭畫畫了,每次師傅派下來的功課都是我代勞的,還記得嗎?”他的眼神令人琢磨不透。
“小時候不喜歡,不代表現在不喜歡。”楚音若道,“就像小時候不喜歡的人,現在未必不會喜歡一樣。”
“你是說二哥嗎?”端泊鳶似笑非笑,“所以,你現在是真的喜歡上二哥了?”
她覺得,是該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了,以免他再做無謂的幻想,徒增麻煩。
“不錯,”楚音若聽見自己的聲音堅定無比,“我是喜歡上泊容了——這輩子,嫁夫從夫,至死不渝!
端泊鳶凝視著她,她不知道這眼神中,到底是失落還是別的什么意味,只覺得像幽潭一般,令她打了個寒顫。
她終于發現,為什么自己不會喜歡上端泊鳶,他雖然有一雙愛笑的眼睛,卻是一雙空洞的眼睛,如宇宙中的黑洞,讓她有些害怕。
而端泊容卻不同,雖然他并不常笑,表面冷淡似冰,但他的眸子里時常能讓她感受到溫泉水般的溫暖。冷淡只是他身為王爺所必要的偽裝,他實在是一個好人……
“我明白了!倍瞬带S突然輕嘆一口氣,“既然如此,從今往后,我必不會再癡纏于你。音若,你可放心。”
他的語氣這般可憐,她若心軟一些,大概會被打動。然而,她的心里已經住進了另一個人,任憑眼前這段舊情再纏綿,都與她無關了。
“音若——”端泊鳶倏忽伸出手來,趁她不備,出乎意料地握住了她的皓腕。
她一驚,本能地往后一退,然而他力道雖然不大,卻也一時無法掙脫。
“別動,”他柔聲道,“讓我握握你的手,就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像,我們小時候那樣,可好?”
他幾乎是哀求的口吻,讓她一時間手足無措。
假如,現在她表現得太過無情,他一定會懷疑吧?還是不要露出破綻的好,穩妥起見,就讓他放肆一回好了。
不就是握個手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握就握了……
“我送你的羊脂玉鐲子呢?”端泊鳶卻問道,“是再也不戴了嗎?”
“。俊笔裁囱蛑耔C子?她見都沒見過……
“也對,你現在身為陵信王妃,什么鐲子沒有,”端泊鳶澀笑道,“大概也不稀罕那個了!
“你也知我現在身為陵信王妃,從前的許多東西,都不便再戴了。”楚音若連忙接著他的話由道,“改天尋出來,還給你吧!
“那倒也不必。”端泊鳶道,“一只鐲子而已,擱就擱著吧!
好吧,既然他不再追究,她也不便再多語。不過究竟是什么鐲子呢?改天一定要在首飾盒里好好尋一尋,否則終究讓她不太踏實……
楚音若回到帳篷的時候,卻見紅珊和雙寧站在帳篷門口,神情頗有些古怪。
“你這丫頭,說好取斗篷的,卻去了這半日,”楚音若笑著對紅珊道,“本王妃可等不及你了,就自個兒回來了!
“王妃……”紅珊支吾道,“王爺……王爺在里邊呢!
“王爺?”楚音若不由眉心一蹙,“王爺不是負責防務去了嗎?”
“說是要等王妃回來,像有什么大事要與王妃商量!彪p寧答道。
“知道了,”楚音若心下不由亂跳,“你們忙去吧,我跟王爺單獨說說話!
