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場邊有一個人卻怔忡地回不了神,另一個則激動的嚷道:“國公爺!您瞧那箭法……怎么會與將軍如此相似?!這么可能?!”
激動嚷嚷的是夜飛,回不了神的是定國公,他恍若未聞,孫石玉顯擺的那手高明箭術,看得他身軀一陣搖晃,雙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靖兒的騎術、箭術、劍術,自幼開始便是他親自教導,那后箭直射前箭、破尾直中鵠心的絕技更是靖兒八歲便會的技法,大宣王朝除了他的靖兒,誰還會如此絕妙箭法?他激動不已的注視著場中的孫石玉,不料對方卻朝他的方向看了過來,還對他微微頷首,令他再也說不出半字挑剔的話來。
還有一個人也目不轉睛的看著孫石玉,那便是駿王府的海蓉郡主,她明亮的眼眸發出熠熠的亮光,一張羊脂玉般吹彈可破的臉蛋甚為嬌美,適才孫石玉展現的風采已深深折服了她。
“父親,女兒瞧這蘭陽王世子挺好,怕是不輸那衛將軍呢!彼獣远▏c她父親議親,屬意她當兒媳,但后來便不了了之,怕是衛將軍不滿意她。
哎呀,真沒眼光,她莫海蓉可不是那種嬌嬌女,沒來提親是那人的損失,也幸好婚事沒議下,否則她現在可就成孀婦了。
“好有什么用?”駿王淡淡地道,“前不久才在太后做主下,娶了左相府的千金為世子妃。”
莫海蓉嘻嘻一笑,“那又如何?”
她一雙靈動的眼眸,饒有興趣地看著場中的孫石玉,那俊朗的身姿和容貌,真是沒一點像不久前還快死去的人,如此美玉,之前是藏在哪里了,怎么如今才露出鋒芒?孫石玉自然是不知道有人在打量他,他的視線從定國公身上移開,迎視著朝他奔來的嬌小身影。
“相公!”杜福兮早已放下箭靶,歡快地朝孫石玉奔去,而春芳卻是臉色煞白,腿軟地癱坐在地上站不起來。
“你這蠢女人,再不許這么做!睂O石玉輕撫她曬得通紅的小臉,愛憐之意不言而喻。
她柔荑搭在孫石玉的寬肩上,輕巧地踮起蓮足,附耳問道:“今日你顯露了這一手射箭絕技,雖然是超帥的,但你不怕打草驚蛇,讓姓孟的對你起了防備之心嗎?”
孫石玉一笑置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便是要引得他不安!闭f罷便伸手將她微微凌亂的發絲塞回耳后。
席上,王妃笑著對王爺說:“瞧瞧他們倆感情多好!
王爺回了王妃一個笑容,又有些感慨地道:“玉兒有此射箭功力,我這個父王卻全然不知,真是失職,我應該多關心玉兒才是。”
王妃嫣然一笑。“不怪你,素日里皇上交辦你的差事多,忙起來沒日沒夜的,自然無法面面俱到了!
王爺不經意的問道:“夢君,你可知道玉兒是何時練射箭的?”
“不知呢。”王妃一笑,“這孩子定是想給咱們一個驚喜,跟暗衛們偷偷練的!”王爺沉吟起來。王妃不懂武功,不知如此射箭功力非一朝一夕能練成,那得要數年日積月累的不間斷才能那般爐火純青,況且王府里又沒有射箭場,他是在何處練的?
“王爺,玉兒行事鬼祟,練成射箭之技無人知曉,真是荒唐,今日還在皇上、太后面前強出頭,得罪定國公和未來的大將軍,回去之后王爺非要好好責罰他一番不可。”嚴側妃不悅地道。
今日可讓那病貓出盡了風頭,看皇上和太后那一臉滿意的樣子,不會真讓病貓入軍營吧?
“側妃何出此言?”王妃板起臉面,臉上沒有了笑意,嚴肅地道:“玉兒有此進取之心,你該當為他高興才是,怎么反而說要責罰?本妃可想不出玉兒哪里需要被責罰,任何人想要動玉兒一根手指頭,本妃絕對不饒!”
王妃第一次將話說重,向來溫和的她,罕見的搬出自己的妃位壓人,說明她才是蘭陽王妃,她的兒子是蘭陽王嫡子,也是世子,不容他人說長道短。
嚴側妃被說得一張臉拉不下來,捏著帕子的手指關節緊得泛白,說明心中忍著極大怒意。
“側妃也只是說說,你何須動氣?”王爺忙打圓場,又狠狠瞪了嚴側妃一眼,讓她閉嘴。
他又陪王妃說了一會子話,王妃的心情才總算好了起來。
此時杜福兮不知又在跟孫石玉問些什么,好像是要他教自己射箭,又輕輕摸了摸皇上賞的那把金青銅雕花長弓,像在摸黃金似的,一臉的想占為己有,看得王妃想笑。
她寬慰地看他們,溫柔地喚道:“玉兒、福娘,快回來喝點涼品消暑,莫要曬昏了!
