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從空中降落,緩緩地滑行過紐約的機場跑道。
沈熙文隨身的行李不多,一路排隊等候,許久才走出了海關(guān)檢查臺。
出口處早已擠滿了等候接機的人群,有人拿著白色的紙牌,上面寫著要接機的人名,有人伸長了脖子等待久未謀面的親人。
沈熙文背著旅行袋和拖著一個小型的行李箱,站在不顯眼的地方靜靜地觀看所有的人。
杜爺爺已經(jīng)連絡(luò)過了紐約方面的朋友,請人在紐約等沈熙文的到來,并且安排她到杜仲揚的公寓安身。
“沈小姐!沈小姐!你就是沈熙文小姐吧?”
一個看似二十五、六歲的瘦高男人,長相十分清俊,在入秋的紐約穿著一件最尋常的擋風夾克,綻開親切的笑容,在她的身后點了點她的肩膀問。
沈熙文回頭驚喜的說:“我就是。”
她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這為了愛情走天涯的勇氣,幾乎在她走下飛機的那一剎那,就全都要瓦解放棄。
為了愛情需要多大的勇氣呢?一個從未出過國的女孩,為了尋找愛人,只身來到了一個語言文化完全不同的異國。當她一腳踏入了這個完全陌生的國度,她開始感到害怕……前所未有的恐懼襲擊而來。
如果找不到仲揚要怎么辦?
如果仲揚發(fā)生了意外,她要怎么辦?
如果仲揚出事了,她又能怎么辦?
沈熙文毫無把握,毫無自信能夠處理這些如果,她根本不知道下一步的計劃是什么?所有的疑惑和不安,全都只仗著對杜仲揚的感情而支撐下來的。
“沈小姐,我是李律師的助手,我叫得安。我們走這里——”男人自我介紹,紳士十足的拿起沈熙文的行李,手指著前方帶路。
“哦!謝謝你來。”李律師是杜爺爺?shù)睦吓笥,杜爺爺打電話求助,請朋友們四處打聽杜仲揚的下落。李律師是個有名氣的大障師,幾乎每天都要出庭應(yīng)付官司,只好請自己的助手幫忙沈熙文。
“別客氣,我老板交代的事情,我一定會盡力做好。車子就在前面,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我先帶你到杜先生的公寓!
沈熙文下了飛機就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了,她彷徨無助,得安的出現(xiàn)顯然是個得力的助手,能夠替她找到杜仲揚。
一個多小時后,車子行駛到中央公園西區(qū)的舊建筑前面,雖然看似老舊但還是有著當年優(yōu)雅風格,整棟大樓有八層樓,住著約二十多戶的中上家庭和單身貴族。
“這里就是費克斯公寓,整棟大樓都是杜仲揚的。我聽說八年前杜先生從一個退休的老先生手中買下來,經(jīng)過他的整修,現(xiàn)在是炙手可熱的公寓!钡冒埠蜕蛭跷淖呦萝,站在大樓前面。
沈熙文仰起頭,陷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里。
這里是杜仲揚在紐約的家,一個她從來無法想像和接觸過的地方。或許杜仲揚就在咫?yún),她屏住了氣息,此時此刻從來沒有讓她如此期待過。
沈熙文走上臺階,拿出口袋里面的一張紙條,上面是這棟大樓的地址和入口的密碼。
沈熙文和杜爺爺在杜仲揚房間的抽屜里面找到了這棟公寓的所有資料,里面還有一副備份的鑰匙,還有他在紐約和其他地方投資的細目。沈熙文不懂那些難懂的契約文件,只有抄下地址和資料。
她按了按紙上的數(shù)字,大門應(yīng)聲而開。
他們走向電梯前面,古典帶有優(yōu)美線條的電梯鐵門,沈熙文不熟悉如何操作,得安大步走上前,推開了電梯前的鐵門,他先踏入電梯內(nèi)等待沈熙文,兩人一同來到了最頂樓。
沈熙文看了看門牌號碼,拿出鑰匙打開。
得安隨后拿著行李放在大廳,他很快地走到其他房間看看,確定整個公寓里面只有他們兩個人。
沈熙文的思緒混亂,她還來不及環(huán)顧四周,得安走出房間,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說:“好了!你先休息,四處看看,或許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我明天一早八點到門口等你,我可以帶你到幾個朋友那里幫忙尋找杜先生,我的老板也會托人打聽消息,必要的話,我們可能要報警。你放心——杜先生不可能失蹤的!
