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緩慢地開口!拔覜]有理由住你家!
周允寬聞言,深眸閃了閃,啟唇道:“我不知道你和張琇琇是什么關系,但是她打電話給我,拜托我趕到現場處理,既然我答應了她,當然得確保你的安全!
原來是琇琇姊通知他的,他們認識?
并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她怎會不知道他的脾性和他的行事風格?他既然答應了琇琇姊,一定會盡力做到的;但方才在警局,良俊已道過歉,她相信她回到家是安全的。
“可是良俊有道歉了,他家人也保證會帶他就醫(yī),我相信他不會再犯了。”她慢聲說。
周允寬凝視她片刻,方唇才緩緩牽動。“一時的心軟,往往只會造成更大的遺憾!逼涞穆暽だ铮裰苌畹那榫w,她不會聽見,但卻能在他隱晦的黑眸底,看見他藏在不以為然下的孤傷。
這樣的眼神,七年前她也見過幾回,她知道他為何會有這樣的眼神。
抿了抿唇,沈安婕語音朦朧地說:“良俊不是有意的,他生了病才會這樣!彼拇_害怕那個揮著刀的良俊,但知道他罹患了躁郁癥后,她無法怪罪他了。
“所以在他痊愈之前,萬一病情又發(fā)作而找上你時,你以為你還能像這次這樣幸運,平安無事嗎?”
“我……”他說得對,縱然自己不怪良俊,但萬一他真的在病愈前又找上她呢?
“鑰匙給我。”周允寬見她動搖,他又開口,并伸出手心。
沈安婕愣了愣,她沒看清他的唇形。
周允寬拿出手機,在上頭寫字:“你住處的鑰匙!
她看了看他手機螢幕,狐疑地抬臉看他。“你要我套房的鑰匙?”
“先去幫你收拾一些日常用品搬去我那里,還有,你找時間約房東談退租事項,套房那里不能再住下去。”他一面說,一面將手機放回褲袋。
盯著他掀動的唇,她憶起了什么,心思霎時百轉千回,好半晌后,才聽她用略沈的語聲說:“周律師,我今年二十四歲,已經成年了,我可以安排我自己的人生,你不必……又把我當孩子看!
聞言,他心口一抽,但他隨即就斂下驚痛的眼神,一臉高深莫測地看著她!笆菃幔磕窃趺磿愕竭M警局?”
他這是在諷刺她?沈安婕呆了幾秒,長睫眨了眨后,才說:“就算我現在去你家暫時住幾天,但我不可能一直住在那里,如果現在把房子退租,我以后要住哪里?”
“那種套房出租的大樓本來就復雜,不適合單身女子,趁這個機會退租,再找新房子住!彼粗,眸光諱莫如深。
有什么畫面瞬間跑過,沈安婕脫口就問:“又是育幼院嗎?”
話一出口,兩人都為此震愣。
交匯的眼里,她有著淡淡的傷楚,而他深難探測的眼底,抹過近似懊悔的情緒,他突覺狼狽,眨眼瞬間,眼底又回復一片冷然。
她是不是在他眼里看到什么?那是后悔嗎?沈安婕眨了下眼,試圖看清,但看到的卻是他恒常傲冷的神色……她眼花了吧!
“住你家真的不方便。”近似嘆息地,她說。
“是不方便!敝茉蕦挼c頭,那神情像在附和她的話,但下一刻,卻拋出一句讓她錯愕的話。“那我住你家。”
她又是瞪大眼,怔怔看著他。
“我家,或是——你家!彼院喴赓W,臉龐帶著一種你別無他擇的神態(tài)。
見他態(tài)度如此強硬堅決,沈安婕也有些惱了,她咬著下唇思量片刻,抬眸問:“對你而言,你現在,是在處理公事嗎?”
周允寬明顯一怔,臉上滑過復雜,沉吟后,他硬聲道:“是,是公事!
她點點頭,絲毫不意外這答案,她柔軟地笑,回道:“周律師,我不想對良俊提出告訴,所以我不需要律師,我們之間沒有委托關系,我可以不必配合你!
沈安婕接著向他行了個鞠躬禮!安贿^還是要謝謝你的幫忙!碧鹉樀耐瑫r,她只是勾唇淺笑,隨即轉頭離開。
沒料到她有此反應,周允寬先是愕然地看著她的背影,幾秒鐘后回過神,他微慌地邁步上前,幾個步伐就追上她。
“安婕!彼鹱∷氖直,走到她面前看著她,一瞬也不瞬的。他不發(fā)一語,只是這樣靜謐地直瞅著她看,他眼底流轉過什么,匆匆地,她想要捕捉時,只余一點細碎光影。
他嘆了口氣,對眼前這個急著和他撇清關系的她感到有些不能適應,她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他安排生活的小女孩了嗎?為此,他心底突生一抹酸。
片刻,他的嘴唇緩慢掀動。“劉姨很想念你,你難道不想見見她?”
