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勁遙帶著上官蘿兒,來到城里一間生意興隆的茶樓。
一看見貴客上門,鄭掌柜立刻出來迎接。
“段門主,多謝您上回贈藥,犬子的病如今已經快痊愈了!”鄭掌柜一臉感激地說道。
前陣子鄭掌柜的么兒得了惡疾,請來的大夫束手無策,要他有替么兒辦后事的心理準備,而這件事情輾轉傳入了段勁遙耳里。
由于過去“白虎門”中有人得了相同的惡疾,與段勁遙相熟的一名李大夫師承一名退隱御醫,醫術精湛,成功治愈了那惡疾。
因此,段勁遙請李大夫寫下藥方,帶來給鄭掌柜,鄭掌柜的兒子因此得以獲救,為此,鄭掌柜對段勁遙可說是感激得五體投地。
“段門主,您的大恩大德,小的實在感激不盡哪!”
段勁遙擺了擺手,說道:“別再謝了,不過是小事一樁!
“怎么會是小事呢?如果不是段門主相助,犬子只怕早已一命嗚呼了!”
“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所以你也別再放在心上了!
“可……”
“夠了。”段勁遙阻止他再繼續說下去!笆悄腥司蛣e再婆婆媽媽、叨叨絮絮的,認真把生意做好才重要!
“是、是!小的馬上準備上幾樣最精致可口的點心來招待貴客!
上官蘿兒將剛才他們的對話全聽進耳里,心底不禁暗暗訝異,沒想到段勁遙竟也有這么一面。
原本以為,這男人除了狂妄,想不到他竟也有著一顆善良的心,不僅主動幫助鄭掌柜,甚至還完全不要求任何的感激或是回報。
上官蘿兒的目光落在段勁遙俊美的側臉上,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劇烈地跳動著。
她一向能輕易地壓抑、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然而此刻卻了現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心跳的速度,甚至就連要將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竟也辦不到。
這下慘了……倘若段勁遙只是個狂妄邪佞的男人,那么她或許還找得到理由抗拒他的誘引,然而在知道他霸道之下的善良心意之后,她的心動搖得更加厲害了。
生平不識情滋味,初次體會,讓她難以招架那強烈波動的情緒,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畢竟她可不是來談情說愛的。
她有夫人交代下來的重要任務在身,而一旦她得手了,等于是背叛了段勁遙,到時候他說不定會氣得想要親手殺了她!
擺在眼前的事實非常明顯她和段勁遙之間根本就不可能有未來可言!
如果她夠理智,就該像以往她執行任務的時候一樣,將自己的情緒完全地抽離,然而……然而……過去能輕易辦到的事情,這會兒卻變得好難……
段勁遙就像一團灼熱耀眼的烈火,她雖然明知道危險、明知道不該,卻仍舊宛如飛蛾一般,難以抗拒火光的誘引……
“怎么了?妳好像時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段勁遙似笑非笑的嗓音驀地響起,而上官蘿兒一抬頭,就對上了他那雙彷佛能洞悉她所有心緒的銳利眼眸。
他的目光擾得上官蘿兒心緒更亂,幸好在此時店小二送上了茶點,正好讓她得以迥避他的視線。
段勁遙也沒繼續追問,徑自倒了杯茶,而他的目光不經意地瞥向正好走進客棧大門的一名老人身上。
那頭發斑白的老人乍看之下并沒有什么可疑之處,然而隔了一會兒走進客棧的那抹身影,卻讓段勁遙暗暗感到詫異。
后頭進來的那個人名叫張順,是他派去盯著宋文彥的一名手下,既然張順會出現在此,不就表示剛才的那個人……段勁遙不動聲色地仔細打量已在鄰桌落坐的“老人家”,眼底悄悄掠過一抹譏誚。
呵!以為貼了胡子又刷白了頭發,就可以瞞過所有人的眼嗎?
段勁遙以不變應萬變,繼續飲著茶水,到想看看那家伙有什么打算?
就在此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聲,像是有人在街上吵鬧不休,而那愈來愈大聲的叫囂,連坐在茶樓里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段勁遙在哪里?出來!我要見‘白虎門’門主段勁遙!”
“段勁遙,還我公道來!”
“有人瞧見段勁遙往這兒走來了!他在什么地方?今天我非見到他不可!段勁遙!你給我出來!”
從外頭你一言、我一句的叫嚷聲來估計,他們人數似乎還挺多的。
段勁遙挑起眉梢,雖然他還搞不清楚對方的來意,但是既然他們都已點名了他,他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我出去瞧瞧吧!”