皇上的目光有片刻停留在蘭陽王妃身上,直到皇后的聲音響起,“皇上,是否要擺駕回宮了?母后不能一直在這兒吹風呢!
皇上回過神來,對皇后點了點頭,“皇后所言極是,擺駕回宮吧!
太后壽宴后的隔日,駿王妃便進了慈寧宮見太后,陪伴太后用膳,在慈寧宮待了一個時辰才離開,稍晚,太后親自擺駕到肅心殿見皇上。
肅心殿是平日里皇上下了朝看奏章的地方,太后從未到肅心殿打擾過他看折子,因此見到太后過了掌燈時分還親自前來,皇上也很訝異。
“母后怎么來了?有事差人來喚兒子過去便成。”皇上忙擱下奏章,將太后迎到軟榻上坐下。
“今天駿王妃來探望哀家,送了一份大禮呢!碧竺佳酆Φ卣f。
皇上也甚感興趣,笑問:“是什么大禮,居然能令母后如此歡喜?”
昨天的壽禮之中,貴重的賀禮不在少數,母后也只拿了玉兒媳婦送的紙扎星星回慈寧宮把玩,其余皆收入庫房,想來駿王妃今日送的大禮肯定極為別出心裁,才令母后不但收下,還急著來與他說。
“海蓉那孩子對咱們玉兒有意思呢。”太后滿臉欣喜地說。
皇上一愣,“海蓉嗎?”
“是啊!碧笮Φ!澳呛⒆有宰佑懴玻偸切δ樣,天大的事也能笑著揭過,與其他個王府的郡主相比,哀家很是喜歡。”
皇上遲疑了一下,“可是母后,玉兒已經有福娘了!
“那不打緊!碧笮α诵φf道,“駿王妃說,海蓉愿嫁玉兒為平妻,瞧瞧,那孩子是多喜歡咱們玉兒才會甘為平妻啊,她可是駿王的嫡長女,駿王府的掌上明珠啊!
皇上眉梢微動!笆菃?”
“嫁為平妻是海蓉自個兒說的,斷沒有反悔的道理。”太后催道,“這件事不能拖,免得海蓉改變心意,駿王對玉兒是多大的助力啊,那是左相遠遠不及的,這點皇帝應當更為清楚。”
“若駿王能成為玉兒的岳丈,那自然是好的!被噬纤剂苛似獭!叭粲駜赫嬗行那笕」γ敲锤枰E王的相助!
“就是這個道埋!碧箜槃菡f道:“若哀家和皇上不為玉兒打算,誰人會為玉兒打算?委屈那孩子了,咱們得補償那孩子啊!
皇上略一沉吟,“怕是對左相不好交代,畢竟當日沖喜是母后的旨意,對于命在旦夕的玉兒,左相一點意見也無,玉兒又當真在福娘過門后身子大好,福娘可說是立了大功,現今迎福娘過門還未一年,不免有過河拆橋之嫌!
“這點皇上便不必擔心了!碧蟛灰詾橐獾氐,“哀家看福娘那孩子是個聰慧的,定能容人,何況雖為平妻,還是以福娘為原配,再說了,未來還會有世子側妃與其他妾侍為玉兒開枝散葉,未來玉兒可是正經的蘭陽王,屆時有福娘和海蓉齊心為玉兒掌著王府后院,哀家也就放心了!
“那么就由母后做主吧!”想到福娘與海蓉齊心為玉兒掌家的畫面,皇上便也沒再多說了。
待太后離開,皇上又繼續在肅心殿看奏章看到極晚,或許是還有心事擱在心頭,以至于看的時間雖長,但看的奏章卻不多。
“皇上該回寢宮休息了!惫ER提醒道。
皇上擺了擺手。“再一會!
郭福臨彎著腰退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皇上這才吩咐擺駕回寢宮。
皇上一踏出肅心殿,便在濃濃夜色中看見皇后那秀麗的身影笑著迎了上來一后面跟著的一串內監宮女則停在原地。
皇上有幾分詫異,隨即掩去!盎屎笤趺丛谶@里?”
“在等皇上呢!被屎笙仁枪硇辛藗禮,然后走上殿前的臺階,親自將一件披風系在皇上肩上,笑逐顏開地道:“臣妾想陪皇上走過御花園。”
皇上溫和地看著她!耙股盥吨兀屎笤趺床唤腥送ㄖ?在這里傻傻地等。”皇后柔婉地道:“皇上在處理政務,臣妾怎可打擾?”
“下回若再起這興致,便讓人通知朕一莫在外頭等。”皇上臉上是溫潤的笑意,欣然接受她為自己系上披風,輕撩起披風撫了撫!斑@繡工好是精致,難道是皇后親自繡的?”
“皇上笑話臣妾呢!被屎笮Φ脺赝。“臣妾的繡工不好,比不得柔妃的巧手,倒讓皇上見笑了。”
皇上嘴角含笑!半抻X得挺好!
皇后看著他的笑容,心里一緊,又連忙綻了個笑容,湊趣地道:“那么臣妾再給皇上繡個小香包!