“報警?失蹤?”這些字眼第一次鉆進了沈熙文的腦中,第一次她感到除了找不到杜仲揚的緊張之外,又多了一項恐懼的感覺。
沈熙文又道了聲謝,她望著得安走出門外,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倏然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真正是一個人了。
她呆呆地立在玄關(guān),希望聽到公寓里面能夠傳來一些聲響,她開始注意到公寓里面的擺飾。
觸目所見的就是擺在客廳里面一組深藍天鵝絨沙發(fā),墻邊有個中國式的暗紅酒柜,地上還鋪著搶眼的印度毛毯,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先到哪一個房間查看才好。
沈熙文的腳步還來不及移動,突然門外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喀!”沈熙文看著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心幾乎要跳出了胸口。
大門倏然打開了!
客廳內(nèi)兩個女人驚訝地望著彼此。
“你是誰?怎么會在這里?”打開大門的女人,手握著一大串的鑰匙,挺直地站在那里大聲詢問。
沈熙文還在震驚中,張大眼睛看著這個五官艷麗的東方女人,說著一口字正腔圓的中文。沈熙文囁嚅地說:“我……”
我是杜仲揚的誰?我能夠說我是誰?沈熙文在腦中尋找適切的答案。
未婚妻嗎?杜仲揚只是在離去的前一天送她一枚戒指,他們之間婚約的關(guān)系還沒有正式公布過。
女朋友嗎?她和杜仲揚不過才交往三個月,或許他在紐約的朋友都還沒有聽過有沈熙文這樣的女朋友呢!
“你是怎么進來的?”眼前的女人得不到答案,眼眉間已經(jīng)藏不住憤怒的神情,她大聲的詢問。
“我有鑰匙!鄙蛭跷挠行┪非拥恼f。
二十三歲的沈熙文,面對一個年近三十的明艷熟女,兩人面對突發(fā)的狀況,反應(yīng)的程度似乎馬上就見高下。沈熙文畢竟第一次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遇見不太友善的女人,她整個神經(jīng)緊繃,平日敏捷的反應(yīng)和智慧在這里全都消失無蹤。
“你怎么會有仲揚的鑰匙?”那女人質(zhì)問。
“是杜爺爺給我的,大家都在找他,他的家人都很擔心……”沈熙文說。
“杜爺爺?那個老糊涂——原來你是他們杜家的人派來的!迸溯p哼一聲,語氣帶著輕蔑不屑,她開始從頭到尾仔細打量著沈熙文。
兩個女人各懷重重的心事怔怔地望著對方,一陣令人窒息的寂靜,沈熙文打破沉默問:“請問,你知道仲揚在哪里嗎?”
女人深吸一口氣,舉手整了整自己的頭發(fā),這時候,沈熙文才發(fā)現(xiàn)對方手腕的部分綁著白色的繃帶,她的額頭上還帶著一絲傷痕,她似乎曾經(jīng)受傷還在治療中。
“仲揚在哪里,只有我知道——可是你要先告訴我,你是他的誰?”女人語氣蠻橫的說。
“我……我是仲揚的女朋友,我叫沈熙文!鄙蛭跷倪不習慣這樣稱呼自己,當她的手碰觸到胸口上的那枚戒指,她似乎又多了一份鼓舞。那一夜當杜仲揚送她戒指,她還是沒有勇氣套在自己的手指頭上,畢竟五克拉的鉆石戒指實在是太顯眼了。愛情會讓一個女人變得虛榮,而個性低調(diào)的沈熙文似乎還沒有那份勇氣來承擔。所以她在回家的那一夜,將戒指圈在項煉上,緊貼在自己的胸口。
“哦!我是仲揚的妻子,我叫琳達,怎么樣?是不是比女朋友還要有地位些?”琳達手插在腰上,一副神氣自負的表情。
“妻子?”天。《胖贀P的妻子?!這兩個字怎么也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從一個陌生的女人口中說出來。沈熙文猶如晴天霹靂,兩腳釘在原地動也無法動彈,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從腳底流盡。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仲揚他的家人怎么都不知道?”沈熙文問。
“我說過!那個病懨懨的杜老頭是個老糊涂,他怎么會知道?”
