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就像咒語般狠狠地釘住他,讓他一動也不敢動,他看著她盛著淚光的眼眸,看見了一絲往昔曾經(jīng)見過的柔軟,但還有更多的是悲傷,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就是那個令她感到傷心的兇手。
“不要讓我真的恨你。”
她所說的話在他的心里回響著,讓他忍不住心里開始有了期待,她的意思是現(xiàn)在的她并非是真的恨他嗎?!
烏天耀遲疑地朝她伸出手,卻又驀然停在半空中,恐懼在這個時候不自覺地爬上他的心頭,就算她說現(xiàn)在不恨他,但如果他輕舉妄動的話,她是不是就會真的恨他了呢?
不!他不要!他不要她真的恨他!
胡荼靡掙開他的箝制,強忍著在眼淚掉落之前走開,她走出房門,想要一個人單獨安靜,卻在這時,胡二娘出現(xiàn)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終于讓我逮到你一個人落單的時候了!”
“二娘……”她低叫了聲,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往身后兩側(cè)望去,只見身后一片空蕩,當她再回頭看著胡二娘時,臉上的表情多了一絲戒備。
“找個可以單獨說話的地方!焙锢湫嫉目谖牵蝗绠斈暝诤視r對荼靡的頤指氣使,“我有些話要跟你說,你可別拒絕我,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這個有孕在身的人會不會發(fā)生意外!
聽到她語帶威脅,胡荼靡雙手按住圓滾的肚子,后退了半步,表情猶強作鎮(zhèn)靜,“我真想讓爹親耳聽聽二娘剛才說的話,他一直以為你只是嘴上不饒人,其實心地不壞,卻不知道你心里比蛇蝎更狠毒!
“你這丫頭!”胡二娘揚起手想要教訓(xùn)她的伶牙俐齒。
“二娘最好住手!”胡荼靡冷冷地開口,發(fā)聲制人,“這里是烏家堡,不是胡家,要是你敢在這里動我一根寒毛,我敢保證你絕對沒命走出烏家堡的大門,你如果不信,咱們走著瞧!”
說完,她揚起纖手,指著東邊小半山上的小閣,“那個茶齋一向少人涉足,二娘要說話,咱們可以過去那個茶齋,但你先走,我隨后跟著。”
“怕我會對你下手?”胡二娘冷笑道。
“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胡荼靡定定地看著面前的人。
胡二娘被她的氣勢壓得說不出話,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綠,最后她只能氣呼呼地哼了聲,轉(zhuǎn)頭率先往小閣步去。
東邊半山上的茶齋平時確實人跡罕至,但是自從她嫁進烏家堡之后,冬日時分經(jīng)常利用這個茶齋當書房,會在這里煮茶閱讀,所以崔嬤多派了一個丫,每天午后約莫這個時分就會過來添水帚掃,替她送茶點。
“我看你這肚子,應(yīng)該隨時都會臨盆吧!”胡二娘故意挑了主位坐下,眼光打量著坐在另一端的荼靡。
“是,大夫說約莫就這幾日了,可能早些,也可能會遲一點,畢竟是生第一胎,誰也說不準!
胡荼靡轉(zhuǎn)眸望著窗外,她一直都很喜歡這個位置,傍著小山的高度,讓她可以從這面窗子看見大半個烏家堡。
“我想你自己也應(yīng)該心知肚明,別說你現(xiàn)在懷著孩子,等你分娩之后,少說還要等上一段時間才能服侍相公,如果你夠懂事的話,應(yīng)該知道要替自己的相公安排吧!”
“二娘有話就直說吧!我聽著!彼彳浀纳ひ衾涞覐娜荩幌肜^續(xù)跟對方兜圈子。
“不愧是烏家堡的當家主母,荼靡。∧阊巯驴烧媸墙穹俏舯攘。”胡二娘揚唇笑笑,聳了聳肩,“好,那我直說了,我想讓牡丹進烏家堡。”
聞言,胡荼靡挑了挑眉梢,“二娘想讓牡丹進烏家堡做什么?”
“你別擔心,我沒想讓牡丹搶了你的位置,我想讓牡丹進烏家當小妾,當然了,如果她夠爭氣,讓烏家天爺想給她扶正,那可就另當別論了!闭f著,胡二娘呵呵地輕笑了起來,似乎覺得這事不難,只是遲早的問題。
“本來呢,我是想讓桃花先試試,不過,她是被蘇家休離的小妾,我怕天爺嫌棄她是殘花敗柳,所以無論我怎么想,都覺得牡丹比較合適,荼靡,如果你夠懂事的話,應(yīng)該知道要替相公安排吧!眼下就有一個最好的人選,我想心里應(yīng)該清楚才對,畢竟這段時日相處下來,我可以看得出來天爺也對咱們家牡丹有意思,你可不要因為妒嫉而壞了牡丹的好事!”
胡荼靡再也坐不住,站起身,轉(zhuǎn)眸淡定地看著胡二娘,“你剛才所說的事,我只怕做不了主,如果你想讓牡丹嫁進烏家,應(yīng)該要去問那個要娶她的人才對,只要他點頭答應(yīng),我沒有意見!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烏公子決定要娶我們家桃花或牡丹任何一個人,你都不會有意見,也不會反對嗎?”胡二娘面露驚喜,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
“是,就是這個意思!