紅珊和雙寧頷首,一并去篝火旁燒水,楚音若定了定神,方才步入帳篷里。
四周靜悄悄的,雖是白晝,帳篷里卻一片昏暗,楚音若過了好半晌,才看清端泊容正半靠在她的臥榻上,像是睡著了,又像只是在閉目養神。
她緩步上前,悄悄端詳他,每一次看到他這沉睡的模樣,都覺得俊美無比,而且顯得特別純凈無害,像個乖寶寶,讓她實在想偷偷親他一口。
他和衣而臥,也不知會不會冷,楚音若怕他著涼了,順手拿了一條球子,輕手輕腳地蓋在他的身上,但微微一動,他便醒了,半睜開眸子,瞇眼瞧著她。
“王爺——”楚音若微微臉紅地喚道。
還好他沒有看到她方才花癡的模樣,否則多丟臉啊。
“你到哪兒去了?”他問道。
“妾身……到林子里走了走!背羧舸鸬馈
“看到梨花了?”他抬眉問。
“梨花滿林子都是啊。”她笑道。
他這話什么意思?意有所指嗎?希望只是她做賊心虛……
“林子里還有誰?”他卻道。
原來,不是她想得太多,終究什么也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的每一句話,都是意味榮長的。
“不過……是恰巧遇上了比南王。”她答道。
“恰巧?”他反問:“真是恰巧嗎?”
這是來興師問罪的嗎?他能不能不要這么咄咄逼人?她又沒做什么對不起他的事,為什么總不肯耐心聽她解釋呢?
“王爺在懷疑什么?”楚音若頗有些委屈,“難不成以為我還是跟比南王約好的?”
“梨花樹下,不就是你們當年的定情之地嗎?”他冷笑,“只怕不必約,自然心有靈犀前去一見!
這……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嗎?所以無論她說什么,他都認定她出軌了?
“王爺既然知道了,又何必來問我?”楚音若賭氣道,“不錯,就是約好的,若不是為了見他,這楓丘我還不愿意來呢!”
“你終于說出真心話了?”端泊容抿了抿唇,“難為王妃憋屈了這么久,為何不早告訴本王?本王一向大方,或許就贈你一紙休書,讓你去與心上人團聚了!
這男人是不是有點傻?她說的是真心話還是氣話,他聽不出來嗎?
“那王爺就休了我好了!”楚音若一急起來,也是個倔脾氣,怎么樣也不肯認輸。
“那豈不是白白便宜了你們?”他一把擒住她的腕,幾乎要弄疼了她。
“王爺不是說自己一向大方嗎?”楚音若越發生氣,“怎么,要出爾反爾?”
他眉心抽動了一下,仿佛她這話刺中了他心尖最脆弱的地方,忽然,他一個翻身,將她狠狠地壓在榻上,兩道凌厲的目光射入她的眼中。
“出爾反爾又如何?”他低聲道,“對付紅杏出墻的女人,就該如此!”
說話之間,還未待她反應過來,他的吻便覆蓋而下,灼熱的、激烈如火的怒氣,將她整個人包圍,讓她無處可逃。
楚音若瞪大眼睛,沒料到他會如此出其不意,她的雙手狠狠地抵住他的肩膀,試圖躲閃,不讓他為所欲為,然而他的力道如此強大,非她可以抗拒。
冷不防的,像是有一道電流穿過她的全身,讓她在顫抖中也無從抵抗,他的進攻越發猛烈,蠻橫到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一般,只得放棄最后的掙扎。
好吧……不過就是接個吻而已,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愛怎樣就怎樣吧……反正,她不是也很懷念他的吻嗎?
“唔——”但他實在弄得她很不舒服,她不由呻吟了一下。
他怔住,這才意識到自己用力過度,然而也不甘愿就此放過她,于是收斂了力道,唇舌變得輕柔了許多,平添了一絲纏綿的味道。
楚音若忽然有一絲心酸,她與他之間,原來離得這么近,也這么遠。她本愛著他,他亦眷戀著她,但卻隔著陌生的時空,隔著這許多人和事……縱使情真意切,到底難以相守。
唯有這片刻,他抱著她,她亦擁有他。
這樣想著,她便完全放棄了反抗,唇舌變得綿軟,嘗試與緩緩他糾纏,周圍的一切,仿佛在頃刻間滋生出甜蜜與旖旎,像是夜晚的露水在呢喃。
端泊容微微蹙眉,感受到了她的變化,仿佛有些詫異,但隨后便是微微的驚喜,他的吻,由初時的霜道漸漸變為寵溺,帶著她一起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