“不可能……”沈熙文拿喃喃自語,怎么都不能接受這個陳述。
“怎么會不可能?杜老頭子又知道什么?他和那個妹妹小黛都是仲揚的拖累,從來不關(guān)心他,從來不了解他,可憐的仲揚,還有個敗家的爸爸,除了杜家從前的名氣,他從來不曾冀望杜家可以幫他什么,這一切要不是我,他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能力建立起來?”
“這一切?”杜仲揚的投資王國,難道是靠這個女人建立的嗎?沈熙文還是不能置信。
“對!這一切!仲揚為了維持杜家一貫的富貴作風,他死命的工作,只是為了給杜老爺和小黛一個優(yōu)渥的生活。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是我教他很多投資方面的知識,我們可以說是非常親密的工作伙伴,也幫他介紹成交許多千萬元的交易。光是這一棟大樓就讓他賺進了幾百萬美金,很多房地產(chǎn)都是靠我的眼光賺大錢的。我在紐約華人圈子里,也算是有名的人物。”
琳達避掉許多細節(jié),她交游廣闊,相對地,許多丑聞也在華人區(qū)中廣為流傳。她曾經(jīng)是幾個大老板的情婦,由于她聰明靈敏,身處在權(quán)力和財利的中心拚命吸收許多經(jīng)驗。不久前才去世的丈夫,聽說也是她耍了不少手段才得到手的。一個接收不少遺產(chǎn)的新寡婦偏偏心中只愛慕杜仲揚一個人。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杜仲揚感激好友兼投資伙伴的情誼,所以才會一直和琳達有往來,兩人無可避免的接觸,自然讓琳達產(chǎn)生了許多遐想。
“可是我們從來不知道你和仲揚的關(guān)系!蔽跷恼f。
“那有什么奇怪的!仲揚知道那個老頭子不會接受我,所以索性就不說了,反正我也無所謂,這樣反而省了連絡(luò)感情和應(yīng)酬的麻煩,我只要他常常回來這里就好了!绷者_聳了聳肩說。
“你認識杜爺爺?”
“我的婚禮上見過他,死了丈夫的時候也見過,大家都沒有好印象!绷者_揮了揮手,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沈熙文靜靜地聆聽,但很快就問出琳達話中的疑點!盀槭裁炊艩敔敳粫邮苣?”
“因為……”琳達沉吟半晌,正在考慮要不要說太多,深思許久后,她說:“因為我曾經(jīng)是別人的妻子,從前的名聲也算太輝煌了,這就是為什么。像杜家那種有頭有臉的家世,是不會接受我這種女人的!
“你和杜仲揚結(jié)婚了,你有什么證明嗎?”沈熙文又問。
琳達似乎有些惱羞成怒,她想不到會被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質(zhì)問問題。
她兩手插腰,伸手到自己的手提袋里面搜尋,剎然拿出了一個皮夾,氣呼呼的從皮夾里面拿出了兩張照片說:“我有結(jié)婚照,還有全家福照,這樣夠了吧?”
沈熙文想要掩飾自己顫抖的手,可是怎么都掩蓋不住,她看到自己接下了琳達手中的兩張照片,她還看到照片在手上不停的顫動著。
她低頭望著逐漸蒙朧的照片,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了——
是他!是杜仲揚!沒有錯!他穿著黑色正式的西裝,站在一個笑容燦爛美艷的新娘旁邊。另一張是杜仲揚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琳達斜倚在他的肩膀上,一家三口對著鏡頭開懷大笑。
“孩子?他竟然還有孩子?!”沈熙文盯著照片上可愛俊秀的小男孩。
杜仲揚不只瞞著她結(jié)過婚,他還有個小孩。他們好幸!每鞓贰敲础
她在這里做什么呢?沈熙文踉蹌的震動一下,她走到沙發(fā)椅后,緊握住椅背,想要支撐住自己的重量,深怕一晃眼,就要昏厥在此。
“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有關(guān)系!绷者_看見沈熙文的頹喪萎靡,柔弱地似乎吹一口氣,就要昏倒在地,琳達開始感到于心不忍,口氣也軟了下來。
“你回去吧!我會告訴仲揚,你們在找他——唉!仲湯就是這樣,工作一忙,就什么都忘記了。你放心,臺灣方面的開銷還是會照常匯入銀行,你可以回去告訴杜老頭,叫他不要擔心。還有——這一次仲揚或許會停留久一點才回去,他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沒有時間來來去去的浪費時間!
