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默硯心產下了一個粉妝玉琢的女娃娃,按照杜琴娘的承諾,將繼承默家的后嗣。
「好漂亮的女娃兒!」慕容問天連聲驚嘆,愛不釋手。
「幸好還是養在咱們家,不然我一定舍不得!」杜琴娘嘟嚷,有點后悔了。早知道就應該說若是男的,再過繼給默家。
慕容羽段莞爾,轉首,握緊了默硯心的柔荑!感量鄪吜耍x謝妳。」
默硯心始終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用一種十分奇特的眼神默默地注視他,而這一回,他卻怎么也猜測不出她那奇特眼神的含義。
直至半年后……
重陽過后半個月,獨孤笑愚與君蘭舟再度出現在慕容府,并直截了當地指明要慕容羽段帶同妻女跟他出門一趟。
「去哪里?」慕容羽段疑惑地問。
「去了就知道!躬毠滦τ蘼唤浶牡鼗亍
「要我和硯心跟大哥一起去是沒問題,可是,孩子才多大,不能不去嗎?」
「不能,非帶她去不可!」
「為什么?」
「因為孩子姓默!惯@種回答,誰會懂!慕容羽段仍是百般不解,但因為獨孤笑愚的堅持,也因為他很信任大舅子,便不再多問,相信大舅子一定有他的理由在。
十多天后,他們一起來到鳳陽府找上司徒世家,司徒岳一見到他們,臉色當即刷上了一層紅紅黑黑、藍藍綠綠的色彩,雖然很鮮艷,卻不怎么好看,一語不發,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將他們請進密室內。
「該做的我都做了,又來找我干什么?」
聽這語氣,他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見到獨孤笑愚呢!
「該做的你都做了?」獨孤笑愚笑吟吟地刷開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
「你確定?」
司徒岳僵住了。「我……我……」
獨孤笑愚懶洋洋地踱開幾步!肝艺f,妹夫!
沒想到會叫到他,慕容羽段怔了怔。「大哥?」
「當年默家那場滅門慘禍的真相,我想你并不知情吧?」應該沒有任何人知情吧?既然大家都已認定是默家謀害七大門派掌門人的,誰會再去追究事實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是不知情!
「那么,既然慕容家也被默家牽累到,我想你應該有權利知道……」
慕容羽段呆了呆。「大哥知道?」
獨孤笑愚頷首,「老早就知道啦!」說著,他闔起扇子,兩手背負在身后,一邊踱步,一邊開始述說!府斈辍
長時期以來,武林白道之中,除了七大門派之外,就數五大世家最為顯赫,而五大世家之間也來往地頗為頻繁、友好,不是磕頭結拜,就是喜結秦晉之好,不然也是至交好友,關系相當密切。
但到了當年那一代,情況開始改變了,因為默家與司徒家的少主人同時愛上了當時的武林第一美女:柳飄仙。
不過,一女只能配上一男,而柳飄仙挑上了默家少主人。
一般來講,心胸寬大的男人就該退開一邊,默默地祝福他們,但度量狹窄的司徒家少主人卻不是,他表面上仍與默家少主人交好,暗地里卻定下了奪取柳飄仙的惡毒計劃。
五年后,七大門派掌門人接連被謀殺,所有證據直指向默家,于是默家被整個武林追殺,殊不知這一切全都是司徒家少主人搞的鬼,他以為能藉此除去默家所有人,包括默家少主人。
除了柳飄仙。
屆時,他將以護衛之姿保住柳飄仙,而柳飄仙也定然會以感恩之心改嫁給他,這么一來,他的計劃就成功了。
料想不到的是,跟默家毫無交情的慕容家竟會橫里插上一手,竭盡全力幫助默家逃避追殺,以至于他不但無法以最快的速度追捕到柳飄仙,甚至還因此而使得柳飄仙有機會和默家少主人自刎殉情,致使他功敗垂成,一無所得。
因此,他才會將滿腔不甘心的怒火改而發泄到慕容家,不但暗中派人破壞慕容家的琉璃窯,又暗中阻擾慕容家的生意,直至慕容家傾家蕩產,最后再以低廉得幾近可憐的價格收購慕容家的產業,逼得慕容家不得不走避他鄉……
「當年的司徒家少主人確實做得很隱密,為了天衣無縫地安排整個計劃,他更耐心地花費了整整五年的時光,不過……」獨孤笑愚冷冷一笑!竻⑴c人可不能算少,人一多,秘密就很容易變成不是秘密,事實真相終究還是被我二嬸兒挖掘出來了!」
慕容羽段聽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一場武林劫難,包括七大門派掌門人被殺與默家滅門血禍,竟然只是因為一個男人的嫉妒與私心?
為了……一個女人?