上官蘿兒一聽也跟著要起身,然而段勁遙卻先一步地輕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舉動。
她一愣,疑惑地抬頭望著他。
“妳別出來!
“為什么?”
“外頭似乎有些混亂,妳留在這兒安全些,我去就好!闭f完后,段勁遙起身,自個兒走了出去。
聽了他的話,看著他的身影,上官蘿兒的心彷佛被重重地撞擊,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想不到,他竟然會顧慮她的安全……
一種莫名的感動涌上上官蘿兒的心頭,暖燙了她的胸口。
她自幼就被喜鵲夫人收養,雖然夫人費心地教養她,但兩人之間總感覺有道難以跨越的距離,從不曾像一對母女般說過半句體己貼心的話語。
夫人通常最關心的是她的舞藝和功夫有沒有學好,記憶所及,夫人似乎不曾關心過她真正的情緒。
這種被人在乎著安危的感覺,對她而言竟是有些陌生的……
段勁遙高大的身影已走出了茶樓,上官蘿兒還無法收回視線,直到鄰桌的老人家起身經過她身邊卻不慎地跌倒時,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這位老伯,您沒事吧?”
上官蘿兒想伸手去扶老人家,手里卻被塞了個東西。
她詫異地一怔,抬頭一看,這才認出原來這老人家是呂敔祥喬裝打扮的!
“妳手里拿著的,是我好不容易弄來的頂級毒藥,無色無味,只要摻入水酒之中讓段勁遙喝下,他就必死無疑了!”呂敔祥壓低了嗓音說著,目光往茶樓大門瞥了一眼。外頭那些人是他找來的,應該可以絆住段勁遙一段時間。
一聽見“必死無疑”這四個字,上官蘿兒的心猛地一顫,但她可沒蠢得讓臉上流露出半點情緒。
“小心收好它,一有機會就使用。只要順利除掉了他,我答應給妳的酬勞絕對不會少給的!眳螖犗檎f道。
這毒藥其實他早已弄到手了,之所以沒在一開始就將它交給上官蘿兒,是怕他們還在“白虎門”的時候就被搜出來,那恐怕他也活不了了。
為了早一點報仇雪恨,他可不想慢慢等上官蘿兒找機會下手。于是,他想好了計劃,找好了外頭那些幫手伺機而動,原以為可能需要等上幾天,想不到這么快就等到了段勁遙帶著上官蘿兒出門。
現在毒藥已經交給上官蘿兒,他只要躲遠遠的等好消息就行了,就算最后上官蘿兒失手了,死的也只會是她一個人而已。
上官蘿兒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我會見機行事的!
“很好,我就知道自己沒有找錯人,記住,盡快找機會下手,愈快愈好!”他已經等不及要替家人報仇了!
交代完后,呂敔祥站了起來,繼續假扮成老人家,踏著搖搖晃晃的步伐離開了茶樓。
上官蘿兒低頭瞥了眼手中的藥包,心里猶豫著該怎么處理它,而她很快便有了決定。
她起身走到窗邊,佯裝探頭關心著街上段勁遙的情況,并趁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悄悄將藥包打開,灑在窗邊的花圃中。
她才不想留著毒藥在身上,萬一被段勁遙或是一心想找她麻煩的蘇紅袖搜出來,那可就麻煩了。更何況,她根本就沒打算要殺害段勁遙,留著那包毒藥也沒有半點用處。
就在她處理掉毒藥,返回座位沒多久后,段勁遙也回到了茶樓。
“怎么了?外頭到底出了什么事?”上官蘿兒開口問道。
“沒什么,只是一點小誤會,看來是有人造謠生事,把一樁強搶財物的事情栽贓給了‘白虎門’!
“原來是這樣!
上官蘿兒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些什么,不過她猜外頭那些人應該是呂敔祥故意找來引開段勁遙,好讓他可以乘機將毒藥交給她的吧!
看來這家伙也是心思縝密之人,倘若她遲遲沒有下手,他會不會按捺不住地另外找人對段勁遙不利呢?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萬一呂敔祥真的找來其它的殺手,那怎么辦?