“難道連打個電話也沒有時間嗎?”
“或許他在逃避吧!逃避什么或許你最清楚。”琳達語意雙關(guān)。
逃避我嗎?難道杜仲揚回到了紐約,才發(fā)現(xiàn)向自己求婚是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因此才會選擇逃避嗎?沈熙文不禁這樣懷疑。
“他在哪里?”沈熙文最后的一線希望,就是能夠再見到杜仲揚一面,她希望所有的事實能夠從他的口中親自對她說出來。
“他現(xiàn)在不在紐約,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
沈熙文緊咬著下唇,伸手抹去眼角的淚水,她挺了挺胸膛說:“哦……請你……請你轉(zhuǎn)達他,請他打電話回家,因為他的家人都很擔心他,他們也許沒有說過……但是我知道,杜爺爺和小黛都很愛他……都……”
沈熙文語氣哽咽,說到了最后,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
琳達終于起了憐憫之心,她說:“我知道這個消息對你來說會相當震驚,如果你今晚沒有地方可去,那么你可以先留下來一個晚上再走!
“不用了!我現(xiàn)在就走!鄙蛭跷奶崞鹦欣畹耐习,扶正肩上的背包說。
“你有地方去嗎?”琳達問。
“有!當然有,我有朋友……我走了!”沈熙文說完,她拖著行李,幾乎是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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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得安準時開車來到了公寓的大樓門口。
得安停好了車,走上臺階,看不到沈熙文在門口等他,他看著門邊的對講機,手指頭一個個地尋找號碼。
突然,他不經(jīng)意的望進玻璃窗內(nèi),發(fā)現(xiàn)了大門玄關(guān)的沙發(fā)椅上坐著一個人影,細直的長發(fā)和纖瘦的身材,得安認出沈熙文一身鵝黃色的上衣和牛仔褲,正是她昨夜到達時的穿著。
“難道她一個晚上都在那里過的?”得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敲了敲玻璃門,埋首在墻邊的女孩迅速的抬起頭來。
得安看到了一個哭紅眼的女孩,緩緩地站起身,拖著行李袋走到門邊打開大門。
“你怎么在樓下?怎么沒有睡在杜先生的公寓里面?”得安看著沈熙文走出門外,她似乎毫不留戀,頭也不回的直往前走。
得安趕緊替沈熙文拿起行李袋,跟在沈熙文的身后,兩人走下了公寓的臺階。
“到底怎么了?”得安拉住了沈熙文的腳步。
他走到了沈熙文的面前,看到一個滿臉疲憊哭紅雙眼的女孩。
沈熙文低下頭,不愿得安看見自己的懦弱和悲傷,她別過頭語氣哽咽的說:“對不起,我們可不可以先離開這里?”
“我的車子在那里!”得安指了指車子?康姆较。
沈熙文加快了腳步。
她站在得安的車子前面,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得安靠近她,手碰觸到她的肩膀,很想說些安慰的話。
許久,得安才聽見她說:“請你載我到機場,我要回家!
“為什么呢?你才剛來,都還沒有見到杜先生!钡冒矄。
“我見過他的太太了——”沈熙文將昨夜和琳達的對話大略的述說一遍,得安并不認識杜仲揚,但是也忍不住替沈熙文感到忿忿不平,一個深愛他的女孩大老遠的來到這異國要尋找他,想不到卻聽到了這樣驚人的消息,這個杜仲揚真是個負心的男人!