兩人說說笑笑,相偕著往御花園走過去,幽幽月色下,后面跟著兩人的內監宮女,不敢太靠近卻也不敢離太遠的隨行著。
皇后氣度雍容,只談后宮嬪妃之間的小事,當年那個烈性如焰、不服輸的定國公府什么事,就說要聊聊,要打發她走嗎?”
杜福兮伸了伸懶腰!罢埶狡珡d坐吧,我這就出去!
自從孫石玉在宮里露了那手箭術,挫了孟不群的銳氣后,京里便開始流傳著蘭陽王世子甚得皇上看重,甚至是皇上有意任命蘭陽王世子為元帥的小道消息,她這個從前沒沒無聞的世子妃,人氣瞬間暴增,每天都有哪一府、哪一門的夫人女眷遞名帖要來拜會她,她收禮收到手軟。
“何姨娘今兒個怎么會來?”杜福兮到了偏廳,吩咐桃花沏壺茶,又上了一盤點心。
“世子妃,姨娘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丨如今你身分不同了,日日客似云來,姨娘沒正經事也不敢來打擾你!焙我棠镄τ,說得直白。
杜福兮倒也喜歡這樣直來直往的個性,勝過猜不透的肚皮心肝。
她笑道:“何姨娘有什么事,直說便是!
“世子妃,我聽說皇上要給世子官職了!焙我棠镅坳嚢l亮地說。
“真的嗎?!”杜福兮訝異的輕呼了聲。她這驚訝可不是假的,她是真的沒聽說啊。何姨娘朝她眨眨眼,“你也無須瞞著姨娘,如今世子比贏了那孟副帥,是京里人人都知道的事,皇上要給世子官職也是理所當然的!
杜福兮笑著擺擺手。“何姨娘,這事兒我真不知啊!
“好吧,你說不知,姨娘便當你真的不知好了!焙我棠锖龅貕旱土寺曇粽f道:
“姨娘是想,若喬哥兒能跟在自己兄長身邊做事,將來也可以謀個一官半職,那姨娘我就真真心滿意足了!
這是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啊,杜福兮有些為難地道:“何姨娘,這事我現在真不能應了你,但我答應你,若相公真任了官職,我會請他讓少喬跟在他身邊做事,但若相公不肯,那我也沒法子!
何姨娘忙道:“只要是你開口,玉兒一定允的,瞧著他就是疼你的,不像我,在府里人微言輕,說個話都沒人聽……”說到最后,竟是有些黯然了。
杜福兮有些惋惜地看著何姨娘,還是個中年美婦呢。不過何姨娘在府里確實是人微言輕,她看王爺都將重心放在王妃身上,連嚴側妃都很少搭理,更遑論何姨娘了,既是得不到王爺的寵愛,在府里自然沒地位。
“喝茶吧,何姨娘。”她不想何姨娘在這里感傷自我紅眼眶,便拿了塊月餅給她。
“這叫月餅,剛烤好的,你嘗嘗!
何姨娘咬了一口,拿在手上看了好一會兒,贊嘆道:“你啊,巧思可真多,難怪王妃疼你了。”
“母妃對什么人都一樣那么好!倍鸥Y庥芍缘卣f。
何姨娘感慨道:“是啊,王妃心慈,見雨打落了幼鳥,還親自拾回房里養呢,連我這等卑賤的丫鬟都視我為親姐妹,這世間再也沒有王妃這樣好的人了!
杜福兮似笑非笑地瞅著何姨娘!昂我棠铮阋埠芎冒,是個疼愛兒子的母親。”
何姨娘頓時臊紅了臉。“我哪有好?若不是我這個娘出身微賤,喬哥兒也能同世子一般得到太后的疼愛,都是太后的孫子,可是喬哥兒就連慈寧宮也沒進去過……哎,瞧我這張嘴,說這些做什么?”她忙從懷里拿出一個用帕子包著的東西來,打開帕子,是個精巧的粉色香包。
她怪不好意思的說:“這是我自己繡的香包,不值錢的東西,一片心意罷了,世子妃,希望你能收下,不要嫌棄!
杜福兮眼睛一亮,忙拿起來看!霸趺磿訔壞?這繡工多好。
香包上不繡仕女愛的花草鳥,反而繡了一只可愛的小兔子,她前世剛巧是屬兔的,因此越看越是愛不釋手。
“瞧你這孩子,好像是真心喜歡呢!焙我棠锟粗哺吲d,眼神就如同在看自己小輩般的親近。
杜福兮嫣然一笑,“是真心喜歡啊!何姨娘,你有得閑便再繡幾個給我吧!我想輪著戴呢!”
她立馬將香包系在腰間,有股淡淡的香氣,味道似她前世很喜歡的白麝香,聞著很是舒服,等姨娘再繡一個,她要讓世子也戴上,這便叫情侶香包……
想到這里,她驀地噗哧一笑,覺得很逗。
何姨娘也不知她在笑啥,看她神情似乎真的很喜歡那香包,她決定回去后再多繡幾個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