“那好,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不是二娘逼你的!以后,就算你后悔了,我也不許你收回今天的話!”胡二娘見目的達成,一刻也不想多留地帶著滿意的表情起身離去。
終于只剩下獨自一個人,胡荼靡渾身沒了力氣,閉上眼眸,輕喟了一口氣,卻在這時聽見了腳步聲由遠而近來到面前,她以為又是胡二娘不死心回來,冷淡地開口道:“我跟你已經(jīng)無話可說……”
“但我有話要跟你說!睘跆煲统恋纳ひ衾渲亮藰O點,他看見她驚訝地睜開雙,似乎沒料到他會出現(xiàn),“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就真的那么迫不及待想離開,所以那么快就想要安排另一個女人來替代你的位置嗎?”
“我沒有這種想法,我說一切由你決定!彼酒鹕硪x開,卻才走沒兩步就被他高大的身軀給擋住。
“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絲留戀嗎?你真的要我娶你的姐妹為妻?”烏天耀看著她的神情有一絲痛心。
“你想娶誰,我管不著,反正,我遲早是要離開的,烏家堡需要新的女主人持家,替你打理家業(yè),只要你能認可,那名女子可以是任何人!
“我以為,你對我至少有一點在乎!彼恼Z氣之中有著指責和埋怨,“我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無情。”
“你真的好滿不講理!彼噲D讓自己平靜看待,卻仍舊是被他激起一絲怒意,“你想要與誰在一起,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我受夠了!烏天耀,我真的受夠了!”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的感受,真的將她當成他的妻子,為什么他竟敢在她的面前與另一名女子調(diào)情說笑呢?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怎么會一次又一次傷她的心呢?!
“我再問你最后一次,回答我,難道,你真的對我一點都不在乎了?就連最后一點夫妻情分……都已經(jīng)沒有了嗎?”他直勾勾地瞅著她,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她咬著嫩唇,沒讓自己的眼光避開他的盯視,但這是她提起全身力氣能做的反抗,她說不出話來,一顆心就像被絞著似的,痛得她說不出話來。
“你不說是嗎?不說就是默認了?”驀地,他揚起一抹含著嘲諷的冷笑,“是了!你怎么會對我還有情分呢?一直巴不得快點離開烏家堡,這樣的你怎么可能會對我有感情呢?”
說完,他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她,高大的身影盛滿了高張的怒焰,背對著她,像是不肯再多看她一眼。
“不是……事情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她嚅動著唇瓣,閉上雙眸想要開口說話,逃避著不想看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背影。
驀然,一陣像是快要劈開她身子的疼痛襲上,她跪倒在地上,雙手按住隆起的肚腹,雙肩不自禁地瑟縮起來,“痛……好痛……”
聽見身后跪地的聲音,以及她喊疼的虛弱嗓音,烏天耀轉(zhuǎn)身回,看見她臉色慘白地跪倒在地,顧不得在與她嘔氣,飛快地在她的身畔跪下,有力的長臂扶起她,“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告訴我,你哪里不舒服?”
“我的肚子好痛……真的很痛……”胡荼靡咬住嫩唇,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一陣接著一陣襲上的疼痛浪潮,讓她險些喘不過氣,纖手緊緊地捉住他寬大的手掌。
此刻,在她心里的無助讓她再也不能偽裝堅強,想要在他的身上尋求依靠,但被疼痛折騰得說不出話的她,只能不停地搖頭,眼淚直掉,像是在說要他不要離開,也像是在求他不要再逼她。
“來人!”烏天耀渾厚的嗓音幾近咆哮,他一雙強健的手臂牢牢地抱著她,這一瞬間,他既心痛又慌亂,一種名為“恐懼”的心情寒透了他的心扉,“快!來人!快去找大夫!”
該死!他怎么就是學不會教訓(xùn)!明明就警告過自己千萬不要再與她逞口舌之快,怎么一時被氣昏了頭,就忘記與自己的約束呢?
“你不可以有事!荼靡,你千萬不可以有事!彼幕乓鈦y地撫著她蒼白的臉蛋,不斷地俯首親吻著她,“以后我一定不會再犯了,我向你保證,以后我絕對不會再跟你逞一時意氣,所以你一定要平安無事才可以!
胡荼靡長睫微掀,瞧見他憂切的眼神,她吞了口唾液,強忍住身子里如撕裂般的痛楚,才正想開口,又被他給出聲打斷。
再下一刻,她感覺身子被騰空抱起,胡荼靡仰起眸光,在疾步之中,她只能看見他線條堅毅的下頷,這瞬間,她心里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她把這個男人給嚇壞了!
她伸出纖臂想要觸摸他的面容,想要安慰他,想說自己其實沒事,但又一陣襲上的痛楚讓她疼得咬牙瑟縮。
最后,她只能無助地在他的懷抱里,咬著嫩唇,眸子里盈滿了淚光,卻不知道充滿胸口的心酸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