得安搖了搖頭,不知道要如何安慰沈熙文:心中感到同情又心疼。
“我想……我還是打電話給李律師,向他報備一下!钡冒材闷鹗謾C準備撥號。
“下用了!我要回去,回到臺灣我會請杜爺爺打電話向他道謝,我不想再麻煩你們了。”沈熙文已經(jīng)哭了一個晚上,現(xiàn)在的她一心只想要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好吧!”得安只是奉命行事的人,他聽到沈熙文的要求,也只有聽從。
二十分鐘后,車子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沈熙文看著車窗外急飛而過的景致,這無緣的地方,她無緣去多了解,就已經(jīng)要離開了。
早晨的天空灰蒙蒙地就像她的心情。
他們正往機場的方向行駛,而她的心卻還留在這里。
她回想起杜仲揚曾經(jīng)在杜家說過——
傻瓜,這里就是我唯一的家,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想回去的地方。
他的話還是如此清晰,仿彿是昨夜才剛說過的話.現(xiàn)在又想起來,就好像杜仲揚就在車內(nèi)提醒了她一樣。車子一直往機場的方向前行,沈熙文突然回想道這些話,有如當頭棒喝!
“不行!我怎么可以害怕?我不能就這樣回去!找不到仲揚,我不能就這么離去!我要從他的口中聽到所有的答案,我不能就這樣退縮,我不能這樣就走!不行!不行!”
突然,沈熙文的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心意一但確定,就不會再改變。
“得安,我要回去。”
“我是要帶你去機場。”
“不!我不走了!我要找到仲揚,我要留下來找到他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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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安將沈熙文安頓在市中心的飯店里面,這附近住著許多杜仲揚工作圈的朋友,他們兩個人循著地址和資料,一個一個打電話或親自拜訪打聽。
當天沈熙文安定下來以后,即馬上打電話給杜爺爺和自己的家人報平安。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她編了個理由,對他們說杜仲揚不在紐約,過幾天才會回來。
得安的老板李律師是個成功的大律師,在紐約熟識許多人事,他經(jīng)由杜老爺?shù)恼埻,派他的助手全力協(xié)助沈熙文。
三天了,得安終于從李律師那里得到了杜仲揚的消息。
得安一大早就來到了飯店。
“熙文,我們找到杜先生了!钡冒埠蜕蛭跷南嗵幜藥滋欤瑑扇艘呀(jīng)有相當?shù)那檎x,得安已經(jīng)開始直呼熙文的名字。
“在哪里?”沈熙文幾乎要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這三天除了尋找杜仲揚的時間以外,沈熙文幾乎都足不出戶的在房間里徘徊等待。
“你不要緊張,我們馬上去看他!
“好!”沈熙文抓起手提袋隨即和得安離開飯店。
一路上,沈熙文不斷地詢問消息的來源,不斷詢問杜仲揚到底在哪里,得安都只是凝重的望著她不說話。
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籠罩著沈熙文。
她害怕答案,問了幾次得安總是欲言又止,她終于沉默了下來。
他們來到了一家大醫(yī)院前。
得安和她走出停車場,進入醫(yī)院前,他握住了沈熙文的手說:“熙文,你一定要堅強,杜先生他就在里面。”
“他還活著嗎?”這是她唯一祈求的。
她愿意用一切來交換他的生命,只要他平安就好,她什么都不求了!沈熙文沈重的問得安。
得安淺淺地微笑說:“還活著。”
得安看到沈熙文緊繃的神色松懈了不少,他靜待她情緒平靜下來后,帶領(lǐng)著她走到醫(yī)院里面的等候區(qū)。
“先坐在這里,我慢慢告訴你。昨天晚上我已經(jīng)來過了——”
沈熙文驚呼一聲。“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我只想先打聽好所有的事情,而且當我厘清楚以后,已經(jīng)很晚了,不如讓你睡個好覺,這樣你還會有精力應(yīng)付接下來的工作!
“什么工作?”