剛才呂敔祥那語氣森冷的“必死無疑”仍迥蕩在上官蘿兒的腦海,讓她的心驀地揪緊,俏顏也跟著微微發白。
“怎么了?瞧妳的臉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嗎?”段勁遙望著她,眉頭一皺,黑眸透著一抹連他也不自覺的關心。
早在他返回茶樓的時候,就發現宋文彥已離開了,很顯然在他出去的這段時間內,那家伙已經把想做的事情給做完了,而那應該就是讓上官蘿兒變了臉色的原因。
“沒有,我很好!鄙瞎偬}兒搖了搖頭,情緒混亂的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她總不能對段勁遙說她擔心他的安危吧?
“沒事就好!
段勁遙也沒追問,反正他自有法子能夠弄清楚在他離開茶樓的這段時間內,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夜深人靜,上官蘿兒又一次徒勞無功的抗拒后,在段勁遙的懷抱中睡去。
確定她已熟睡之后,段勁遙離開了寢房,高大的身影宛如一抹飛影,沒驚動任何人地出了“白虎門”。
一路上,他施展上乘輕功,很快地抵達城里一間客棧,并來到二樓回廊盡頭的那間客房外。
他伸出手,在房門上敲出一長兩短的輕叩聲。
房門很快地開了,里頭是今天白日在茶樓見到的那名手下。
“門主!睆堩樄Ь吹匦卸Y。
段勁遙點了點頭,大步走進房里,而張順立即將房門關上。
“今日在茶樓里,那宋文彥可有做出任何異常的舉動?”段勁遙坐了下來,開口問道。
今日張順尾隨宋文彥進入茶樓中,挑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暗中監視著宋文彥的一舉一動,自然很清楚發生了什么事。
“回門主的話,在門主走出茶樓的空檔,宋文彥立刻靠近蘿兒姑娘,低聲說了些話,還悄悄塞給她一包毒藥!睆堩槗䦟嵒卮稹
由于他十分仔細地監視著,所以宋文彥的任何小動作都沒有逃過他的利眼。
“喔?你怎么知道是毒藥?”段勁遙問道。
“因為蘿兒姑娘趁宋文彥離開茶樓之后,悄悄將那包毒藥灑在窗外的花圃,屬下特地去取了些粉末,仔細查證過了,那是一種毒性相當強的毒藥,摻入水酒之中無色無味,只要不慎入喉,幾乎沒有活命的機會!
段勁遙的眉頭微皺,眼底浮現一絲疑惑。
他并不意外宋文彥想要他的命,讓他感到困惑的是上官蘿兒。
既然她是宋文彥找來的,照理說應該會聽宋文彥之命行事,為什么她卻陽奉陰違,悄悄地將毒藥丟掉?
他可以確定上官蘿兒并沒打算要殺他,那么既然她不為宋文彥辦事,為什么又要接受宋文彥的安排來到他的身邊?
她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段勁遙的好奇心被徹底挑了起來,那個美麗又聰穎的女人就像一團謎,讓他有股想要深入探究的欲望。
他的黑眸一瞇,眼底閃動著堅定而灼熱的光芒。
不論上官蘿兒藏著再多的秘密,他也要一層層地剝開,直到她的心赤裸裸地攤在他的面前,對他再沒有半絲的保留!
段勁遙沉吟了半晌后,接著又問:“對于宋文彥的身分和來歷,有沒有查出什么新的線索?”
“有,屬下們查出宋文彥私下和幾個人往來頻繁,而那幾個人的共通點是多年前皆來自幽州,并且和前幽州節度使呂銘順過從甚密。”
“前幽州節度使呂銘順?”
段勁遙想了想,腦中靈光一閃。
“當年,我爹查出了前幽州節度使呂銘順勾結奸商慘害百姓,不僅害得許多無辜的百姓枉死,甚至還害死了一名皇親,而皇上一怒之下,下令處死呂氏一家,這件事情你可還有印象?”
“當然有。”張順說道:“當年所有呂家的人都被抓進大牢,秋后處決,只有呂銘順之子呂敔祥在官差抓人的當天畏罪自焚。由于尸首焦黑,無法辨識面貌,曾有傳言其實是呂敔祥殺人焚尸,暗中潛逃了!
段勁遙點了點頭,腦中對于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已有了相當的把握。
“宋文彥和呂敔祥之間有什么關聯?他們是不是同一個人?立刻去查清楚!”他開口命道。“我要確切的證據,任何人證、物證都別放過,知道嗎?”
“是,屬下遵命!”
倘若他猜得沒錯,宋文彥應該就是呂敔祥,而那家伙之所以隱姓埋名,化身為蘇州商人刻意接近“白虎門”,甚至還派了上官蘿兒潛到他的身邊,應該就是為了替呂氏一家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