明明是聽不見的,他的表情也一貫冷漠如斯,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卻感覺他問這話的語氣藏了很深的情緒。這男人還是如此孤傲,即便是說起“想念”這樣感性的文字,也是一臉冷然。
想起劉姨,那個溫暖如母親的女人……思慮片刻后,她才慢悠悠開口:“如果你不介意我打擾你,那就……走吧。”
聞言,周允寬僵滯片刻,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微點下顎后,轉身走在前頭。
盯著他頎長的背影,沈安婕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七年前,她曾經住進他家,七年后,她又將再度踏上那里。日夜更迭,四季流轉,但她的人生怎么兜兜轉轉的,又轉到了他身邊?這次,她該用什么態(tài)度面對他?雖然只是去探視劉姨,卻已讓她開始慌迷。
同一時間,走在前頭的周允寬心頭也是一片混亂,他不明白自己怎么會開口要住進她住處。他是一夜未合眼,連心思也亂了?
***
踩過翠綠草皮間的鋪石小徑,沈安婕跟著前頭背影修長的男人靠近一棟日式設計風格、兩層樓建筑的別墅。這番情景似曾相識,她曾經以為,再也見不到這里的一草一木。
進屋前,她乖靜地站在男人身后,看著他脫去皮鞋,周允寬進屋,才放下鑰匙,一道溫暖的嗓音隨即在身后響起。
“咦?允寬,你一早就出門啦?”一名約莫六十出頭、體態(tài)微胖的婦人,見他進門馬上就上前迎接。一早醒來,沒見他出房門,以為他還在睡。
周允寬轉身見到婦人時,清冷的長眸略有暖色。
劉姨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長年在母親身旁幫傭,母親過世后,她仍跟在他身邊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名義上是傭人,但一直將他視為親生兒子般照顧。
他開口解釋:“我凌晨兩點多出去的,有一點事情要處理。另外……我?guī)О叉歼^來!
“安……婕?你說安婕?”劉姨聽聞此名時,面露訝然。
“嗯!敝茉蕦挼蛻寺暎D身看著站在門外的女孩。“進來!
沈安婕脫去鞋子,踏進屋內,一見到立在玄關的婦人時,明眸爍著驚喜。“劉姨?”
劉姨驚呼一聲!罢娴氖悄悖!”她上前兩步,擁住沈安婕。
被擁在溫暖的懷里,沈安婕眼眶一熱,語聲軟軟甜甜地說:“我好想你們喔……”
你們?站在一旁的周允寬聽見她的話,心口不知怎么著竟泛起絲絲酸疼。
他看了擁抱的兩人一眼后,轉身打算上樓。
“允寬。”劉姨喚住他。
“嗯?”他停步。
劉姨松開沈安婕,走到他身側。“安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去哪里把她帶回來的?”
“現在已經沒事了,晚上回來再解釋,我想先上樓洗個澡,然后要進事務所。”
“你還要進事務所?你昨晚都沒睡吧!”劉姨關心地問!安荒苄菹⒁惶靻?”
“我今天有個案子要開庭!彼年P心讓他語聲不自覺地軟了幾分。“沒事的,這些年不都這樣在生活?我會找時間休息,你別擔心。”
劉姨一臉莫可奈何的神情!跋壬先グ桑鹊扰孟聛沓栽绮,你還沒吃吧?”
“嗯!敝茉蕦挻浇堑,應了聲后又道:“她……也還沒吃早餐!
“好啦好啦,我知道,保證不會讓她餓著,你放心上去洗澡。”劉姨了然地拍拍他的肩,一面說著意味深長的話,一面推著他的背催促他上樓。
見他上樓,劉姨回過身,看著那還靜立在原地的女孩。“安婕,來。”知道她聽不見,劉姨對她招了招手。
沈安婕上前幾步,星眸爍著笑意。
“我看看……七年不見了,你高了一點,好像還瘦了一些。”劉姨拉住她兩手,將她全身上下打量一回后,拉著她往餐廳移動!鞍ρ剑娴谋容^瘦,你這幾年一定都沒有好好照顧自己。來來來,我們來去吃早飯,今天早餐吃中式的,我看我再去煎個蛋……”
沈安婕只是微微笑著,任由對方將她帶往餐廳。
面前這位和氣的婦人,慈祥得像個母親,在她喪母時,曾經陪她度過那一段傷心的時期,所以她也曾經想過,如果能在這個屋子里一直住下去,該有多好?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周允寬,第一次見到劉姨,是在她升高三時……