“照顧杜仲揚,幫助他復原。”
得安開始敘述他所知道的所有細節(jié)——
一個多星期以前,杜仲揚開車,急駛在高速公路上,車上還有一個乘客,那就是琳達。
兩人似乎在車上發(fā)生了爭執(zhí),杜仲揚在分心之下,車子開入了左側(cè)車道,幸好他反應(yīng)快速,閃過了迎面而來的車子,卻撞進了左路肩的護欄,整個車頭被擠扁,杜仲揚的左腳骨折,頭部嚴重內(nèi)出血。
“天啊——”沈熙文聽到這里,感到自己好像就要崩潰了。“頭部嚴重內(nèi)出血”,這幾個字就像一把冰冷的短刀,狠狠地刺進了她的心口,比她聽到杜仲揚結(jié)婚了,還要令她震驚,令她痛苦。
幾個護士從他們的眼前小跑步的走過,得安繼續(xù)敘述下去——
由于車子撞擊的部位在左前方,坐在旁邊的琳達奇跡似的只有輕微的腦震蕩以及一些皮肉傷。
杜仲揚腦部出血,醫(yī)院緊急動了腦部手術(shù),在他的腦殼上開一個小洞,插入導管來監(jiān)測頭顱內(nèi)壓。
他被送入醫(yī)院后,一直都是琳達在照顧他。
車禍后的這一段日子,琳達主動替他管理紐約的事務(wù),有人詢問他的消息,琳達都一直小心的隱瞞,不愿車禍的事件曝光,以至于杜老爺在臺灣托人打聽,一直打探不到真實的消息。
這一個多星期以來,杜仲揚大部分都處在昏迷的狀態(tài)。此時,琳達也堂而皇之的住進了他的公寓里。
“熙文,那個女人并不是杜先生的妻子!钡冒财惹械叵胍嬖V她。
“那么她又是誰?”
“那個叫做琳達的女人,是杜先生從前投資伙伴的妻子,他還曾經(jīng)做他們的伴郎,也是他們孩子的教父。一年多前,那位伙伴生病去世,杜先生受好友之托,一直在照顧著他們母子——這幾年,他回來紐約,琳達一定會來找他,畢竟他們有許多共同投資的生意。我找到了一個和杜先生有多年交情的朋友,向他打聽后才知道,那個女人一直愛著杜先生,只是杜先生對她只有兄嫂的感情,沒有男女之情!
“請帶我去看他!”沈熙文再也無法等待,從等候區(qū)的座椅上站了起來。
兩人走到特別病房的樓層,得安到柜臺向護士說明,又回頭指著沈熙文的方向,解釋她是杜仲揚的家人,希望以后能夠來探望照顧他。
護士猛點頭,對著他們指著走廊盡頭的方向。
得安回頭帶領(lǐng)著沈熙文到杜仲揚的病房。
他輕輕地推開房門——
病房里昏昏暗暗,床邊的窗簾因為夜晚拉上,早上還來不及拉起,簾縫中透出了柔和的陽光。
沈熙文看到了杜仲揚。
外面世界的紛紛擾擾都影響不了他,那安祥寧靜的臉龐,恍若只是睡著了一般。他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嘴巴及鼻子都插了管子。
她緩緩地走到床邊,站在他的身邊,伸手握住他的手,感受他的體溫。
好長的一陣沉默,沈熙文閉上了眼睛,因為忍住哭泣,雙肩不停的顫抖。
她有種想要大聲叫喊他的沖動,這幾天來的擔憂和疑惑終于得到了答案。
她低頭在他的耳邊輕聲細語!爸贀P……我來了,你要快點好起來,我們可以一起回家!
當天,接近中午的時候,一位物理治療師來幫杜仲揚伸展四肢,免得在昏迷中肌肉和關(guān)節(jié)的功能會退化。
當物理治療師離去以后,沈熙文開始復習治療師教過的每一個動作,以方便往后的每一天,她可以自己替他作物理治療。
“你在這里做什么?”
沈熙文猛然回頭,看見琳達站在病房的入口,驚訝的看著她。
“你看到我在做什么!鄙蛭跷男奶脜柡Γ沁是不動聲色地繼續(xù)手上的動作。
“你怎么敢來這里?我要叫護士趕你出去!”琳達放下手上的東西,轉(zhuǎn)身就要往病房外走。
沈熙文深吸一口氣,她深知必須為杜仲揚站出來,她不會再輕易退縮。
“琳達,該走的人是你!