「三十年前,司徒家傳出司徒老爺子病逝,其實不然,他是被我二嬸兒逼得不得不自殺謝罪的!躬毠滦τ蘼龡l斯理地繼續往下說。「按照七閻羅的習慣,司徒家一家子應該都是逃不掉的,可偏偏二嬸兒就是心軟,在那個罪魁禍首跪地一再哀求之下,她承諾不殺他的家人,但……」
他轉眸朝司徒岳看去,后者愧然垂首。
「他兒子必須將事實公諸武林,不為默家,而是為了慕容家,并且要將得自慕容家的產業盡數還給慕容家,當時他兒子一口便應允了。誰知道……」
他定定的望住司徒岳,唇角溢出輕蔑的冷哼,司徒岳更是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七閻羅一退出江湖,令尊為了爭取武林盟主之位,竟然不顧自己的承諾,繼續將事實隱瞞下來,以為事情可以就此不了了之。而你……」
司徒岳抖了一下,冷汗早已濕透了內衫!肝抑懒钭鹨褜⑦@件事全盤告訴過你,以防七閻羅再找上門來,但你在令尊過世后,同樣想裝作不知情,打算就這樣混過去……」
司徒岳猛然抬起頭來,「我是……」想為自己辯解。
但獨孤笑愚根本不想聽他的廢話!溉绻皇俏襾碚夷,你會將慕容家的產業還給他們嗎?不,你不會,否則早在令尊過世之后,你就應該立刻還給他們了!」
司徒岳張著嘴,卻想不出任何可以為自己開脫的辯解之詞來。
「現在,我只要你一句話,你究竟打算如何?」獨孤笑愚毫不容情地下最后的通牒。
「我……我……」司徒岳咽了口唾沬,臉色愈來愈偏綠,「可這件事一旦……一旦一公布出來,司徒家的聲譽定然會毀于剎那間,而……」在獨孤笑愚愈來愈凌厲冷冽的目光中,他掙扎著想把話說完,「那件事已……已經過去那么久,實在不需要……不需要……」說不下去了。
「很好,既然你不打算履行令尊的承諾,那么……」獨孤笑愚笑咪咪的地點了點頭!妇褪且覀儼凑掌唛惲_的規矩來啰?」
七閻羅的規矩?
滅門?! 司徒岳駭然抽了口冷氣,「不!」他驚叫,由于太過于恐懼,聲音尖細得跟女人沒兩樣,聽起來實在很刺耳。
「不?」獨孤笑愚懶洋洋的搖著扇子。「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打算如何?」
「我發誓,我一定會將事實真相公諸于武林!」司徒岳急得用吼的,就怕慢一步,全家就被判定死刑了。
「很好,什么時候?」
「等我……準備好……」
「嗯?」
一個陰森森,飽含威脅性與冷酷狠毒的字音,駭得司徒岳差點當場昏倒,立刻改變回答。
「我會盡快,盡快!」
「多快?」
司徒岳僵窒片刻,終于深深嘆了口氣,放棄掙扎了。
「明天!
聲譽再如何重要,也沒有老命重要呀!
這時,慕容羽段終于明白獨孤笑愚為何堅持要他把女兒帶來了,因為,岳母把這件事交給了默硯心處理,而默硯心又已嫁給他,所以現在是慕容家的人了,只有他的女兒是默家的人,才有權利代表默家出面。他的女兒,是來討債的!
時不時的,慕容羽段瞥一下獨孤笑愚。離開鳳陽府已經二十幾里路遠了,他還在瞥。時不時的,慕容羽段瞄一下君蘭舟。都停下來打尖用膳了,他還在瞄。
君蘭舟無動于衷,獨孤笑愚卻忍不住了,慢吞吞的放下碗筷,慢吞吞的對上慕容羽段那雙若有所思的眼神,慢吞吞地開口。
「我說,妹夫!
「大哥?」
「你到底是有話要問,還是怎樣?」
「我?」慕容羽段怔了怔。「沒有!」
「沒有?」獨孤笑愚端起茶盅來輕啜一口!改悄愀陕镆恢笨次矣挚刺m舟?」
「這……」慕容羽段猶豫一下。「我只是很意外,有點,呃,吃驚,沒想到大哥、二哥竟然是七修羅之二!挂郧八皇莻單純的漁夫,跟武林毫無關系,自然對江湖上的事一無所知,但如今,他也算是在江湖上跑過的人了,像七閻羅和七修羅那種跺跺腳就可以把整個武林震翻滾兩圈的人物,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這回換獨孤笑愚呆了呆!改悻F在才知道?」
慕容羽段頷首。「在司徒家聽大哥所言,我才知道!
「我的天哪!」獨孤笑愚不敢置信的低呼。「沒想到你竟然這么遲鈍!」
「大哥又沒有說!鼓饺萦鸲螢樽约恨q駁。
「這種事還用得著明言嗎?」獨孤笑愚啼笑皆非的搖搖頭!改切〕幠?她不也是,你為什么不看她?」
「硯心?」慕容羽段似乎有點困惑地看一下身邊的妻子!杆俏业钠拮,天天都在看,為什么要特別看她?」
「對,她是你的妻子,但也是七修羅之一!」
慕容羽段沉默一下。「她是我的妻子。」
獨孤笑愚翻了翻眼。「是是是,她是你的妻子,不必再重復了,大家都知道,可她也是七修羅之一嘛!」
「她是我的妻子!鼓饺萦鸲斡种貜。
「對,對,」獨孤笑愚有點不耐煩了!杆,但……」話聲驟爾中斷,獨孤笑愚忽有所悟地看看慕容羽段,又看看默硯心,再看回慕容羽段,臉上驀而掠過一抹恍然之色,總算明白了。
默硯心是慕容羽段的妻子。
對慕容羽段來講,只有這一點是最重要的,不管她是七修羅中的啞修羅,或是王母娘娘的干女兒、閻羅王的小么妹,那些都無關緊要,他也不在乎。
她是他的妻子,只有這個事實才是他唯一放在心上的。
他不會因為她是七修羅之一而怕她,也不會因為她是啞修羅而利用她,更不會把七閻羅牽扯出來。
因為,她只是他的妻子。
不自覺地,獨孤笑愚勾起一紋欣慰的笑意,現在他終于能確定,小硯妹妹嫁對了丈夫,她的未來將是幸福的。
「小硯!
默默地,默硯心揚起眸子來,獨孤笑愚舉起茶杯來對她敬了敬。
「妳嫁了一個好夫婿喔!」然后,令所有人震驚地,默硯心再次打破自己的慣例,未滿三年,她又開口。
「我知道!乖缰浪麜莻好夫婿了,不然,她才不嫁給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