琳達不敢相信,她停下腳步問:“你說什么?”
“我說該走的是你!”
“你竟敢說這種話,你不知道我是杜仲揚的誰嗎?”琳達破口大罵,完全看不出心虛樣。
沈熙文走近琳達,神情平靜,毫不畏懼地開口:“琳達小姐,你不是仲揚的妻子,你的孩子也不是仲揚的。請你回去把東西收拾好,離開仲揚的公寓。從今天起,由我照顧仲揚,你可以不必再來了——而且,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琳達嚇了一跳,幾天前看到的那個柔弱無助的女孩,今天已經(jīng)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堅強無懼的女人。她知道自己編織的謊言被揭穿了,看到沈熙文自信的表情,她不禁退縮了——
“你、你以為你是誰,可以這樣跟我說話!”
沈熙文挺了挺胸膛說:“我是杜仲揚的未婚妻。”
她將手指舉起,讓琳達看仔細她手指上套著的五克拉大鉆石戒指。
琳達兩眼瞪得又大又直,眼神中透露出得不到的饑渴,那閃閃動人的鉆石如此耀眼,如此令人心動。
這是杜仲揚愛的定情物,她是杜仲揚想娶的女人。琳達很想再作最后的反擊,但是她知道最終還是無望,因為只要杜仲揚醒來,她的謊言就會不攻自破。
這幾天能夠完完全全的擁有杜仲揚,對琳達來說,已經(jīng)是太過于奢侈了,她心底深深明白,杜仲揚從來沒有愛過她,有的只不過是受好友之托的責任而已。
天知道有多少念頭在琳達的心中掙扎,有多少話她還想反駁,但是到最后——
琳達終于放棄了。
“我知道了……我把他讓給你好了。”琳達還是一副驕傲的神情。
“你沒有讓給我,是他選擇了我。”沈熙文犀利的回應(yīng)她。
沈熙文在醫(yī)院的第二天。
她儼然成為一個訓練有素的專家,當杜仲揚還昏迷在自己的世界里時,她不斷地在他的耳邊輕聲呼喚他。
早上醫(yī)生來查看過,得安當時也在場,他替沈熙文翻譯了許多難懂的醫(yī)學名詞,沈熙文囫圖吞棗的吸收,認真記下所有的病情狀況.
她很快連絡(luò)杜爺爺和小黛,跟他們說明仲揚的傷勢,她盡量將傷勢輕描淡寫的帶過,就是怕杜爺爺過于擔心。
她也打電話回家,意外發(fā)現(xiàn)爸爸和哥哥、弟弟竟然偶爾會到杜家探望杜爺爺。小弟杜熙政還會關(guān)心小黛的功課,不時在電話中或電腦上交流彼此的學習心得。
家人就是能讓她更堅強的精神堡壘。
知道在臺灣的親人都讓她沒有后顧之憂,她就更能夠全心全力地照顧杜仲揚。
杜仲揚的傷勢正逐漸復原,她在醫(yī)生和護士離去以后,繼續(xù)替杜仲揚做起復健的工作。
她握住他的手指,一只一只地揉捏扭轉(zhuǎn),將他的手指向前向后地搖動。她趁這個機會,悄悄地研究他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發(fā)現(xiàn)他的右手臂上有幾顆黑痣,肩膀上還有幾個已愈合的粉紅色傷疤。
這是種全然不同的親密行為,從前杜仲揚擁抱親吻她的時候,她總是處于被動,甚至于會閉上眼睛享受他的愛撫。
現(xiàn)在,他們的角色對換了,杜仲揚處于被動的角色,讓她盡情地體會研究他的身體。
沈熙文發(fā)現(xiàn),自己對男人再也沒有恐懼,從前只要男人靠近,她總是會嫌惡地保持距離,她總是以為男人一無可取,腦袋里面只有情色和美色。
但是,現(xiàn)在,她的想法改變了。
如果用愛的眼光來看自己心愛的人,那么每一寸、每一個部位都是藝術(shù)的結(jié)晶,愛人的身體是朝拜的殿堂。
她專心替杜仲揚活動四肢,心神早已和他融為一體,和他一起在另一個世界里面翱翔。
“仲揚,我在這里……我從好遠好遠的地方來找你,你要快點醒來,我們一起回家,一起……永遠永遠在一起!不要迷路,快點醒來,快點回來,我在這里等你,我在你的身邊,我愛你,你感受到了嗎?”
突然——
沈熙文感覺到杜仲揚的手似乎輕輕地回握住了她的。
“啊!仲揚!”
杜仲揚的手又動了一次。
“仲揚!仲揚!你醒了嗎?是我!是熙文,我在這里……”
床邊的儀器顯示起了變化,沈熙文用力按下了叫喚護士的按鈕。
沒有多久,護士和住院醫(yī)師都在床邊檢查螢?zāi)簧系臄?shù)字跳動。
“感覺到了!他的手在動,我又感覺到了!”沈熙文忍不住大聲歡呼起來。他的手一次又一次的緊捏住她。
“他的血壓升高,心跳也漸漸恢復正常了!”護士說。
醫(yī)生靠近杜仲揚,用手指撐開他的眼皮,仔細查看他的反應(yīng)。
確認了一會兒,終于,醫(yī)生笑著說:“恭喜,他的心跳已經(jīng)穩(wěn)定,很快就會醒來了。其實他的復原情況相當好,只是一直都不愿意醒來!
熙文很仔細的傾聽,一時卻無法開口,眼底已經(jīng)盈滿淚水。
“那是因為他一直在等心愛的人來啊!”一旁的護士也為她感到高興,跟著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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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揚脫離昏迷以后,醫(yī)院就將他移到了另一層樓的病房,小心的觀察他復原后的反應(yīng),確定腦部手術(shù)沒有留下任何不良的后遺癥。
這幾天中,熙文一直都在杜仲揚的身邊形影不離,得安和李律師也時常來到醫(yī)院探望他們,提供他們所需要的資訊和物品。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杜仲揚失蹤的這幾個星期,幾乎把杜家的人都急瘋了,也因為如此,杜爺爺和小黛才驚覺杜仲揚在他們心中的地位是無法取代的。而熙文更已經(jīng)是杜家不可缺少的支柱。
杜仲揚清醒以后,隨即有警察前來詢問問題,他們需要把車禍的經(jīng)過作成筆錄。
杜仲揚清晰地回想到車禍發(fā)生的那一剎那——
原來,他來到紐約處理幾筆投資款項,正準備好要將琳達的部分匯到她的帳戶,但是琳達來電說數(shù)字有些出入,需要他出面親自解釋。
他知道無法再逃避琳達,只好和她約定好時問一同出來。琳達建議他開車接她,然后再到市區(qū)外較為僻靜的地方約談。
他和琳達過世的丈夫有許多共同的投資事業(yè),為了和琳達撇清關(guān)系,他決定將他的部分股份轉(zhuǎn)讓給他人。琳達不肯答應(yīng),威脅又利誘,還是無法改變他的計劃,兩人在車子里發(fā)生了嚴重的沖突。
琳達情緒失控,大聲對他傾訴自己強烈的感情,為了得到他,她愿意付出一切、舍棄一切,她無法接受他竟然愛上一個只有二十出頭的家庭教師。
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女人,就這么輕易的搶走了她的最愛!
琳達怎么能夠甘心?她在車內(nèi)大吵大鬧,甚至抓住了杜仲揚的手懇求他改變心意。
杜仲揚為了閃躲她,不小心將方向盤猛力的往左邊轉(zhuǎn),車子失控的沖入對向車道,他閃過了幾輛來車,卻還是重重地撞上了高速公路旁的護欄。
警察將車禍現(xiàn)場發(fā)生的狀況作了詳細的筆錄,當警察離去以后,熙文才緩緩說明自己來到紐約后發(fā)生的事。
當熙文說到來到紐約遇見琳達以后,她絕望地要回臺灣,請求得安送她到機場的時候,她幾乎就要崩潰了。
幸好愛情帶給她無比的勇氣,讓她改變主意留下來。
杜仲揚看到熙文敘述這一段過程,眼眶泛著淚光,知道讓她受苦了,忍不住心疼地擁住了她。
“熙文,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沒關(guān)系,等你好起來,我們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